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年是第一次來到古代的大集市,微微有些吃驚,整個集市綿延了兩三個街道,一眼望不到頭。人聲嘈雜,賣各種東西的人都有,她沒想到的是這個時代的小商品貿易已經發展的頗具規模了。
慧娘和吳氏都沒有做過生意,兩個平時不出門的女人也有些羞怯。找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將裝果脯的三個壇子擺了出來,慧娘叮囑丹年就站在她身邊不許亂跑。沒做過生意的兩個人也不懂吆喝,就那么干坐著等人來問。
丹年看的心急,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面前的人來來往往,這個攤子就像是被人遺忘了一般。正當慧娘和吳氏垂頭喪氣之時,一個約莫三十來歲的男子停在了攤子面前。
丹年抬眼望了面前的這個人,心里咯噔了一下,都說面由心生,一點都不錯。眼前這人面皮白凈,眼圈卻顯得青紫,笑容猥瑣,身上穿了一身不倫不類的粉紅色外衫,帽子上還簪了朵石榴花,整一個浪蕩公子的打扮。
“兩位小娘子,你們這是賣的什么啊?”來人抄著手,色迷迷的盯著慧娘和吳氏。
慧娘和吳氏看來人不像好人,警惕的看著他,并不做回答。慧娘還把丹年護到了懷里。
“哎呀,二位小娘子不如跟王三郎回家去吧,保管你們吃香喝辣,豈不比在這里擺攤賣壇子強啊?”那王三郎見周圍并無人上前幫忙,認定慧娘和吳氏是兩個女子出門,越發放肆起來。
丹年看著王三郎那浪蕩的樣子,憤怒之余有些自責,古代哪像現代一樣太平,在家里的時候應該軟磨硬泡把沈立言也拉過來的。
要是讓王三郎拉扯上了慧娘和吳氏,古代女子的聲譽大如天,萬一被認識的人看到,兩人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楚了。
“娘,我去把爹和二叔叫過來吧,糖葫蘆快賣完了,我得讓爹給我留一串!”丹年急中生智,指著不遠處兩個扛著糖葫蘆串賣的壯漢說道。
慧娘也醒悟過來,拍了拍丹年的腦袋,“傻孩子,賣了糖葫蘆才能給你買肉包子吃啊,糖葫蘆和肉包子你選哪個?”
丹年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鼓著包子臉坐在一旁生悶氣不吭聲。
慧娘底氣也足了,“這位官人,可是要買我們的壇子?”
王三郎看了看人群中賣糖葫蘆的壯漢,悻悻的哼了聲,“什么破壇子,不過是陳年舊貨,當爺稀罕!”甩袖走人了。
慧娘和吳氏同時松了口氣,尤其是吳氏,嚇的臉都白了。
送走了瘟神,倒是來了幾個問貨的人。一聽是個新鮮吃食,都想要嘗一嘗,嘗過之后都說不錯。可一聽價錢兩個大錢一包,都搖頭走人了。
兩個大錢一包是丹年仔細算過之后的價格,水果的主要成分就是水,烘干后的果脯失重非常大,這個時代還沒有熟練掌握紅糖脫色素的工藝,白糖的價格貴的驚人,一包果脯約為一斤,這樣算起來,就算賣了兩個大錢也不過是賺了半個大錢而已,還不算人工費。
又走了幾個試吃過后不買的人后,丹年忍不住跳了起來。她一開始就盤算錯了,這個時代絕非她所在的那個物品極其豐盛,能夠大規模工業化生產的時代,前世里果脯只是普通的小零食,在這里在走低端消費路線肯定是行不通了。
“娘,集市上的人都是普通人,沒錢買的。”丹年提醒慧娘。
“丹年別擔心,賣不出去就給你們當零嘴好了。也不值什么。”慧娘也想到了這個問題,安慰丹年道。
“娘,要不我們去找糕點鋪子去賣吧,聽老財爺爺說城里有錢人家都在糕點鋪子買糕點自己吃,肯定喜歡吃我們的果脯的。”丹年再接再厲。
慧娘沉思了半晌,丹年想法確實很有道理,在集市半天了也沒賣出去一包,被當做試吃品的那一包都快被吃光了,吳氏在一旁心疼了半天。
收拾起了攤子,慧娘和吳氏抱著壇子,丹年緊緊的跟在慧娘身邊,打聽了城里有名的糕點鋪子,七拐八拐也算是找到了地方。
門楣上黑底紅字寫著“六芳齋”,店面也算是干凈,各種糕點擺放在柜臺上,想要哪種伙計們就拿夾子給你夾哪種,上稱稱過后拿油紙包好。
丹年不禁對店老板感到佩服,不但伙計們衣衫整潔,稱東西的過程中更是連手都不曾接觸過糕點,也不大聲說話,怕唾沫飛出來沾上了糕點,這店老板不是個俗人。
店里的伙計看到慧娘三人在那里站了半天,過來打了個招呼,客客氣氣的問道:“大嫂要些什么,可要小的給介紹一二?”
丹年看伙計素質不錯,對店老板印象更好了一些,“你們老板呢?我們是來送貨的。”丹年搶先說道。
伙計看了看抱著壇子的慧娘和吳氏,雖有疑惑卻也沒說什么,點頭應了,轉身進了里間。
不多時,一個穿著青布衫子的中年男子出來了,四十歲上下,看起來有些消瘦。拱手向慧娘和吳氏行了個禮,“二位嫂子,在下姓馮,是這里的老板,聽伙計們說你們是來送貨的,這……”
慧娘連忙說明了來意,店老板倒是對慧娘所說的能存放半年時間的果脯產生了極大的興趣,嘗過之后對味道也很滿意,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喜歡,和慧娘約定先留下二十包,預付一半的錢,等三天后慧娘再來,如果賣的好,就付清余款,剩下的他全要了。
慧娘看時間也不早了,再等會老財叔的驢車拉完了貨回家,讓人家等也不好,便收了店老板二十個大錢,帶著吳氏和丹年走了。
一路上,吳氏都很高興,笑了一路,還偷偷抹了眼淚,見慧娘不解,解釋道:“嫂子,我今天可真高興。我頭一次賺到錢,高興!”
丹年有些憐憫吳氏,張氏經常來串門,說的最多的就是吳氏,在娘家的時候哥哥不成器,嫂子把她當狗一樣使喚,到了婆家也不受待見,她也只能默默忍耐,唯一的希望大概就是小石頭了。
回到家里,沈立言聽說果脯預售了二十個錢,也挺高興,說白糖統共不過花了十個錢的。丹年白了他一眼,桃子雖說是自己家的,不要錢嗎?人工費不要錢嗎?燒火的麥秸稈也要算成本的。果然是書讀的久了,不是做生意的料。
慧娘又提出了一個新問題,“六芳齋的老板問這個零嘴叫個什么名字,我一時也說不上來。叫啥好呢?”
丹年差點嘴快就要脫口而出:“叫果脯!”還好及時剎住了。這個時代沒有這個東西,說不定連“脯”字都沒有,安全起見,還是裝不知道吧。
沈立言想了半天,“不如叫甘果如何?”
丹年撫額,爹,您取名還是那么沒創意。
晚上臨睡時,丹年又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她們把果脯交給了六芳齋的店老板,沒要個收據沒要個憑條什么的,萬一店老板不承認怎么辦?不是白虧了二十包果脯進去嗎?
也不知道古人有沒有維權意識,剩下的錢還不知道能不能要回來。丹年翻來覆去想了半天,終究抵不住困意,還是睡著了。
等到了和六芳齋馮老板約定的日子,丹年一早就爬起來,纏著慧娘帶她一起去。因為丹年是女孩子,對于學業上的要求自然沒有對沈鈺要求高。丹年撒嬌耍賴了會,慧娘也就由著她了。
慧娘和吳氏這兩天又做了兩壇果脯,因為技術熟練了,出來的成品速度快了味道也比以前好了不少。
這次沈立言得了空,吩咐沈鈺和小石頭好好在家念書,駕著家里的馬車帶著慧娘丹年和吳氏去了城鎮。臨走時,丹年得意的沖沈鈺直做鬼臉,沈鈺氣哼哼的不理她。
一路上吳氏都在擔心果脯會不會受到人歡迎,馮老板還會不會繼續跟他們合作。到了六芳齋,卻發現馮老板已經在店里等著了。
原來果脯當天下午就賣了一半,到第二天上午就賣了個精光,這兩天還不停的有人來問還有沒有。據說深得少爺小姐太太們的喜愛,連上了年紀的老人也喜歡,嚼起來有點脆軟還不粘牙,有錢人家也不在乎幾個大錢。
馮老板見他們來了,連同上次的錢和這次帶來的果脯的錢一次性付清了,拐彎抹角的想打聽果脯的做法。
這可是商業機密,讓你知道了我們還賣什么?沈立言一句輕描淡寫的“小時候長輩們做過,傳下來的。”打發掉了馮老板。
馮老板倒不愧是做生意的,沒問到答案也不見一點不高興,和和氣氣的跟沈立言約定,以后果脯做出來,只送他這一家,他按兩個大錢一斤的價錢收,絕不拖欠。
沈立言沒考慮多久就答應了,慧娘和吳氏在城鎮人生地不熟,老是讓兩個女人出門他也不放心,他也沒空經常往城鎮里跑,有人肯全面代理是解了他們的大難題。
由于這次出來是駕了自家的馬車,沈立言把馬車停在了集市一頭,讓兩個女人帶著丹年到處逛逛,等到晌午再回去。
這次慧娘帶丹年逛的地方全是賣花粉頭繩布料的地方,一路走下來,幾乎要看花眼。慧娘吳氏看見好看的頭花和小衣服,就往丹年頭上身上比劃,恨不得把丹年打扮成公主。
丹年鬧著嚷嚷肚子餓了,要回家吃飯,慧娘和吳氏依依不舍的抱著丹年回去了,怕丹年餓著了,還給丹年買了一個蔥油餅和一串糖葫蘆。
丹年擦著腦門上的汗,暗地里下定決心,再也不跟慧娘和吳氏一起逛街了。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