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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登枝-第一0四章 無月之夜
更新時間:2010-09-19  作者: 小喜   本書關鍵詞: 古代言情 | 小喜 | 喜登枝 
正文如下:
第一0四章無月之夜

第一0四章無月之夜

先帝駕崩的那天夜晚。行曄經歷了他一生中最恐怖的一幕。

他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嬌媚的女人,在他的面前如同雪人烤火一般地融化了,最后變成一灘黃綠的膿水,在平展的金磚地面上漫延開來。其中有一股如同白璇子的陰魂不散,向著行曄的方向爬流過來,沾到了他的靴頭上。

行曄只覺得渾身的汗毛都乍立起來,驚恐地后退幾步,簡直不敢相信天下間竟有如此可怕的毒藥,能將一個人活活地融掉。

駭然之間,他看到了那黃綠膿水之中,有一層細密的線狀蟲子在蠕爬。等他鼓起勇氣湊上前,想看個明白的時候,那些線狀的小蟲子都不動了。再看時,那些小蟲子也融掉了。

是盅術!

行曄縱然沒有見識過這種妖異的邪術,但是曾經聽人說起過。這種妖邪的害人之術,盛行于南疆苗地,想必白璇子是懂一些的。

只是眼前發生的事,一定不會是白璇子所為。這個女人求生欲望甚重,她若要施盅術,也是害別人,怎么會將自己弄到這步田地?

行曄拎著他的寶劍。呆呆地站在摘星宮的正殿之中,盯著地上濃稠的黃水。曾經是多么美的一個女人,柔若無骨,媚若嬌荷,轉瞬間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當茂春跑進來的時候,行曄仍然一動不動地站著。

“殿下!可找到你了!貴妃娘娘以及韋將軍等諸位大人,都在御書房等著太子商議先帝舉喪之事,以及太子登基大典的事呢……”

茂春火急火燎地稟報,行曄卻絲毫不為所動。茂春這才覺察出異樣來,小心地問了一句:“殿下,婉妃娘娘現在何處?”

行曄用劍尖指了指地上的黃色液體,茂春順勢看過去,疑惑地問:“這是什么?”

“婉妃娘娘……剛剛化掉……”

行曄的聲音出奇的冷靜,茂春卻見了鬼一般,向后跳出一丈開外,臉都白了。

“宮中可有懂得盅術之人?”行曄問茂春。

“這個……奴才不知,按理應該不會有的吧,這等邪門歪道之事,皇上怎么可能允許在宮中施行?”茂春鎮定了一下,開始認真考慮眼前的狀況,“莫不是……”

行曄轉身,大踏步地往摘星宮外走去:“將摘星宮封鎖,所有宮人一律不得出宮門,違令者斬!去太醫院請懂得毒盅之術的大夫,到我父皇靈前候命!”

茂春領會,趕緊按吩咐行事。

當太醫們來到太極宮光熙帝的靈柩前時,就見行曄負手仰頭而立。似乎思索著什么重要的事情,難以決斷的樣子。

“太子殿下!”醫正兢兢戰戰地喚了行曄一聲。先帝駕崩,這樣的非常時刻,太醫們一個一個都噤若寒蟬。

行曄緩緩地轉過身來,看著醫正以及他帶來的幾位太醫,揮手摒退了靈宮里所有的人,問醫正道:“你們幾位,可有懂得巫盅之術的人?”

醫正一聽這話,冷汗當即冒了出來:“回稟太子殿下,盅術乃南疆異族的妖術,太醫院里的太醫們皆修習的是正宗的漢家醫藥之術,一正一邪,勢不兩立,沒有人懂得那種邪術。”

行曄不耐煩地皺了眉:“孤不是問你有沒有人修習盅術,孤只是想知道誰懂一些……或者聽說過一些關于盅術的事,孤有事請教。”

醫正仍是不知何事,不敢答應。這時候,他身后有一位年老的太醫邁前一步:“太子殿下,臣年輕的時候隨師父游歷,曾經去過苗地,見識過一些苗人的養盅之術。雖不精通,不過太子殿下如有疑問,不妨說來聽聽,臣若懂得,定當知無不言。”

行曄沖上前扯著那老太醫的袖子,將他拽到存放香油紙錢的里間,認真問道:“什么盅蟲可以致人瞬間融化?”

那老太醫認真地想了想:“有一種盅蟲,叫做合歡盅,如果盅母死掉,盅蟲便會瞬間釋放全部,隨在盅母之后死亡。那些盅蟲的是一種劇毒之物,可以將一個活人融化掉。”

行曄稍稍明白了一些,可是有些事仍是不解,便追問道:“你再說得詳細些,盅母與盅蟲之間,是如何交流的呢?”

那老太醫紅了臉,訥訥地不知道如何解釋。行曄心急,“啪”地一拍他的肩膀:“此事你若說得明白,孤就提拔你做醫正,快說!”

那老太醫一則不敢違太子之命,再則他進太醫院幾十年,能當幾年醫正再致仕回家,他這一生就算是圓滿了。

于是他舔了舔嘴唇,豁出去他的老臉,對行曄說道:“這種盅之所稱作合歡盅,皆因盅母與盅蟲之間的交流,是在男女之時完成的。盅母通常種在男體的精囊之內,而盅蟲則在女體的盆腔子之中。男女,盅母便開始釋放毒素。隨著流入女體之中,喂食盅蟲。”

行曄聽他講得離奇,眼前立即浮現他十六歲那年夏天,于御花園荷塘邊亭屋外見到的白璇子與光熙帝忘情的場景。

他們在那里肆意尋歡之時,也許并不知道他們正在用自己的身體喂食著一些致命的蟲子。

這樣想著,行曄的心里居然感覺到了一絲暢快。他勾唇冷笑一下,對老太醫道:“你再說詳細一些。”

有醫正的頭銜在前頭誘惑著,老太醫當然是言無不盡:“……這種盅術,關鍵在于盅母的喂養。用天下間至毒的八十一種毒蟲熬制出無藥可解的劇毒來,每天喂食盅母,三年之后方成。盅母養成之后,便可以用它來養一些盅蟲。用時,將盅母種進男人的體內,它自會順著經絡鉆進男人的精囊之中,以男人的為食。盅母與盅蟲之間,是靠一種特殊的氣味溝通,十里之內,都可以感應得到。一旦被施盅之人死亡,耗盡,盅母就會因得不到供養而死,十里之內的盅蟲捕捉不到盅母的氣味,便會釋放體內毒物,將被施盅的女體融掉……”

太邪門了!究竟誰能在宮里養出這種至邪至惡的盅母來呢?

行曄揮退了老太醫。自己在一堆紙錢白幡之間站了好久,來思索這件事情。

那天夜晚,行曄給光熙帝守靈。他借故要與父皇獨守一晚,將靈宮內的人都清出去。然后他關緊了門窗,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來到那如一間小屋般寬綽的棺槨前,低頭看向一身寶冠龍袍,安靜地躺在棺內的光熙帝……

那一晚,行曄找到了那只傳說中的盅母的尸體。

而行曄心中有一根線,也在那一天崩斷了……

人前,行曄依舊保持著冷靜沉定。他為光熙帝風光大葬。給光熙帝送靈的隊伍綿延幾十里,隊伍之首到達帝陵,隊尾才剛出了昂州城。

發喪之前,行曄已經按照祖制,于先帝柩前詔示天下,繼承帝位。

稱帝后的行曄非常忙碌,新朝伊始,廟堂之上人心浮動。他忙于提拔親信,排除異己,穩定局勢,每天都疲累不堪。

眼看著形勢越來越好,百姓臣工對新帝逐漸信服,對行曄忠心耿耿的茂春,打心眼里高興。

只是茂春發現行曄登基之后,多了一個奇怪的動向,是他以前在太子東宮的時候,從來不會有的事情。

每一個月的最后一天,那個沒有月亮的夜晚,行曄便會獨自一人跨過金水橋,進入已經被封閉的太極宮中,閉緊宮門,不許任何人跟隨。

茂春擔心主子的安危,有一天,他尾隨在行曄的身后,翻越宮墻進入太極宮內,在宣和殿先帝的祭位前找到了他的主子。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那英明睿智的主子在宣和殿先帝的牌位前,如一只被點著了尾巴的貓,狂躁地轉著圈子,口中喃喃有詞:“我是你親生兒子,竟然比不上一個女人在你心中的份量嗎?為了她,你竟然要殺了我……”

“璇子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是你嗎?是誰下的盅,你告訴我……一定是你……你到死也要拽上她一起走,對不對?”

“我一向那么敬仰你,我無意冒犯你……可是我也喜歡璇子……我不該把璇子帶到你面前,是我的錯……”

他語序混亂,隨想隨說。最開始的時候。他的話還能聽得懂。可是隨著他越走越急,他講出來的話就越來越不靠譜,以致于跟在他身邊十幾年的茂春,都弄不明白他要說什么。

最后,行曄上前掀翻先帝的牌位,那牌位在地上翻滾幾下之后,停了下來。行曄突然又像是犯了錯誤的孩子,沖過去拾起牌位放回去,跪下磕頭如搗蒜:“父皇,是兒臣的錯,兒臣不該把璇子帶到你面前,求你把璇子還給我,還給我……”

茂春在外頭聽他胡言亂語,感覺他仿佛是回到了過去,游走在過去不同的時間段里,說著那個時候他最痛切的心理體會。

直到最后,行曄渾身開始顫抖,牙關緊咬,嘭然后仰倒地……

茂春不敢進屋,眼看著行曄在宣和殿冰涼的金磚地面上躺了整整一個晚上。第二天早晨,當太陽升起來的時候,他如同在寢宮里睡醒了一般,爬起身來,整理了衣衫,出了太極宮,上朝理政。

他又變成了那個威武的帝王,端坐在高高的金鑾殿上,雄視殿下群臣,舉手投足之間,指點江山。

后來每到月末無月的那一天,天剛剛開始黑下去的時候,茂春觀行曄神色,就能覺出來他開始躁煩了。他會在御書房內不停地走動,只到聽外頭起更鼓響,他就會像一個急著赴約的人,匆匆地出宮,往金水河的方向去。

茂春又尾隨了他兩次,發現他每次的狀況都差不多。

在每個月沒有月亮的那個夜晚,行曄就會神游過去。他會回到他曾經最痛苦最悲傷的時光里,在先帝的遺像面前絮絮地講著自己的心事,直到他癲狂倒地。

茂春跟過幾次之后,實在不忍心主子受此折磨。這種事情,又不好讓別人知道。于是茂春費盡思量,想出一個主意來。

又是一個月末,當行曄心病復發,回到他癡迷白璇子的那個年紀時,他又開始跪地向先帝的遺像叩頭,乞求將白璇子還給他。

就在這個時候,宣和殿外突然響起了琴聲,雖然琴技不佳,彈得嘈嘈雜雜,可是行曄聽在耳中,卻如遭雷轟。

是《雁渡寒潭》!彈得奇糟無比!除了白璇子,還會有誰敢在這個宮里,將這一曲《雁渡寒潭》彈得如此丟音少律?

行曄沖過去打開門,就看到在廊下燈籠的光暈中,一個嬌柔的白衣女子正坐在琴臺后面,生澀而勉強地撫弄著琴弦。

“璇子!”仍然沉浸在過去時光里的行曄,如同與情人久別重逢的少年郎,沖過去抱住那個白衣女子。

他也不管那個白衣女子戴著面具,看不清面容,更不管那白衣女子如同木偶一般,根本對他的熱情沒有反應。他將那白衣女子抱在懷中,沖進宣和殿,沖著先帝的牌位高聲大笑:“璇子是我的!你爭不過我的!我讓你看一看,璇子到底愛誰!”

說完,他便將那個白衣女子剝光了衣服,丟在了香案之上……

從那天開始,宣和殿中每個月的月末那一天,都會上演同樣的戲碼。茂春最開始的時候,只是希望這種方法能慢慢地治好行曄的心病。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宣和殿的地下室里,每年都會有女子因不堪折磨而死去,行曄的心病卻一如當初。只要到了那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他就會回到過去,由著他的心性肆意而為……

茂春講到最后,也不知道話說得太多,還是為主子心痛傷懷,他的嗓子啞得不能成聲。

聽完這個故事的繆鳳舞,呆呆地端著一盞冷掉的茶,久久不能說話。

“為什么會是月末那一天?”兩個人靜默了許久之后,繆鳳舞終于開了口。

“天下間就有那樣的巧事。當初皇上送白妃進宮,就是在一個月末的夜晚。后來那一次皇上沖動之下,闖進摘星宮,惹起禍端,也是在一個月末的夜晚……最重要的一件事,先帝駕崩,白妃被盅蟲噬化了身體的那一晚,也是一個沒有月亮的月末之夜……”

繆鳳舞看了一眼內室那閉合的門,想著昨晚行曄那張惶無措的樣子,心中悲痛。

“到底是誰給白妃施了盅?”繆鳳舞想起來茂春沒有交待這件事,便問了一句。

茂春垂頭,良久之后方答:“沒有查出來是誰下的盅,依灑家的判斷,應該是先帝知道自己將不久于人世,想要拉上白妃陪葬,才出此下策……”

“哦……”繆鳳舞沉吟,不再發問。

靜默了片刻,她看了看外面晨光大亮,便起身道:“茂公公照顧皇上起床吧,天亮了,我先去做飯。”

茂春見她聽了那樣的故事,話卻如此之少,只問了兩句,不由地詫異。不過時辰的確不早了,早朝的時間該到了,他應該去叫醒皇上了。

于是繆鳳舞去廚間生火做飯,茂春進了臥房之中,準備喚醒行曄。

其實繆鳳舞來到灶間之后,并沒有什么活計是需要她做的。含香和小云早早地起來了,正在忙活著早飯。繆鳳舞就坐在門口的小凳子上,靜靜地想著茂春剛剛講給她聽的故事。

那個故事,十之八九是真的。

行曄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迫于形勢,將自己心愛的女人送給他的父皇享用,這對一個少年來說,的確是一件讓人心傷的事情。

本來他漸漸地將白璇子淡忘了,事情便會回到正軌上去。誰知道那個叫白璇子的女人卻不停地勾著他,引得他一顆心浮躁不安,一直對白璇子懷著希望。

直到他在那個下著暴雨的夏日里,親眼看到白璇子與他的父皇野合,一個少年對愛情的美好幻想,在那一刻被徹底擊潰了。

心碎的時刻,他沖動之下魯莽而為,終于惹惱了他的父皇。父子相殘,幾年時間里爭斗不休,他在那幾年里,時時地行走在生死邊緣,不一定身邊的哪一位路人,便是他親生父親派出的殺手,來取他的項上人頭。

那樣艱難的歲月終于熬過去之后,筋疲力盡的行曄,又經歷了人生中的最為駭人的場景他的初戀情人在他面前一寸一寸的消融,化為一灘黃綠膿水流到了他的腳前……

這一樁樁的殘酷往事,確是足以令人發瘋的。

可是……

繆鳳舞總覺得,行曄并非常人那般軟弱。依她對他的認知與了解,他不像是那種擔不下事情的人。若沒有一個堅強的心志,他何以在執政的十年時間里,彈壓權臣,治理江山,拓疆擴土,取得無數輝煌的成就呢?

她隱隱覺得,茂春的講述中,隱瞞了一件重要的事實。可是這個事實究竟是什么,藏在那個故事行進中的哪一處,她卻是想不出來。

她在搜腸刮肚地分析著茂春的每一句話,突然聽到小云指著門外,不解地問道:“主子,皇上怎么不吃飯就走了?”

繆鳳舞一驚,抬頭向外看,只見行曄身姿昂揚挺拔,袍擺衣袂隨著晨風鼓蕩翻卷,已經到了那前殿的拐角處,一折身,走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