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用銀子置辦酒席，可是得到眾人感謝的卻是紅鸞，這的確很讓人不快：不就是一點零嘴嘛，真是沒有見過世面，芙蓉很有些不屑。雖然不快，但芙蓉并沒有太過在意，到了晚上她還有得是機會：她入宮多年還斗不過一個小小的宮奴？那真當真是笑話了。

要知道，她到御書房來可是準備了好幾天呢，這些人的喜好她無一不是了若指掌；等到晚上開席后，嘿嘿，看誰還會理那個小宮奴。

她如此想著也就不再和紅鸞再爭什么，認為那樣太過抬舉紅鸞了，她怎么能放低身段和小宮奴一般見識；既然紅鸞喜歡小恩小惠示人，那她就成全紅鸞好了。

“就這樣說定了，那我就先回去準備一下；酒水什么的公公們也不必煩心，我自會帶過來的；”芙蓉說完后欠身為禮，和吳宮人幾人打過招呼擺著腰肢走了。

紅鸞目送芙蓉走后回頭時，不經意間吳宮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嫉恨，心中微微一動笑著對吳宮人道：“楊姐姐的腰肢可真細，人雖然黑了些但細看那眉眼當真是漂亮呢；真叫人羨慕，我要有楊姐姐一半兒就知足了。”看看自己全身上下都沒有幾兩肉的身體，再想想芙蓉胸前的波瀾，她輕輕一嘆。

吳宮人看紅鸞一眼：“有什么好的，像我們這樣的人只要把心思放在差事就成，不要像某些人凈學些狐……”她的話被周宮人的一聲咳打斷，看著紅鸞強笑：“反正我們在御書房當差，第一要緊的就是要守規矩，亂不得半分呢。”

紅鸞仿佛什么也不覺的笑著點頭：“我知道了，多虧姐姐提點；想想也是，這里可是御書房，再正經不過的地方，規矩當然是不能錯半分的。”她這話落入吳宮人的眼中，怎么聽都很高興，待紅鸞親近了那么一分。

倒是周宮人卻多看了紅鸞一眼，對吳宮人和紅鸞親近的事兒并沒有多言語；那幾個太監過來說是有事兒要先走一步，等到開席的時候就會過來。

紅鸞不知道太監們能有什么事兒，難免有些奇怪；而吳宮人看她的樣子笑道：“他們能有什么事兒，一準兒去賭了唄；每個月所得的那些銀錢，不夠他們耍半個月的。”

聽到吳宮人的話，紅鸞的眼神閃了閃，和周宮人又說了幾句話后，也就告辭離開了；時間還早，回去宮奴院用過午飯安排好事情再回來也不遲。

周宮人在紅鸞走時善意的提醒：“御書房說大不大，但是前后左右也是有幾間房子的，左邊還有幾株梅樹是皇上向來最喜歡的；你如果沒有什么急事兒，回去前自己去走走，熟悉熟悉以后當差也不至于會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各房門前都有牌子，里面也有人在；你一看就明白，我們還有點事兒就不陪你走了。對了，你和楊妹妹的房間就在我們左邊，一會兒去看看可短缺什么盡管說，自有人會為你們安排妥當的。”周宮人說完就和吳宮人離開回房，她們是住在御書房這里的。

紅鸞謝過她們后，直到她們走遠才轉身細看；正面那雄偉的房舍就是御書房了，緊鄰御書房的兩旁廂房是給當值的太監宮女所用，其后就是太監們的住處，而宮女們卻是住在御書房后面的。

左邊有個小月亮門兒，紅鸞就信步走了過去，小院子極小倒收拾的雅致，幾株梅樹之外還有小小的九曲回廊，一彎淺淺的小溪流和一座趣味橫生的小小假山。

溪中居然養得并不是什么少見的珍貴魚兒，反而就是鄉間河中常見的魚，有大有小倒是游得歡快；溪水極清緩緩流動，其中還長有鄉間河水中常見的水草等；小院子一眼到底紅鸞卻沒有的看到水是自何處而來，又自何處而去。

有幾分野趣兒的地方讓紅鸞有些失神，生出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她走到回廊上坐下，伸手去水中逗那些魚兒，弄得魚兒受驚撲得水花四濺；紅鸞好像聽到有人輕輕在她耳邊喚：鸞兒，鸞兒，看，我們捉到一條大魚。

淚盈于睫。

“喂，在宮里雞鴨魚肉都是粗食，平日里你不是不能吃的，至于饞成這個樣子？”有人戲謔的對紅鸞說話。

紅鸞一驚抬頭，才看到倚在小小假山旁的福王；可能是錯覺，她看福王好像是瘦了不少；連忙起來整理衣裙拜倒：“驚擾王駕奴婢該死。”說實話，她自進宮后當真沒有吃過魚。

做宮奴時倒是可以吃，可是那個時候花綻放與黃宮女等人哪里肯給她們吃魚？后來成為宮女后，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貴人叫去，所以宮人默認是不能吃魚的，免得身上因吃魚而帶有腥味，熏到貴人。

福王懶懶的依在假山上沒有叫紅鸞起來，看著那溪水中的魚兒：“記得多年前，我還和皇兄偷偷來捉這溪中的魚兒，和三弟一起到御花園中烤了吃；魚沒有烤熟便被人尋到，被罰跪了兩個時辰呢。”

他長長一嘆：“現在想想，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兒了。”

紅鸞聞言偷看福王一眼，不知道他亂發什么感概；再說現在宮中大亂，人人都在忙于奔波，他有閑心來這里作耍嗎？不會是有什么事情才到御書房里來，而不小心讓自己遇上了吧？

她被自己嚇出一身汗，想想是福王自己現身出來的心里才稍稍安穩些；總之，現在的宮中最可怕就是這些成年的皇子們了，紅鸞是一個也不想遇上。

“你已經到御書房來當差了？”福王不再感概，問了一句紅鸞輕易能作答的話。

紅鸞簡單回明后叩頭：“奴婢不打擾王爺，先行告退。”她自己是做賊心虛，說服柔妃之后再看到福王，總是后背有些發冷；如果讓福王知道她的所為，現在說不定就會剝了她的皮吧。

福王緩緩走了過來，踏上回廊走到紅鸞面前：“本王是讓你感到可怕了呢，還是可厭？看到本王你總是巴不得盡快離開；想想，本王也救過你，也賞過你，說起來待你可真不薄呢。”

紅鸞聽得心里發顫，不明白福王這是什么意思。

“奴婢對王爺心懷感激，只是人小力薄不能回報王爺的恩情，卻時時祈禱上天保佑王爺身體康健，事事都能夠順心如意。”紅鸞是挖空心思才想出這么兩句諂媚的話，她實在是不擅長此道，說得有些結巴顯得毫無誠意。

福王順勢坐在回廊的美人靠上：“是嗎？”然后再無下文。

紅鸞只等叩頭再次表達一番自己的感激之情，是如何的發自肺腑、是如何的情真意切沒有半點虛假；說得她自己都受不住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不斷的想著可以脫身的法子，忍不住再次后悔到水邊來——深不及膝的小溪也是水啊，她當直是和水犯沖，但凡沾著水字就不會有點丁的好事兒。

“好了，你說得本王汗毛都立了起來；不是那塊材料就不要做那種事兒，你說得別扭讓聽得人也開心不起來。”福王倚在美人靠上看著紅鸞，不帶好氣的數落她：“你真對本王感激，說一句話就足夠了，說了這么多本王更相信你是不喜歡見到本王的。”

紅鸞被他搶白的無話可說，只能叩個頭乖乖不開口了。

福王看著她眼神忽然迷離起來，半晌后拍拍身邊的美人靠：“過來，坐下。”

紅鸞以為自己聽錯了，抬頭看向福王忘了答話；看到福王再一次拍身邊美人靠，她終于相信了自己的耳朵，卻把自己嚇得臉無血色：“王爺，奴婢不敢。”

“你的膽子向來大，還有不敢的？你怕什么，本王又不會吃了你。”福王忽然對著紅鸞露齒一笑，怎么看那笑容都有些森然，把紅鸞嚇得嘴唇都變了顏色。

紅鸞連連搖頭，可是卻沒有開口；她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眼睛偷偷溜向月亮門兒，計算著能不能飛奔逃走。

福王猛得伏下身來，伸手挑起紅鸞的下巴，一雙眼睛緊緊鎖住紅鸞的眼睛：“你果然是在怕我。嗯，你怕我什么？”他的大拇指在紅鸞的臉輕輕的、好像是無意識的來回滑動著。

紅鸞的汗毛是真得都站了起來，她的拳頭握緊了，如果福王敢再繼續“無禮”她還真管不住自己能做出什么來；嗯，自這個角度打到福王最要害的地方并不難，然后逃走當然就會很順利了。

以后？在福王的鼻息噴到了紅鸞的臉上，在他的鼻尖幾站就要碰到她的鼻尖時，紅鸞的腦子里哪還有什么以后，自然是先打了脫身再說：女孩家的清白啊，還有比這個更重要的嗎？

如果是剛剛入宮的時候她可能還會有理智，不敢如此妄動；可是和福王一次又一次的接觸下來，就算是不喜福王，就算還是有懼意，那懼意也在不知不覺中減少了；以至于現在紅鸞生出敢揮拳打人，且還是打向那種要命的地方逃命的想法——乞兒搏命而活的劣根，再一次在她的血液里復活，去他的規矩、去他的王爺，她現在只想護住她的清白。

福王看著她的眼睛忽然笑了，笑得很開心；目光順著她眼珠看向自己的下身，然后又看了看她按在地上的手，用腳踢了踢也就看清楚被紅鸞被衣袖遮住握成拳的手。

他卻并沒有生氣著惱，也沒有放開紅鸞，反而又用大拇指在紅鸞下巴上滑過，看著她的眼睛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很滑，你的皮膚比我想像的要好很多，我以為會像小樹的皮一樣有些刮手呢，沒有想到還不錯。”

紅鸞咬咬牙才讓自己沒有把手揮出去，僅存的理智告訴她，對面的是位王爺。

福王笑容變得燦爛：“而且，你還好香。”說完他飛快的用鼻尖碰了一下紅鸞的鼻尖，然后飛快的抬頭并放開了紅鸞的下巴。

紅鸞的理智在福王用鼻尖碰觸自己終于消失，只感覺到腦子“轟然”一響，按在地上的拳頭就揮了起來，對著福王的下身就打了過去。

福王并不會武，又是坐在美人靠上根本無法避開；那一拳就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腿上；他在準備碰觸紅鸞時，腿已經悄悄抬起來了。

打到福王后紅鸞爬起來就要跑：是她下意識的舉動，是幾年的乞兒生活成為她本能的東西——打完就要跑，不然吃虧的肯定是她。不過她這次沒有跑成，而是一跌摔倒在地上，跌得自己額頭很痛。

她的裙角被福王的另一腳踏在地上，怎么可能跑得了。

福王看著她揉著自己的腿：“你還真敢動手？”他是真得有些不敢相信，雖然也做了防備不過他以為紅鸞最后還是不敢的；不過他的話里倒沒有不快或是惱怒。

紅鸞摔痛了自然也想到打了親王的后果，她在地上真得不想起來，可是卻不能不能起來再跪好；但是她沒有叩頭也沒有求饒，反正打也打了，看福王怎么處置自己吧。

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對福王敢揮拳，并不是因為他輕薄自己：原來福王也不是沒有動手動腳過；而是因為他是皇子，她現在最痛恨的就是有可能是她仇人的皇子。

再因此想到她的大仇未報，終于她低下頭喃喃的道：“王爺，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心里卻在想著如何能脫罪，她不能死、也不能離開皇宮，她要報仇的。真得沒有想到自己居然如此忍不住，差一點點就要壞了她的大事兒。

原本想要報仇心切可是仇人是誰都不知道，沒有發現自己恨意如此濃重；直到剛剛那一拳揮出去，她也明白自己心中倒底有多少的恨：能把她自己淹沒。

福王看出她的不情愿來，只是以為她因為被輕薄才會如此不甘心，一笑了之：“我不讓你走，是怕你走了后悔；有句話我要對你說，你不聽可就真得太可惜了。”

這句話原本也沒有什么不妥，可是配上他的笑容還是他故意拉長聲音一字一字的吐出來，讓紅鸞再次汗毛直立而起；紅鸞看著福王，很不相信他的話只是此時不敢說出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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