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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夫人走后沒多久,何媽就來了。(就到)
對于何媽,雖然穆遠和容悅都對她有了芥蒂,可公然攆走是不可能的,那等于打貴妃娘娘的臉,調換差使、變相遣離都不能做得太明顯了,只能慢慢尋找機會,不著痕跡地進行。
因此,在屋里聽到小丫頭的通傳聲,容悅立刻就請她進門,很和藹地招呼:“媽媽來了,冬雪,沏一碗楓露茶給媽媽喝,秋碧,給媽媽端個凳子來。”
何媽連忙從秋碧手中接過小圓凳,陪著笑說:“哪敢勞動姑娘,我自己來就行了。”
容悅眼中閃過一抹訝色,這前倨后恭又是為甚,莫非穆遠背著她敲打過自己的奶嬤嬤了?
何媽告罪坐下,僅坐了小半邊屁股,另外大半邊還懸空著,容悅每次看到這種自虐似的坐姿,就不由得替他們難受,這樣要坐不坐,莫如干脆站著。可對奴仆而言,這是難得的體面,代表主子的賞識與看重,代表身份代表榮耀,坐得再吃力,心里也是欣慰的、得意的。
容悅正揣度何媽的來意,就見她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紙,雙手呈上道:“這是親家夫人帶來的禮單,禮品暫時擺在前院,等王妃這兒過目后,再造冊入庫。”
容悅錯愕地接過,她當王妃也有幾個月了,還是第一次接到禮單,而且是她娘家送來的。
根本沒顧得上看上面寫了什么,此刻容悅關心地是:“為什么禮單會送到我這里來?”
沒錯,蕭夫人是專程來探望她的,送的禮也多是給她的補品,如果她是單門獨戶,家里全由自己當家作主,那禮單的確該拿給她。(就到)可如今的情形是,她上面還有正妃,那才是王府的正牌主母。舉凡人情往來,禮物進出,都該由正妃做主。所以禮單也該由正妃接收,禮品亦由正妃主持清點、入庫、存檔。以備來日回禮時有據可查。
若客人探望誰,禮品禮單就交給誰,那府里豈不是各自為政、完全亂了套了?
何媽答得很是小心,語調綿緩,眼神中卻不無打量、試探:“顧大總管不在府里,大門那兒今天是蔡管事當差,他把親家夫人一行直接領到了竹園。跟來的劉管事只好把禮品禮單全部交給吳管事,吳管事托老奴拿進來給王妃過目。”
劉管事就是劉瞻,他臨時充任管事押著禮品進來,在外院沒人接待,只好交給內院管事吳彥。
這檔事還沒問清楚,吳彥家的又拿著一張禮單進來回稟,說是穆太夫人送來的,而且。穆太夫人將攜兒媳于明天上午登門拜訪。
容悅懵住了:穆太夫人是誰呀?
穆是楚溟國姓,以楚穆宗室之龐大,姓穆的夫人實在太多了。誰知道這位是哪位。
吳彥家的在旁邊適時提醒了一句:“就是南陵蕭家的穆太夫人,蕭家現任家主的母親。”
容悅這才恍然,原來是那位曾跑到下客院,不陰不陽說了一通,氣得她和母親連夜收拾行李,第二天就憤然離去的穆太夫人,現任雍侯蕭晟的親娘,前任雍侯蕭達的平妻。她那時候姿態擺得多高啊,一副豪門主母打發上門乞討的窮親戚的嘴臉,現在居然跑來拜訪她!實在有夠詭異。
據容悅所知。穆太夫人只是普通的宗室女,父親爵位不高,也沒什么能耐,僅靠宗室俸祿維持家計,不然她也不會以宗室女的身份,只夠做個平妻。也正因為如此。遠嫁南陵后,她幾乎沒回過娘家,這次又是為什么來的?
記得母親說過,外公來云都已經有些日子了,一直等著見她,只因她在外避暑,才拖到現在上門。穆太夫人那邊的人馬,只怕也是查到蕭達的行蹤后尾隨而來,其目的,自然是繼續拉攏穆遠,爭取鞏固同盟,不要讓蕭達鉆到空子。
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想通,容悅繼續關心眼前的問題:“怎么又把禮單送到我這里來了?庾王妃今天也不在府里嗎?”
何媽趕緊回答:“在,在的,奴婢早上還見過她呢。”
容悅深吸了一口氣,無奈地站起來說:“看來得我親自走一趟,禮物也搬到前面去。”
何媽勸了兩句,到底沒狠勸,她之所以送禮單上門,何嘗不是存了刻意提醒的心思。蔡二為人不地道,想巴結容王妃也是這個巴結法,今天這事若傳出去,外面的人只會說雍王府沒規矩,容王妃恃寵而驕,想架空正室自己做主。
她發誓,她真是一片好心那,昨天那件事,她同樣是一片好心,哪個懷孕的媳婦不是這樣過來的?真正聰明的女人,應該主動為丈夫排憂解難,男人都是偷腥的貓兒,你懷孕不能侍寢了,還把他霸在屋里,一天兩天可以,一月兩月試試看?男人終究會走的,莫如大方知趣點,還能多得一些憐惜。
唉,做奴仆難,做衷心為主的奴仆更難,做頭上有兩層主子的奴仆難上加難!貴妃娘娘的話不能不聽,可老這樣下去,又會惹得王爺厭棄,王爺有多怕委屈了這位主子,她可是比誰都清楚。
容悅帶著滿臉糾結的何媽,在兩個丫頭的攙扶,和數十個丫環嬤嬤的前呼后擁下,向靜園的方向而去。
庾嫣正跟幾個小管事吩咐什么事,抬頭看見容悅出現在前廊,立刻迎上去道:“你怎么來了?”
容悅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原來姐姐不希望我來,可憐我出門兩個月,天天想著姐姐。”
庾嫣狠狠地剜她一眼:“少來,新婚燕爾的,你會想俺?”
“天地良心,我每到一地,就搜羅稀罕玩意給姐姐,前前后后裝了一箱子,不信你自己看看,那是什么?”
庾嫣朝容悅身后望去,果見兩個婆子抬著一只老大的樟木箱子,哼哧哼哧地走過來,迅速轉嗔為喜。
容悅扇著手絹道:“昨兒實在太累,一回家就睡得人事不省,今早才把東西清順了,這不,立馬親自給你送過來,我心虔吧?”
庾嫣伸手親昵地擰了擰她的臉頰:“算你有點良心,不枉我素日疼你。”
何媽呆呆地看著兩位王妃互相打趣,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心里暗自慶幸:多虧自己長了個心眼,沒像昨天那樣直來直去,庾王妃都不怪罪,她一個奶嬤嬤,做什么出頭椽子。
庾嫣和容悅笑鬧著進屋,分賓主坐下,命婆子將樟木箱子抬到隔壁,庾嫣指著墜在婆子后頭的一大排人:“她們手里抬的又是什么?不會都是你買給我的吧?”
“你想得美!”容悅回以一個鄙視的眼神,敲了敲自己的腦袋說:“差點把正事忘了,剛來姐姐這兒的路上,遇到兩撥客人,一波是我母親;一波是穆太夫人派來的。我母親畢竟有年紀了,累不得,我讓她先去客房歇一會兒,只領了兩府的管事到這兒先行拜見,這是禮單。”
一面說,一面很自然地遞上禮單,庾嫣順手把禮單給了身后的大丫環琴兒,琴兒給兩位主子福了福身,隨即帶著人下去清點。
庾嫣又問候了一下蕭夫人,當場喚來廚房管事,親自擬定中午設宴的菜單,容悅稍稍陪坐了一會就告辭了。
回竹園的路上,春痕悄聲問:“我家太太進府這么久了,來時動靜也大,庾王妃那兒都沒聽見嗎?”
容悅輕輕一笑:“你說呢?”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