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容徽的悔恨
若問容徽這輩子最后悔的是什么,他會告訴你,最后悔的,是沒有早點把容悅嫁出去;或者,更干脆些,早點把她弄死!
唉,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當初看那丫頭半死不活的,又是個女娃,外祖家都自顧不暇了,根本沒人替她們撐腰,寡母孤女,能成個什么事?留著她們的命,還能顯示一下自己的寬和慈愛,讓流言蜚語消弭于無形。至不濟,能讓自己的妻女在她們面前顯擺,出出長房這么多年被二房壓制的窩囊氣。
每想到這點,容徽就恨不得一拳打死自己:真是太大意了!以為一切穩操勝券,以為憑自己的閱歷與能耐,足以將那對母女攥在掌心,想怎么擺布就怎么擺布,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賺一大筆錢呢。侄女有幾分姿色,弟媳也不老,都是能賣的。甚至,他差點就成功了,他不是將容悅以十萬兩銀子的身價許給嚴謹了嗎?
一切的一切,都隨著三皇子的出現而成了泡影,他再沒想到,容悅能找到這么大一座靠山,從此將他壓得喘不過氣了,什么算計都排不上用場。
當然,他不敢怨三皇子,他只恨那個小賤人。小小年紀,不知從哪兒學來一身狐媚本事,引得嚴謹肯出十萬兩尚嫌不足,居然還拋棄他,攀向更高的高枝,投入三皇子的懷抱。就連改聘容恬的夏御,容徽都心里有數,其實夏御念念不忘的是那個小賤人,對他的女兒冷淡得很,以致婚期一拖再拖,弄得他們夫婦倆很是被動,差點成為親戚鄰里間的笑柄。
人這輩子,可真不容易!闖過了九十九道難關,只剩最后一關出點紕漏,都可能前功盡棄。
想他辛勞半生。從年少時候就開始布局,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吃的苦。受的罪,不足為外人道,最后連良心都丟掉了,不惜犯下弒父殺弟的大罪,死后不知會不會下十八層地獄,這才換來幾年揚眉吐氣的日子。[]
眼看著兒子們長大了,自己也老了衰了。本想好好立個世子,然后把手頭大部分的事交給他,自己在旁邊指點指點、幫著把把關,過些輕松自在的日子。
可如今這局面,別說躲在后面當老太爺養身體了,就算他全力以赴,也未見得能保住自己的心血。
一個人失意的時候,就容易回憶當年。想當年。他雖是庶子,父侯膝下子息少,他又是長子。很得父侯寵愛,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緊著自己。二弟出生后,自己的境遇差了一些,可跟別家的庶子比起來,已經算得到優待了。
這人啊,就怕比較,在二弟出生前,他當了十多年的侯府獨子,那時候府里誰不當他是少主子?走到哪兒都是前呼后擁。護衛們小心翼翼,四面警戒,生恐出一丁點差錯,折了侯府的寶貝獨苗,沿途見到的,都是向“大少爺”點頭哈腰的人。連他的母親都說。他父親只有他這一滴血脈,府里的一切遲早都是他的,他也以下一任侯爺自居。那個時候,他多么自得、多么狂妄啊,眼睛完全長在頭頂上,視封地內萬民為螻蟻。
某一天,平地一聲驚雷,大夫人老蚌生珠,得了個兒子,那是地地道道的嫡子!一下子就把他這個妾侍生的庶子比到地溝里去了。府里下人雖說明面上還恭敬著,可那閃爍的眼神,背后的低語,他有什么不明白的?
最初的一兩年,他沉浸在自暴自棄里不能自拔,整日吃喝玩樂,吃醉了就說胡話,說他要半夜摸到上房去,把那小崽子給宰了,有他沒我,有我沒他。
可憐他母親被他嚇得魂飛魄散,生怕他一時沖動,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天天陪著、勸著,整夜整夜地守著,人眼看就瘦得不成樣子。
為了不讓母親擔心,他強顏歡笑,裝作不在意,裝久了,慢慢成了自然。[]
隨著年齡的增長,他越來越擅于偽裝,在二弟面前完美地扮演著寬厚兄長的角色,在父侯和嫡母面前扮演孝順兒子的角色,而且從來不提任何要求。他改變策略以退為進,并自以為得計。
可讓他氣恨的是,父侯好哄,大夫人不好騙。明明父侯已經私下里許諾,等病重的衛側夫人死后就抬舉他母親做側夫人,大夫人卻趁父侯外出之機,快手快腳地給父侯重聘了一房側室,讓他母親多做了十年姨娘。
直到后來大夫人和另一位側夫人相繼病逝,他母親才等到機會。
他天真地以為,母親既成了側夫人,他也就成了嫡長子,父侯就算不封他為世子,最起碼,他也有了和二弟一爭之力吧。可誰能想到,父侯立世子時,連考慮都沒考慮他,直接就封了二弟。
那一天,他躲在人群里死死地盯著父侯,想從他眼睛里找到一絲愧疚,一點歉意,可是沒有!父侯跟賓客言笑晏晏,招呼他拜見長輩時,眼神該死的坦然。
原來,即使他娘被扶上了側妻之位,在父侯眼里,她依舊是出身卑賤的妾侍,而自己,也依舊是庶子,和正室所出的嫡子不在一個層面上。二弟是君,他是臣;二弟是主,他是奴,永遠只能仰二弟的鼻息。
容徽憤怒了!
他憤怒的結果,是一不做,二不休。
你不是只想捧著你那個嫡子,把一切好的都留給他嗎?要是沒有嫡子了,我看你怎么辦!沒有嫡子,你再瞧不起我,也只能把屬于景侯的一切傳給我,而且你還不能處置我,因為你再沒有另一個兒子可以選擇。
結果,又是一個“沒想到”。
容徽沒想到,他毒殺二弟做得那樣隱秘,還是被父侯找到了證據。他也確實如自己所料,舍不得殺掉惟一僅存的兒子給心愛的嫡子抵命,可他卻轉而扶持長孫,甚至謀劃著把容恒過繼給二房,讓容恒取代自己成為下一任景侯。
容徽這次肺都氣炸了!
那與二弟登位有什么區別?容恒雖是自己的兒子,可他們母子一向不為自己所喜,自己做了那么多,可不是為了給這小子做嫁衣的。
人在作惡的道路上一旦邁出第一步,后面就會變得不可收拾。繼殺死自己的弟弟之后,容徽又向自己的親爹舉起了屠刀,然后再派人動手腳,把那個曾被父侯帶在身邊,在容氏家族中已有一定人脈的長子弄成了殘廢,再以莫須有的罪名把大夫人攆去道觀當女道士。
容家,終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了,他順利襲爵,成了新一代景侯。
他以為自己會心滿意足,會樂不可支,多年的心愿終得償啊,這難道不是人生第一大樂事?
可踏著親人的鮮血,坐在親人尸骨壘成的寶座上,真有那么心安理得嗎?這個問題,容徽不敢問,亦不敢答,只有早生的華發,泄露了他的心虛與心悸。
所以,當初沒有乘勝追擊,徹底除了二房那對母女,主因并非是沽名釣譽,而是不夠心狠,做不到濫殺無辜。殺弟弟和父親是被逼的,弄殘兒子趕走正妻也是不得已,因為,有他們在,就沒有自己的活路,當二者不能共存,狹路相逢勇者勝。二房的寡母孤女對自己并不構成威脅,所以他一時手軟,結果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孤零零躺在床上的容徽睜著干澀的雙眼,看著窗子被晨光一點點染白,身體衰朽不堪,腦子卻無比清醒,一夜夜通宵失眠,活著已經變成了一種負擔。
他知道自己中了毒,將不久于人世,他不想知道毒是誰下的,左不過是他的哪房夫人,哪個兒子。莊氏母子嫌疑最大;靳氏母子次之;夏氏、姜氏也不見得完全干凈;其他人也有可能,反正他仇人多,自己都記不清還有誰。
倒是容悅那邊,他真沒懷疑,因為容悅大概希望他能多活些日子。死了就一了百了,活著才能看她如何地替父祖報仇,如何奪去他費盡心機得來的一切,將他打回卑賤庶子的原形。
容徽的手在被子里蜷成雞爪狀,牙齒咬得咔咔作響:他怎么就放過那個該死的侄女了呢?要是沒有她興風作浪,他的幾個兒子不會鬧成這樣;要是沒有她窺伺在側,他的幾個兒子即使鬧得不像樣,最后繼承家業的也還是他們。
他算是看明白了,容悅就是要他的兒子互相殘殺,作為對自己弒親奪位的報復;她就是要挑起他兒子的恨意,讓他慢慢品嘗被自己的親人毒死的滋味。
難道這就叫“善惡到頭終有報?”
可是他不悔,如果時光重來一遍,他仍然會選擇弒父殺弟,靠自己登上景侯之位。
只不過這次,他會多殺一個人,那就是容悅!
這個人絕不能留,以前不能留,現在更不能留。有她在,自己的兒子們最終會被她逼得走投無路。
容徽用盡全力爬下床,轉了轉嵌在墻上的燈臺,墻壁隨即裂開一道缺口,一個黑衣人從里面出來,走到容徽面前抱拳道:“請問主公有何示下?”
容徽惡狠狠地說:“派出你們所有的人手,去云都追殺容悅,這是本侯給你們的最后一個任務。完成了,本侯會賜給自己解藥,讓你們從此得到自由;完不成,大家就等著死吧!”(。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看章節,請看書窩,或直接輸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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