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日子一天比一天暖和。
京城里的形勢已經徹底安定下來,四阿哥風頭無兩,人人都當他是既定的皇位繼承人。而那個凌波記憶中的大將軍王十四阿哥,似乎并沒有什么崛起的跡象。
經過這么多事情,她也知道已經跟記憶中的那些歷史不太一樣了,好在并沒有什么重大的歷史進程改變,不管是順利上位還是經過博弈,總之將來的皇帝還是雍正就對了。
她的肚子越來越沉重,已經不能再像前幾個月那樣,出去瞎溜達、跑進宮什么的,只能安安分分在府里待產,穩婆準備了兩個,因為她生的極有可能是雙胎,所以奶娘也準備了兩個,博哲還特意跟康熙求了情,請了一位太醫來家住著。這時候生雙胎不比現代,可是高風險的事情,無論是凌波自己還是其他人,都非常地謹慎。
無論身子多沉重,繡書和瑞冬都會扶她在花園里慢慢地溜一圈,產婦多做適當的運動,也有助于順產。
初六那天似乎是個好日子,安珠賢和德隆居然都在宮里見到了心儀的對象。
德隆看中的就是那位隆科多家的小格格云珠。
隆科多家出過三位妃子,他姑姑是順治皇帝的孝康章皇后,也是當今康熙皇帝的生母,只是早已去世。隆科多的姐姐是康熙的第三任皇后孝懿仁皇后,雖然只當了一天就崩了。他還有一個妹妹是康熙的貴妃。
有這樣顯赫的家世做背景,郭佳氏對云珠格格自然是倍加青睞,也不止一次地稱贊德隆有眼光。
只是雅爾江阿私下跟隆科多提起的時候,隆科多卻不肯隨意答應。原來云珠格格是隆科多最小的一個女兒,就像凌波在富察家的地位一樣,是十分地受寵,一直都是錦衣玉食千依百順地養著。就算是父母之命的婚事,隆科多也不愿意勉強她,所以在雅爾江阿表露聯姻的意思之后,只說要回家問問女兒的意思。
云珠格格那天在寧壽宮是第一次見到德隆,她聽說過他少年慘痛的經歷,那天無意中碰見,也特別留意了一下,但大姑娘家也不可能到處打聽一個男人的事情,所以對他的印象也就只停留在長相端正、略有點傻氣的感覺上。
所以隆科多忽然跟她提起簡親王府的世子,她還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說出名字叫德隆,她才記起。
只不過倉促地見了一面,那個男人竟然就想把她娶回家去。云珠對此感到有點突然,也有點受到了侵犯跟不重視。
她雖然沒有一口回絕,隆科多卻看出了她的意思,只是小女兒家的心思他這個大老爺們卻是不便跟外人說了,于是這事情就托給了云珠的母親。云珠的母親便找個機會跟郭佳氏見了一面,也見到了德隆本人,倒是有些滿意。
德隆通過層層轉達,知道了云珠的心思,也感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佳人,便想盡辦法開始間接隱晦地向她表達心意。
這一方面上,他比弟弟博哲卻要遲鈍多了,云珠又比凌波更加地矜持,所以進展十分地緩慢,急死了郭佳氏,笑死了凌波。
博哲以此洋洋得意,曾跟凌波炫耀。
“瞧出來沒有,你能這么快嫁給我,那都是我的手段。”
凌波對此嗤之以鼻。
不管怎么樣,德隆是幸運的,他看中的女子,被父親雅爾江阿和母親郭佳氏都認同并贊許,而對方除了感情上還有待增進之外,隆科多和云珠的母親,對他本人和家世倒也算滿意。
與此相比,安珠賢便顯得有些不幸起來。
當天,凌波和郭絡羅氏在離開咸安宮之后,碰見了神色慌張的安珠賢。事后回到府里,凌波私下拷問了一番,終于讓她說出了實話。
原來當天她得了太后的首肯,想在樹林里尋幾支好的梅花,折回去插瓶,一時不慎跌倒,卻被一個年輕男主相救,她只來得及道謝一聲便匆匆離開。
雖然只是一面的邂逅,卻也令她印象深刻。
后來凌波去打聽了一下,確定了那個男子的身份,名字叫烏蘇佳琿,正藍旗的人,現如今的爵位是奉恩輔國公。
烏蘇佳琿本身并沒有什么值得夸耀的身世背景,只有他姐姐嫁給了上三旗的貴族,所以當天他才得以隨著姐姐進宮。
烏蘇佳琿顯然也因為在宮里的那一面,對安珠賢產生了好感,時候經過輾轉打聽,得知是簡親王府的格格,竟然也壯了膽子來求親了。
只是這一次,郭佳氏激烈地反對。
奉恩輔國公是不入八分的旗人,在郭佳氏眼里,可就算不得貴族了,安珠賢雖然不是她生的,好歹也是簡親王府的格格,身份尊貴,怎么能夠下嫁給這樣一個沒前途的男人。
然而,就像當初在凌波面前說的一樣,安珠賢對此表示出很強烈的反對情緒。
并不是說像放浪的女子一般,哭著喊著要嫁給對方,而是堅持不能以門戶之見來貶低對方,她請求父親雅爾江阿先看過對方的人品之后,再決定是否答應對方的親事。
而今天,就有一個讓雅爾江阿和烏蘇佳琿見面的機會。
“我說,你能不能別折騰你的手指了,你不心疼,我都心疼了。”
凌波蹙眉說著,拉過了安珠賢的手指,看著指頭上好幾個被針扎破的小針眼,無奈地嘆氣。
安珠賢泄氣地把手里的繡品放掉,低聲道:“嫂嫂,我靜不下心來。”
凌波抬眼看她,道:“你真對那個烏蘇佳琿上心了?”
“我,我也說不清楚,原本只是見過一面,并不覺得怎樣。可是福晉說他出身落魄,配不上我的時候,我心里就全然不是滋味。”
安珠賢皺著眉,想是自己也搞不清自己心里的想法。
凌波用帕子吸掉她指頭上冒出來的那一滴血珠,將帕子按在她手指上,嘆道:“別擔心,別緊張,今兒阿瑪不是能見到他么,若是連阿瑪都看不上他,只能說他的確配不上你;若他真是個人才,阿瑪想必也不會因為家世就嫌棄他。雖然烏蘇算不得大姓,但他既然有個姐姐能嫁進上三旗,可見也是有門路的,只要他肯上進,有咱們王府的提攜,早晚也能出人頭地。”
安珠賢本來還在認真地聽著,但見她說到后面,好像已經確定了烏蘇佳琿能跟簡親王府結親似的,不由臉上有點發紅。
“嫂子,你說什么呢,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什么提攜不提攜。”
她抽回自己的手,低下頭去。
傲嬌了。
凌波偷偷地念了一句,也沒反駁她。
這時候,繡書掀了簾子進來,淺綠色褲腳上沾了一點水跡。
“怎么,外頭下雨了?”凌波問道。
繡書點頭道:“是呀,下了小雨,淅淅瀝瀝的。
安珠賢走到窗邊打起了卷簾,果然外頭雨絲風片,一點聲兒也沒有,那芭蕉葉子上卻染了一層綠油油。
凌波說了一句:“果然是春雨潤物細無聲。”
繡書笑道:“春雨無聲無息,王爺今兒卻好大的脾氣呢”
“恩?王爺已經回來了?”凌波問道。
安珠賢立刻被這句話吸引了注意力,也快步走了過來。
“是呀,我從前頭來的,聽說王爺已經回府了,只是心情很不好,大門上的人開門晚了些,就被劈頭罵了一場。”
安珠賢頓時緊張道:“難道,難道阿瑪也看不上他,還生了這樣大的氣?”
凌波忙道:“你先別胡思亂想。繡書,你去前頭打聽打聽,看王爺為什么發脾氣。”
“是。”繡書應了,剛要出門,就見博哲掀了簾子進來。
“你要繡書打聽什么?”
他一進來就帶來一身的濕氣,頭發上像籠著一層紗。
凌波道:“外頭下雨,你沒打傘么?”
“一點小雨絲罷了,幾步路,懶得打傘。”
博哲這樣說,但是繡書卻立刻取來干凈的衣裳鞋子讓他換了,免得將濕氣帶到凌波身上。
從內室出來,博哲先往凌波臉上啄了一下,這是他這些日子養成了習慣,每天出門前要凌波親他一下,進門后就是他親凌波一下。
當然,這個習慣是誰帶給他的,猜也猜得到。
凌波卻打了他一下,嗔怪道:“有人在呢。”
卻見安珠賢低著腦袋,盯著自己的鞋尖瞧,只給他們一個后腦勺。
“你剛從外面回來?是跟阿瑪一起進門的么?繡書說他發老大脾氣了,你知道是為了什么?”
“哦,原來你們要繡書去打聽這個。”
博哲一看安珠賢的表情,就知道她們在做什么猜測,往榻上坐了,笑道:“放心,他不是因為那個烏蘇佳琿生氣的,那小子雖然沒什么出眾的地方,打架倒是一把好手。”
凌波頓時瞪眼道:“你又跟人打架的?”
博哲在她腦門上輕輕敲了一下,道:“什么打架,那是阿瑪要我試他的身手。安珠賢,你放心罷,那小子身手不錯,學識也不錯,阿瑪見他的時候故意冷著一張臉,他竟然也沒被嚇跑,可見膽子也不小。你眼光不錯。”
安珠賢雙頰飛紅,捂著臉跑出去了,瑞冬在后面拿著傘高喊著追出去。
凌波搖搖頭,問道:“那阿瑪是為了什么生氣?”
博哲笑道:“他是為了千叟宴生氣。”
(這故事快到尾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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