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離岸越來越近,沒多會就擱淺了。此時黃昏籠罩大地,抬眼望去,目力所及之處,整個海岸線空無一人,只偶爾能聽到一兩聲鳥鳴,伴著那永不停歇的濤聲,更顯此處清幽。沙灘再往前,就是連綿的青山了,她不知道這是哪里,在星棋島上住了三年,最遠的地方也就去過柳州。而且就是柳州,她也只走過一小部分地方,估計連整個柳州的十分之一都不到。
眼下她唯一清楚的是,這里是星棋島往南的方向,只是卻不知此處這海,這沙灘,還有那邊的青山,還屬不屬于柳州的范圍。
田七下了船,也不看她就直接往沙灘上走去。
唐蘆兒趕緊跟上,只是她從船上跳下來的時候,沒跳穩,撲通的一下就摔了下去,幸好有海水的浮力,她倒沒摔著,只是好容易變干的衣服又濕了。田七未回頭,腳下也未停分毫,唐蘆兒將灌進嘴里那又咸又苦的海水吐了,絲毫不敢報怨,抹了把臉,就趕緊跟上。
眼下天將黑,她此時不但身處陌生之地,還前不著村后不著店,且身邊唯一的人對她完全有生殺予奪的能力,但剛剛他既然未取她的命,之前在海里還救了她,那么此刻緊跟著他則是最明智的選擇,至少安全能有暫時的保障。
一路跌跌撞撞地上了岸后,唐蘆兒見田七還在繼續往前走,雖對方這一路上未見有為難于她,只是鑒于此人全身上下都寫著“生人勿近”四個字。所以唐蘆兒上岸后,也只敢保持一定距離,然后一邊擰著衣服上的水,一邊遠遠跟著,同時檢查自己包里的東西。
這包沒有拉鏈,只是縫了個扣子扣著而已,之前她跳海,又在海里游了那么長一段時間,所以當時放在包里的藥材,大部分都被沖到海里去了。唐蘆兒將剩下的那點藥拿出來看了看,心疼地嘆了口氣,都已經不能用了。
不過藥雖沒了,但她早上放在包里的那兩張烙餅卻還在,只是也不知還能不能吃。將餅放在鼻子跟前聞了聞,她還沒琢磨過味來呢,肚子就先一步的咕咕叫了起來。
真是餓了!
早上就吃了一碗昨兒的剩飯,中午因為趕時間回船上,所以這兩張餅都沒顧上吃。而她給陳大叔買的那包花生米,也才吃了幾粒,就不知被扔到哪旮旯去了。
可是比起餓,她更渴!
從中午到現在,算算都有大半天滴水未沾了,而且這還是夏日時節,又在海上頂著大太陽飄了半日。唐蘆兒將那兩張烙餅放回包里,艱難地舔了舔唇,卻嘗到的還是一嘴的咸味。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差不多一刻鐘后,瞧著再往前就該入山了,田七終于停了下來,然后走到一棵樹旁坐了下去,接著再取下掛在腰間的水囊,擰開蓋子,喝了口水。
唐蘆兒看得眼睛都發直了,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干得冒煙的喉嚨,遲疑了一會,心理上的戒備終是抵不過生理上的折磨。于是她面上露出討好的笑,小心翼翼地往田七那走過去。走到離他約五步遠時,見對方沒表示讓自己滾開的意思,她便又挪近兩步,對方還是沒抬眼看她,瞧著極其無害的樣子。
但這可是一出手,就能取人性命的家伙,危險系數極高,她要是一個不小心,很可能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唐蘆兒偷偷吁了口氣,然后試探性的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慢慢坐了下去。屁股著地后,那人還是沒啥反應,看來是默許了她的行為。
事情成功了一小半,這給了她極大的信心,唐蘆兒在心里暗暗握了握拳。接下來她要仔細跟他搞好關系,除了討水喝和保住性命外,還需要他帶她離開這里,不然這荒山野嶺的,他若把她扔著這不管的話,那她估計就只能等死了。
至于以后是不是得跟著海盜混日子,這么深奧的問題,還是留著等腦子有空閑的時候再琢磨吧,現在,怎樣不讓自己變成人干才是燃眉之急。
唐蘆兒坐下后,就從包里拿出那兩張被海水泡發的烙餅,然后又挪了挪屁股,往田七那遞了遞,討好地笑道:“你餓不餓,這是我自己做的烙餅,很好吃的,你嘗嘗?”
對方沒反應,甚至看都不看她一眼。唐蘆兒囧囧有神地等了一會,又咽了咽干干的喉嚨,然后再接再厲地推銷道:“這餅雖然被海水泡了一會,不過之前我做的時候,鹽放少了,所以現在吃正好夠味。你也大半天沒吃東西了吧,我這有兩張呢,我分你一張。”
對方還是沒什么大的反應,只是慢慢曲起一條腿,抬起眼,神色淡漠地看了過來。
唐蘆兒被那雙不帶絲毫情緒的眼睛看得怔住,良久她才回過神,便再裝不下去了,于是只得收回自己那兩張爛餅,囁囁地道:“其實,我就是想跟你討口水喝。”
田七依舊未開口,只是手一揚,就將那水囊給扔了過來,唐蘆兒下意識地一接,當她看清他扔過來的是什么后,心里一愣,這,這么容易!嗷嗷,那她剛剛還糾結個什么勁,瞧瞧,瞧瞧人家雖長著一張撲克臉,但性格多爽快,行事多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的,自己果然是個土包子,沒見過世面……唐蘆兒一邊在心里做著深刻的自我檢討,一邊不客氣地擰開水囊蓋子。
冰涼的清水順著冒煙的喉嚨一路往下,久旱逢甘露,簡直是一路爽到底啊!
雖很想一次喝個夠,而且人家也夠大方,將水囊扔過來后,就移開目光,隨便她喝。但是做人要有良心,這水囊里的水已經不多了,而前面還不知要走多遠的路。所以使勁喝了兩口后,唐蘆兒即克制住自己,果斷地擰上蓋子,然后舔著唇,戀戀不舍地將水囊遞回去感激道:“謝謝!”
田七收回水囊的時候看了唐蘆兒一眼,眼里難得帶上幾分探究,他將水囊放到一邊后,就從懷里掏出那個小銅牌問了一句:“這是你的?”
這話問得很有講究,他明顯是知道這個小銅牌是代表陳家下人的身份,而這牌子又是從唐蘆兒身上取下來的。可是他這一開口,卻不是問她是不是陳家的丫鬟,而是問這個東西是不是她的。這說明他從一開始就懷疑這牌子不是她的東西,進而懷疑她的身份。
同喝一壺水后,再看對方也沒有要將自己滅口的意思,唐蘆兒頓時覺得兩人之間的關系近了些,膽子也跟著壯了些。而且她也不是傻子,一聽這話,就曉得對方定是懷疑她的身份了,于是趕緊笑道:“不是,那是陳大叔他閨女的,今兒柳州那邊不是戒嚴嗎,為了我上岸方便,陳大叔便將這牌子借我用。”只是剛說到這個,唐蘆兒即想起對方的身份,那柳州戒嚴,可都是托了此人的福啊。要是沒有他做的那些好事,她也不至于落到現在這么凄慘的地步,還有陳大叔,也不知平安了沒……
“你是島上的人?”田七又問一句,語氣平平,嗓音依舊沙啞難聽,就好像那聲線含在喉嚨里出不來的感覺,所以讓人聽著非常不舒服。
唐蘆兒盡量忽略那點不適,很誠實地點了點頭道:“是,我是住在星棋島上。”
田七又打量了她一眼,只是此時天差不多已經全暗,光亮以眼見的速度在消失。但即便這天全暗下來后,唐蘆兒還是能感覺到對方投過來的視線,她心里不免又有些緊張起來。
眼下跟她在一起的這人,不但是貨真價實的海盜,還是海盜他主子,之前她又親眼見過此人狠辣無情的手段,而且那個海盜臨死前說的那句話,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這樣的秘密,誰都不希望被別人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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