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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穆遠回到竹園時,容悅正在歇晌。
他在路上就知道了禮單的事,雖然確實不合規矩,但如果容悅就那樣收下了,他也不會說什么。他本就不是多講規矩的人,小女人又剛懷上身孕,犯再大的錯他都不忍苛責,何況只是小事一樁。
當聽到手下回報,容悅親自把禮單送去靜園時,他明明該感到欣慰的,因為這說明他沒有看錯人,他的寵妃知趣守禮,懂得尊重他的正妻,沒有因為他的寵愛而變得貪婪驕縱。可不知為什么,內心深處又有些無以言說的憾意,或者,他竟希望她驕縱些、狂妄些?因為這就表明,她很享受他的寵愛,并以此為傲,以此而凌駕世人。他真不介意自己的女人不賢惠,要是她開口女誡,閉口女訓,規規矩矩,唯唯諾諾,那才會叫他吐血呢。
容悅迷迷糊糊轉醒,眼前立刻浮現一個大大的笑容,嗓音低醇悅耳,甚至有絲沙啞:“醒了,今天感覺可好?”
容悅自然明白這嗓音代表什么,她低下頭瞧了瞧,松垮的睡袍大敞著,露出了一片瑩白的肌膚,和隱隱的、顫巍巍的半球體,她急忙伸手拉扯,換來了一串揶揄的笑。
笑夠了,修長的大手幫她攏好衣領,嘴里含笑保證:“放心吧,我不會動你的,大夫說,前三個月都不能動。”
話說得正經,可眼里未散的情欲,還是讓人看得分明。
容悅想起床——這樣也可以減少誘惑——穆遠按住道:“反正也沒什么事,不如陪我躺一會兒吧。”
容悅靠在他懷里問:“你午膳在哪兒用的?”
穆遠告訴她:“宮里。昨天是在母妃的畹華宮吃的,今天在父皇的清泰殿,父皇還給了我不少東西呢,其中有一套紫晶茶具,一塊緋玉環綬,我讓趙貴帶過來了,給你收到你的小庫房里。”
容悅睨著他笑:“你又偷偷給我東西。”
穆遠給兩人蓋上輕薄的蠶絲被。渾不在意地說:“哪里用得著偷偷,爺的東西,愛給誰就給誰,要不是只有這兩個像樣點。我都拿過來給你了。咱只收藏珍品,那些次一點的,就堆在大庫房里吧,免得白占了位置,你那小庫房又不大。”
容悅點點他的臉頰:“要是你父皇聽到你說他賜的寶貝‘只有兩個像樣的’,非氣壞不可。”
穆遠嘟囔:“本來就是,我又沒故意貶低。”
容悅便道:“總之多謝了。不過呢,你既然是娃他爹,本就該給他攢些私房,我也就不跟你客氣。”
穆遠在枕上點頭:“嗯嗯,娃他媽,你放心,娃他爹會給他攢很多私房的。”
“本妃拭目以待。”
兩人說笑了一會,穆遠開口問:“聽說岳母大人來了?”
容悅應道:“是啊。送了一大車補品,我要給庾姐姐留兩樣她都不讓,全給我塞小庫房里了。”
庾嫣是個很寬容的主母。一般來說,指明送給哪位女眷的東西,她只過一下手,做個登記,然后就原封不動地送給誰,基本不會截留。所以容悅樂得維護她的臉面,蔡什么的管事,實在枉作小人,不只開罪了庾嫣,同時也給容悅惹了麻煩。
穆遠道:“岳母既是給你準備的。肯定多為養胎之用,拿給你吃最合適,她未必用得著。再說大庫房里又不缺這些東西,她要什么只管去拿就是了。”
容悅感嘆:“真是太多了!宮里賞的,府里存的,客人送的。你后來又趕著張羅的,再加上我母親這回拿來的,唉,再生幾個孩子都吃不完。”
穆遠眼睛都亮了,笑得好不歡暢:“那你一定要多生幾個!現成的補品,都是千挑萬選的好東西呢,你也不愿意浪費的,是不是?”
容悅失笑:“一個都沒生下,你就開始想別的了,這就叫得隴望蜀?生孩子又不是蹦蠶豆,要懷胎十月,還有生產大關,唉,我現在想起懷胎十月就覺得老長老長,據說肚子越大越難熬……”
穆遠沉吟一會:“要不,讓岳母留在府里陪你吧?反正岳母大人就你一個,家里也沒別的人需要照顧。我今天進宮,父皇露了點口風,估計要給我換位置,以后肯定不可能有現在清閑,有岳母在家里陪著你,我也能放心些。”
容悅遲疑起來:“這個,我要先問問母親,畢竟,長期住在女婿家里……”
穆遠打斷她的話:“岳母沒有兒子,本來就該女婿給她養老,她住在這里再尋常不過。”
容悅不再爭論,反正也得等晚上問過母親再說,于是轉到另一個話題:“今天的兩份禮單,其中一份是蕭家那位侯爺舅舅的二夫人送來的,她是你的本家,你去南陵的時候,有沒有跟她見過面?”
穆遠點點頭:“見過,她以姑母的身份去客院關照過幾回。”
“她跟你出了五服沒有?”
“沒有,她祖父是我父皇的堂叔,當初蕭晟找上我,就是通過這一條線。”
容悅有些不解了:“既然她是通過父祖那邊的關系搭上你的,怎么又特地過府拜見我呢?繼續讓她父親或我舅舅找你,不是更容易些?”
穆遠輕笑:“你知道他們沒找我?”
容悅因此推論:“你拒絕他們了,所以才想從我這里打開缺口?”
穆遠卻道:“我并沒有明確拒絕,總之你不用管那么多,有禮你就收,她送多少收多少;你外公送的,你也收著。”
容悅哭笑不得:“你的意思是,叫我兩頭吃?都是親戚耶,這樣多不好看,最后總有一方要大失所望,他們會恨上我的。”
穆遠不以為意:“恨又如何?這世上恨我的人多著呢。”
容悅不知道該說什么了,果然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
過了一會,她才想起來問:“那蔡二你處置了沒有。”
穆遠搖著頭:“你傻呀,處置蔡二,豈不是表示,巴結你落不到什么好下場?那以后府里誰還會趨奉你?所以。蔡二明面上不能動,我會找人背地里敲打敲打他。”
“夫君……”
穆遠一個激靈,疑惑地盯了容悅老半天,才挑著眉道:“忽然叫得這么甜。說吧,是不是又闖了什么簍子,等著你夫君我去救場?”
容悅訕笑:“哪有,我這么老實巴交、循規蹈矩的人,怎么會闖簍子。”
“沒有?上次是誰稀里糊涂收了幾個好妹妹,還被勒索去了幾樣首飾?最后是靠了爺的本事,才收回來的。”
容悅:“……”
“說吧。到底要跟夫君我做什么?”
容悅舔了舔干澀的嘴唇,今天從庾嫣那兒回來,她就在琢磨這個問題了,可實在不知如何啟口。
“你到底說不說?”
容悅抬頭瞅了他幾眼,文不對題地說了一句:“明天是十月初一。”
“十月初一怎么啦?”
“我聽說,都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男人不管有多少妻妾,初一十五都該歇在正妻房里。”
穆遠沉聲問:“你是什么意思?”
容悅鼓起勇氣說:“我就想知道。你真打算一輩子都不去庾姐姐和姜妹妹房里嗎?”
穆遠反詰:“你希望我去嗎?”
“當然不希望!”容悅立刻表明立場:“尤其是姜頎那兒,她視我如寇仇,我也不可能視她如友朋。可庾姐姐,她體質特殊,本就……最關鍵的一點,她是正妻,是王府的主母,今天會發生送錯禮單的事,追根究底,是因為她這王妃做得有名無實。長此以往,府里的下人會越加輕視,像送錯禮單的事。也會一再發生。”
穆遠皺起眉:“那又如何?她的情況,我父皇最清楚,難道他還指望我跟庾嫣有實不成?”
容悅嘆息道:“你父皇清楚,可其他人不清楚啊,府里的人,外面的人。沒一個清楚,他們只憑著男人的寵愛去評判一個女人的地位,而后決定對她的態度……”
穆遠這回真惱了:“說來說去,就是你希望我去臨幸她?”
“不!正因為不能……我才勉強接受你偶爾在靜園過夜,比如初一,十五,反正你以前在我房里睡的時候,也是我睡床你睡榻,你去了靜園也如法炮制,只要能糊弄住外面的人就行了。這樣,庾嫣的正妃之位坐穩了,府里那些見風使舵的人不再鬧出妖蛾子,你父皇母妃滿意了,我也安生了。”
穆遠露出奇異的笑:“她的正妃之位坐穩了,你呢?你以后怎么辦?”
“我……”容悅驚詫莫名,立刻改用傳音:“難道你打算以后廢了她?你可要想清楚,她身后有幾十萬大軍。”
穆遠說得毫不含糊:“正因為有幾十萬大軍,才不能讓她上位。”
“你……她不能生育啊,你怕什么。”
“傻瓜”,穆遠吻著容悅的額頭,耐心給她解釋:“你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她自己不能生,可只要她是嫡母,凡我名下的孩子,都算是她的,就連你的孩子,原則上都是她的。如果她愿意,她可以抱養任何侍妾的孩子,生恩不如養恩,那孩子從小被她養大,跟她親生的有何區別?如果她聯手庾家支持這個孩子,可就是你孩子的勁敵。”
“可是庾姐姐……”
“你很喜歡她對不對?她為人是不錯,可你要知道,沒有永恒的友誼,只有永恒的利益,你這會兒同情她,以后可沒人同情你。”
這的確是事實。但穆遠會說出這番極具挑撥嫌疑的話,卻是因為一個說不出口的理由:他不喜歡容悅和庾嫣走得太近,不喜歡看她們親密無間,庾嫣雖是女兒家,可說話行事,甚至舉手投足,都帶著男人的豪爽,這讓他覺得很礙眼。他的女人,只能跟他好,從身到心,完全屬于他。(。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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