安樂郡主乃定王嫡女,當朝錢貴妃的心肝寶貝,要月亮不帶給星星的。她早就聽說過趙婠,知道如今這個小丫頭風頭極勁,居然壓過自己家的親戚,在宮正司當了典正。這讓安樂郡主心里有點不爽。
并且,趙婠身邊居然有個極俊美極清逸的少年,就連寧安皇姑都沒能從她那兒要到人。安樂郡主更不高興了,你趙婠就算是元英殿趙大監的女兒——還不是親的,怎么膽子就大到連我皇家公主也敢拒絕的地步?還聽說,她第一次進宮就揍了公子顯公子昭,后來還把密王府一個小廝的手給砍下來。真是反了天了!皇家尊嚴何存?堂堂皇孫竟讓個小丫頭欺在頭上!
所以,安樂郡主今天特意坐在這一席,她看過了坐席名冊,知道那個叫趙婠的土包子會在此桌入坐。方才那些挑釁,她實是有意為之,可沒想到,趙婠竟然是如此好脾性。
安樂郡主瞧了一眼寧安,又把目光投在了暗紅身上,小臉上揚起歡笑道:“趙婠,本郡主看上你身后那人了,讓他過來侍候本郡主……與寧安皇姑。回頭你把他的東西收拾一番,送到我府上來。對了,我乃是定王嫡女,你記住啰,別走錯地方啦!”堂堂王府還會缺東西?她這是要讓趙婠知道厲害呢。
趙婠正嚼著菜,聞言苦起臉對安樂郡主道:“郡主,真對不住。早先寧安公主也想帶婠婠家的大管家去享福,可他那天腦子燒壞了,居然不識好歹地拒絕了公主殿下。明明是他自己犯了糊涂,別人卻以為是婠婠小氣,回家以后婠婠讓爹爹好一通說。到現在,寧安公主殿下只怕都還在生氣呢!”說罷,膽怯地看一眼寧安,一臉“我很害怕”的樣子。
寧安理也不理趙婠,仍舊慢條斯理地喝著茶。暗紅站在燈光陰影處,低眉斂目,毫無反應,仿佛說的人不是他。
安樂郡主咯咯一樂道:“你放心,寧安皇姑大人有大量,不會與你一般見識!她的生辰快到了,本郡主把這人當禮物送給她,這樣你便放心了?唉呀,現在就說出來,好沒意思!”
她這話卻不知怎地惹惱了寧安。只見寧安秀眉一擰,冷淡的神色變作惱怒,將茶杯重重磕在桌上,不悅道:“安樂,休得胡說!暗紅乃人中俊彥,你怎可以此言相侮?安樂,向暗紅賠不是!”
安樂郡主一呆,隨即大怒:“皇姑,安樂一片好心,怎么卻反被你當作驢肝肺!?這暗紅是什么下賤東西?你居然讓安樂去給他賠不是?被人知道了,豈不是落了我定王府的臉面?!”
寧安公主異常凜冽的目光直直盯在安樂郡主臉上,聲音已然寒冰如雪:“暗紅乃我寧安摯友,你侮辱他,便是侮辱我,”頓了頓,緩緩道,“長姐素來耳提面命,人可殺,絕不可辱!”不用說出尊號,任何人一聽寧安說“長姐”,都只會想起清平孝公主殿下,也只有寧安,才敢對清平以如此親呢的稱呼。
安樂郡主臉色剎那變白,她實是想著要討這小姑姑歡心的,卻萬萬沒料到弄巧成拙,反倒讓她生了氣。眼睛一錯,瞟見那個山里出來的土包子此時正一臉看好戲的表情,方才那害怕膽小的模樣蹤影全無。安樂郡主不禁生疑,小丫頭片子莫非涮了自己一把?
安樂郡主心頭火氣更盛,跳下椅子,來到趙婠身旁,命令道:“本郡主方才的話你沒聽見嗎?這個叫暗紅的人,現在是本郡主的了!還有,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與我們同桌,還不快滾!”
趙婠笑了笑,爽快地離開座位,對安樂郡主又是一禮道:“既如此,趙婠告退了。暗紅哥哥,我們走!”
安樂郡主氣得七竅生煙,一聲尖叫:“放肆!”抬手一巴掌抽過去,正好打在趙婠臉上,這清脆的聲音嚇得公子昭把筷子都掉在了地上。寧安一愣,瞧見暗紅大步跨出,擋在趙婠身前,神情突然變得有些不自在。其余眾位,或震驚或竊喜或憤怒或茫然,不一而足。
趙婠抬手摸了摸面頰,從暗紅身后轉過來,站到了安樂郡主面前。她小臉上雖仍掛著笑容,但哪怕是小公主靈敬,也突然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當看見趙婠一只手往另一只手的袖子里面探去,公子顯霍然站起身,一個箭步沖到趙婠身后,卻被驀然轉身的暗紅攔住。面對這少年清泠泠似冰雪般寒冷徹骨的目光,公子顯想說什么,又突生怯意,不禁心頭大惱。
卻聽趙婠笑吟吟發問:“你可知道我師父是誰?”
安樂郡主冷哼一聲,仰頭看天。身為定王嫡女,她可不是大繡花枕頭,趙大監是何等樣人,在皇祖父面前是何等地位,她也清楚。只是方才實在是氣得狠了,這才順手拍了那么一巴掌。此時,她心里也有些后悔,暗道自己還是莽撞了。
趙婠笑得愈發甜蜜,公子昭挪動座位,離得遠了些繼續哆嗦。其他人雖不明白她說這話的意思,卻有些看得出來趙婠這是要發飆。只聽她突然加快了語速道:“教我機關器械的師父乃公子嶺大人,是皇帝陛下正經的堂弟。按輩份來說,我與你家定王爹爹同輩,你應當喊我一聲姑姑!郡主,方才趙婠一再忍讓,莫不是以為……趙婠當真怕了你?!”
她冷笑一聲,向前踏了一大步。安樂郡主聽得頭暈腦漲,正苦思冥想公子嶺是何方神圣,卻見一張臉貼近自己,不由嚇得后退,差點摔坐在椅上。
趙婠湊近安樂郡主,輕聲道:“趙婠知道郡主為何討要暗紅!你想討好寧安公主,更進一步得到清平孝公主殿下對你家定王爹的支持!啊哈!原來……”她的聲音原本便一聲比一聲大,說到此時,突然拉長聲調,極響亮地說,“定王想當皇帝!”
這話實在是太過敏感。就算朝中宮中不少人都知道定王奪儲之心未死,卻也沒人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出口。安樂郡主小臉慘白一片,不但自己這桌,旁邊早就不時關注這邊小小動亂的幾桌更是射過來數十道怪異目光,讓她如芒刺在背。
那些人里,有地位高的妃嬪,太子妃并定、寓、宜、密四位王妃,還有品級高的外臣命婦。小孩子聲音原本便尖利,趙婠又卯足了勁扯著嗓子大聲嚷嚷,不要說前面幾桌了,只怕正殿里所有人都聽了個一清二楚。這張桌子瞬間成了殿中焦點。
趙婠一口氣也不停歇,繼續大聲道:“今天是小師兄的好日子。趙婠之所以對郡主禮敬有加,退讓不已,是因為這兒擺的是小師兄與寶福敬公主的喜筵。哼,安樂郡主真是好大的威風,定王殿下真是好大的權勢,就連賢妃娘娘和韶華娘娘的臉也是說打就打!若是以后定王殿下當真做了皇帝,這宮里……還會有賢妃娘娘與韶華娘娘的活路嗎?!”
這連珠炮一般的話轟出來,漫說安樂郡主,就連寧安公主也懵了。對啊,喜筵上出了亂子,可不正是打了蘇賢妃與韶華夫人的臉?這些話要被有心人一添油一加醋,還真指不定會往哪兒扯呢!宮里沒活路?這話可真是誅心!
趙婠不罷休,小嘴“啪啪”翻飛,且作悲憤交加狀,恨聲道:“安樂郡主,你看不起婠婠,也看不起婠婠的爹爹,隨你!可是,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辱罵婠婠府邸中的大管家,還當眾搧了婠婠的耳光,這擺明了要讓忠勇侯府丟人現眼!爹爹為了大秦出生入死,皇帝陛下對他老人家的功勞都是極肯定的,定王殿下憑什么如此輕視?趙婠自從入宮當值,行事亦是謹小慎微,卻沒想到,接二連三遇上禍事,總是受皇孫郡主的欺凌。實在不行……我們父女倆走還不成嗎?!這天下之大,難道找不到可容我父女倆活命的地方?!北燕去不得?東魯去不得?實在不行,我父女兩個到南洪荒的高山深林里去!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話到這份上,事情可當真就大發了!根本來不及阻止這一切發生的眾貴婦,都在心里狠吸一口氣,這小丫頭真是九歲么?話一旦傳到皇帝耳朵里,逼走功臣,還是九品上的至強者,西秦有這份膽氣?甭說別的,人家趙奚若一怒之下當真請辭,臨走之前殺個把人泄憤都是可能的。
趙婠輕聲啜泣,委屈得不行。又轉身對暗紅兇巴巴道:“都怪你!回去我就把你這張臉毀了,省得把人家迷得暈頭轉向,想著法兒要趕我們爺倆兒走!回去!”說著不解恨,重重一腳踹在暗紅腿上,轉身便走。
出了這么大的亂子,這酒席是沒法吃下去了。不但蘇賢妃與韶華夫人雙雙趕來,其余貴、德、淑三妃并文華夫人等宮妃都圍住趙婠,又勸又哄。
可惜小丫頭這回上了脾氣,無論各位娘娘說什么,她就是嚷嚷著要回家,說是不受這窩囊氣。并哭道,早知道會受這么大的委屈,她就應該呆在山里不出來,更不應該把可以爬上斷腸崖的方法告訴西秦人!
一言諸人驚,這才是趙婠最后的撒手锏!
除了廖廖幾人,大家居然才知道奪取斷魂關真正的大功臣竟是這個小毛丫頭。眾婦人又豈是易與之輩,當下知道事情已經鬧得不可收拾。錢貴妃不由分說,上前對安樂郡主便是一巴掌,喝令其對趙婠道歉。
安樂郡主哇一聲號啕出聲,倒在母親懷里啼哭不止。趙婠一看,喲嗬,你還哭上了?倒底是誰在欺負誰呀!?她捂住腦袋驀然一聲尖叫,眼睛一翻,嗵一聲倒在地上,暈得干脆利落,讓人措手不及。
暗紅飛快地抱起她來,又悲聲大呼,小姐!含淚泣道,自家小姐自小便有寒疾在身,又郁結于心,在家中也時常不適,侯爺心疼得不得了。今天……只怕又是大病一場了!
正亂著呢,門外一聲大喝,皇帝陛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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