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與喬夢真共度巫山云雨,易寒回到鼎立院,凝兒與嵐兒卻沒有來尋他,大概在忙著些什么,整個李府的下人突然間卻忙碌起來,修剪花園花草,清潔亭榭走廊,重新換上新的燈籠,有的地方還結上彩帶,似乎要將整個李府裝裱一番,易寒有些詫異,這又不是過年,整扮的這么漂亮,跟普通人家要娶新娘子一般。
隔日一早,李明濛早早就來尋他,說是金陵要重訂花譜,各方名士齊集,讓他也一起去湊湊熱鬧,易寒知道這個金陵的風俗,每年臨近中秋時節,都要重排花譜,易寒聽完興致勃勃,兩人結伴外出。
“二十四樓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秦淮風月,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名士才子,寫禿了多少筆鋒。
將秦淮名妓一一數來,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金陵十美,這十人也是去年花譜中排名的前十位,若不是年老色衰,或從良,以這十人的獨步古今的才情色藝,不出意外,今年花譜排名前十名必又是被這十人必然有份,易寒卻不知,除了十美,還有幾位風月上的奇女子。
金陵繁華靡麗,甲于天下,城之東西方,有一處錦秋墩,上有一亭,名敬山亭。
立于亭中,遠眺四方,方圓數十里城基村落盡映眼中,別有致遠闊胸之韻致,多有才子佳人常踏綠至此,與自然親密接觸,借詩詞歌詠來抒發心中的浪漫情懷,表露自己意意深遠的心靈。
亭左近有一廟,名火神廟,編竹為墻,廟內亦有兩三次小亭,一里之外有一處孤墳,此墳乃是孤獨終老,無依無靠的妓女所葬之地,花容正貌時無論多么風光,孤老時卻終究化為塵土,無人曉之。
傳聞,最先葬于此地的久遠年代的一位著名花魁。
有書記載,“金陵都會之地,南曲靡麗之鄉。執茵浪子,瀟灑詞人,往來游戲,馬如游龍,車相投也。其間風月樓臺,尊壘絲管,雜妓名優。敬山亭外,古剎之左,孤墳一處,埋玉之所,蕭蕭落葉,西風起時,斷云殘柳,舊時芳草,今何人尤記。”
易寒與李明濛兩人在城中一處與趙博文,楚留情約遇,一同往敬山亭方向走去。
途中,路經一處胭脂水粉店,楚留情停下腳步,露出邪魅的笑容,道:“幾位兄臺,此番去敬山亭,必會遇到名花,我們兩手空空,買些禮物送給她們可好”。
趙博文笑道:“楚兄說的極是,無禮乃無禮之舉”。
李明濛笑道:“好一句無禮乃無禮之舉,趙兄,你這句話是無意而出,還是有意而為,可以看出這是一句絕妙上闕,我就來對一句下闕”,略一思索,“有了,回首嘆回首之愁”。
楚留情笑道:“明濛,你雖然對的工整,但意境卻與上闕極不吻合”
李明濛不服道:“怎么個不吻合法,此禮是去送給那些名花,見到禮物她們難道不會想到許多不堪回首的往事么”。
幾人微微一笑,不再辯駁,踏入店內。
出乎意料的,這胭脂水粉店內,女子卻沒有一個,才子公子卻出奇的多,大概這些人抱著與他們同樣的念頭,掌柜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忙著接待客人,卻無暇招呼他們。
易寒眼花繚亂的看著這些女子修妝打扮的物品,他卻是第一次逛這種地方,尋常時候去的最多的是服飾店。
獨自走到一處柜臺,拿著一根像筆模樣的石頭,頂端尖細,尾端粗厚,一臉疑惑,這難道是女子按摩棒。
李明濛一向以為易寒是花中高手,見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有些詫異,解釋道:“西方有石名黛,可代畫眉之墨,這青黑色的黛石就是女子畫眉的畫筆”。
易寒恍然大悟,道:“倒有些怡人的閨閣氣息”。
李明濛笑道:“易兄,你可知道畫眉之舉,源自何時”。
易寒微笑搖頭,“愿聞其詳”。
李明濛道:““子之清揚,螓首蛾眉”,此乃前人最早言美人之眉,此為最古,卻是天然修眉,不是畫的,而后來的“蛾眉曼知”,“文君遠山”,“絳仙秀色”,“京兆眉嫵”,全然都是畫出來的。
易寒笑道:“明濛為何知道的這么清楚”。
李明濛嘿嘿一笑,“我對這些事情比較感興趣,時常翻閱這一類的書籍,家姐就常常責斥不務正業”。
易寒笑道:“玄觀管的也太多了吧”。
李明濛沒有回應這個問題,問道:“易兄可曾見過唐明皇十眉圖”。
易寒道:“十眉,一曰開元御愛,二曰小山,三曰五岳,四曰三峰,五曰垂珠,六曰月棱,七月粉梢,八曰涵煙,九曰拂云,十曰倒暈,橫云,斜月二詞皆出其中”。
李明濛點了點頭,“看來易兄學識淵博,雖不識眉筆,對這方面的事也不是全然不知”。
易寒謙虛道:“其實我也是無意間翻閱過此類閑說,那唐明皇十眉圖我卻不曾見過,又不然也不會連這眉筆也認不出來”。
李明濛哈哈笑道:“以黛玉為眉筆也是近朝才有,遠久之時,她們均有柳葉代替,易兄,那些名花可是最歡喜談論這方面的事,你可要多多補習,莫要讓她們以為你見識淺薄”,易寒點頭道:“受教了”。
李明濛第一次感覺在易寒面前占上風,頗為得意,又隨手拿出一件耳墜,問道:“易兄,這穿耳一舉又何從來之”。
易寒搖頭,看著李明濛等著他的解釋,李明濛得意笑道:“青宜之山宜女,其神小腰白齒,穿耳以琢”,此為穿耳之始,耳飾又分為耳丁、耳珰、耳環、耳墜等樣式”,拿起一小巧簡潔的耳環,道:“此為丁香小墜”,又拿起繁復華麗的耳墜,道:“此為絡索繁珰”。
易寒哈哈笑道:“耳之嬌卻偏不如環之悅人目”。
李明濛笑道:“始作俑者無非是男人一顆貪戀美艷的凡心”。
易寒笑道:“李兄,我越來越感興趣了,這胭脂水粉又何從來之,想必你不會不知”。
李明濛嘴角一翹,傲然道:“自然知道,秦穆公之女弄玉,有容德,感仙人恩惠,燒水銀作粉涂抹,此粉名飛雪丹,此乃水粉之最古者,后人模仿,用百英粉,丁香粉,木瓜粉,梨花粉等花卉研成粉末代替,至于是何人開始,卻無從考究”。
易寒續問道:“那胭脂一說呢”。
李明濛道:“古時,西域一帶,有一種草名叫燕支,形狀與蒯花相似,土人抹在臉上,紅藍相應,極為耀眼,引人矚目,后人將燕支改為胭脂”。
易寒笑道:“韓子言,“毛嬙西施之美麗,而用胭澤粉黛,則倍其初”,看來這東西是女子必不可少之物,連那毛嬙西施這樣的絕色大美人都需要”。
趙博文與楚留情走了過來,哈哈笑道:“兩位兄臺聊些什么,這么入神”。
李明濛笑道:“我在跟易兄聊女子飾品的始末由來”。
趙博文喜道:“哦,聊到那里了,這個我最在行,我曾今還親自給一個美人抹過妝容”。
楚留情好奇道:“趙兄快快說來,如此妙事,我怎么從來不知”。
趙博文淫笑道:“我的一個相好,名喚琦云,那日我在她住處過夜,隔日醒來,她正在修整妝容,我就上前幫忙,將胭脂調勻于掌心,往她雙頰抹去,又有何難”。
幾人哈哈大笑,楚留情道:“博文,這琦云對你給她抹的妝是否滿意”。
“這個——”,趙博文略一猶豫道:“她沒說,我也不知,只是她往銅鏡看了一眼,耳根頓時紅了起來,匆忙洗臉去了”。
李明濛笑道:“這些事情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就難了,我們男子粗手粗腳的,注定做不來這些事情,從那琦云的一番表現,足可見她羞的無地自容”。
趙博文一愣,楚留情卻笑道:“能博美人一羞,博文也算是難得”。
李明濛續道:“這美人妝面,濃者為酒暈妝,淡者為桃花妝”
趙博文若有所思道:“那我給她抹的應該是酒暈妝”,幾人聽完笑而不語,估計這酒暈的太過厲害。
李明濛又賣弄道:“口紅妝有十六品,你們可知是那十六品”。
趙博文與楚留情均搖頭,李明濛往淡定微笑的易寒望去。
易寒笑道:“這十六品我倒聽說過,一品石榴嬌,二品大紅春,三品小紅春,四品嫩吳香,五品半邊嬌,六品萬金紅,七品圣檀心,八品露珠兒,九品內家圓,十品天宮巧,十一品洛兒殷,十二品淡紅心,十三品星星暈,十四品小失龍,十五品格雙唐,十六品媚花奴”。
見李明濛微微點頭,楚留情佩服道:“易兄,沒想到你也對香閨韻事如此了解,到時候定能博得那些名花的青睞,可不要搶小弟的風頭哦”。
易寒笑道:“楚兄之風采尤勝小弟,莫要擔憂,十美通通都是你的”。
楚留情喜道:“易兄這話我愛聽”。
趙博文卻道:“易兄這話我不愛聽,十美都讓留情占了,讓我去吃西北風啊”。
“你——”,三人均向他豎手指,啞然失笑。
李明濛道:“幾位,聊的甚歡,不如我們去品飾店逛上一逛,繼續這個香閨韻事的話題”。
楚留情道:“改天吧,此行已經耽誤不少時間,我們還是前去敬山亭一睹十美風采吧”。
眾人點頭,買些了胭脂水粉,往敬山亭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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