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將紙團展開鋪在桌上:“這就是王妃提出來的五個條件?”
明珠有些詫異地看了看折皺的紙張,點頭:“是我親筆所寫,王爺若允了,可在上邊簽字畫押,交還我保存,便完事!”
安王說道:“其他條也罷了,這第二條,卻是一定不允的,改了吧!”
“為什么?”明珠撲閃著一雙瑩潤黑亮的鳳眼,微低了頭去。
安王一直注視著她,微微一笑:“王妃是個明白人,我也不跟你說糊涂話——我們這夫妻是鐵定的,不能更改。若硬要違背天意,你我吃罪事小,恐會連累及旁人,尤其是王妃,難道不懼怕董宰相擔責不起嗎?董府五個男兒,四人出仕,王妃忍看他們因你仕途沒落!”
“沒那么嚴重!”明珠因他竟想協迫及自己家人,很是討厭他,偏過頭去不看他。
安王說:“王妃是不是覺著得了第一王妃封號,便可為所欲為?須知這也只是一時榮華,保不得你長久。況且你只有做了安王妃,才能當得第一王妃稱號,離了我這個王爺,你連王妃都不是!我若真要與王妃作惡,你覺著后果會怎么樣?”
明珠氣得咬牙,又一次領略了安王府的人陰險狡詐的手段和可惡嘴臉,什么是小人,什么叫背信棄義,都在這里了!
“又沒說不做夫妻了!都是你們那夜茜草害的,我身體不好,需要調養一年半載的不可以嗎?”
“你雖不挑明,但字里行間,誰都能看得出來,這實是一份私自議定、不經呈堂的和離書!你還請了太子做證人,你想他會為你做這個保嗎?你身體不好,調養幾年都無事,你一日不好,我也不會迫你。但既為夫妻,便沒有理由互不見面,各不干預,我們……是要住在一起的!尤其現在新婚期間,更不能分開……若讓外人知道我夫妻二人里外不和,豈不讓人取笑?”
明珠看了他一眼:“你怕人取笑?這才是天大的笑話!有哪個新郎新婚第三天便扔下新娘不管,十天以后,有所需求才又現身!”
安王臉上微紅轉眼即逝,垂眸道:“這個,倒真怪不得我,皇上確實在新婚期間派給我政事,急需解決,因而怠慢了王妃。”
明珠冷笑了一聲:“算了吧!我又沒追究你什么,我們倆這夫妻,本來就是那么回事!”
安王正色道:“什么那么回事?以前是疏忽了,從今往后,便是認認真真地!”
明珠嘆了口氣,無力感瞬間襲來,和身往桌面輕靠,以手支住粉腮,眼神迷茫:“你說,怎么個認真過法?”
安王看著她:“你的五個條件,除了第二條要刪掉,其余我都允你。我們要做一對恩愛夫妻,我會時常來芷蘅院陪伴你……”
明珠打了個寒顫:“不用!我有許多伴,也有許多事做,并不覺孤寂……你說了不迫我,隨我調養幾年的!你有林側妃,有那四個美妾……就不必來這里了!”
安王唇角翹起,終于忍不住哧地笑出來聲來:“你放心,我說話算數,絕不迫你!”
明珠白他一眼:“不可信,這就不算了,我的五個條件變成了四個!”
安王說:“你可以再加一條進來……我明日叫張總管將芷蘅院書房重新裝修一番,我在那里歇息。甘媽媽的廚藝不錯,我會常來芷蘅院用膳!”
明珠轉動眼珠子:“你來芷蘅院,我可不可以去你的德輝院?”
安王楞了一下:“我都在這院里了,你去那院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聽說你那個三層樓的書樓很好,想去看看!”
安王想了想說:“那里面有一些很珍貴的東西……”
明珠切了一聲:“我只看藏書,并不動別的!”
誰稀罕你的寶貝?要論寶貝,我擁有的可比你擁有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安王還是慎重地說道:“不去也罷!我來芷蘅院就可以了!”
那棟樓里機關重重,一個不小心就會喪命,死得不明不白,到時你后悔都來不及!
明珠帶了倦意,舉起袖子捂臉打個呵欠,扶著額頭,瞇起眼睛:“隨你吧!反正,這里是你安王府,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的事我也懶得去做了。你說怎樣就怎樣!總之不要超出我的底線,否則我會拼命,命都不要,也不怕你了!”
“怕我?為什么要怕我?”
“不知道,自己想!”明珠趴在桌上,沉沉欲睡:“我本以為,好歹爭一口氣,搶個面子回來,還是敗給你了……你和……林側妃……”
安王靜靜地看著她就這樣睡去,粉臉兒一半埋在軟綢衫袖里,一半露在外邊,嬌美誘人。他輕輕敲了敲桌子,明珠放在面前的另一只手便動了一動,她沒有睡沉,只是太累,一時支持不住。
他看著明珠那只手兒,正是那只柔嫩雪白,一掐就能出水的小手掌,白天在堂上毫不留情地打了他的臉,那一掌揮得又快又準,還在拉扯之間狠狠地掐了他幾下。這一只狠辣的小手,卻原來會操琴撫笛,玩弄風雅,手指修長纖美,帶著些微的嬰兒肥膩,指甲不長不短,粉紅透亮,閃著柔和的光澤。
安王對睡著的明珠說道:“底線是什么?你有,我也會有!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早已超出了我的底線!你還要計較那條件嗎?好,我自然應允,但到最后會變成什么樣,那就要看造化了!”
更鼓傳來,已到二更天,難怪明珠困得就這樣睡著了。
安王走到門口,招手讓聽琴觀棋進來鋪床,其余人打發回去歇息。
秋痕和雪兒站著不動,平時都是她們服侍明珠上床睡覺,現在卻用不上她們了。安王便走去跟她們說了兩句話,安慰說等明珠醒來,自然會再有安排,讓她們先回去歇了。
福至站在廊下,安王交待了他幾句,他便也轉身出了芷蘅院,自回德輝院去休息,順便告知值夜的王爺貼身侍衛,王爺留宿芷蘅院了。
少傾,德輝院內閃出兩道身影,輕風一般掠過園中,不多時便到了芷蘅院,無聲無息地躍上院內高樹,隱進濃密的樹葉叢中。
秋蟲唧哪,微風輕拂,夜色靜謐如水。
房中聽琴觀棋輕手輕腳鋪好了床,看了一眼伏桌沉睡的王妃,對著安王福了一福,便走出房去,轉身將房門輕輕拉上。
為防明珠見光醒來,安王熄了燈,小心抱起明珠,將她放到床上,明珠蒙朧中醒了一瞬,微微開眼,見漆黑一片,果然翻身又睡去了。
安王就坐在床邊,見她睡安穩了,拉了被子輕輕蓋上,自己慢慢脫了外袍,在一旁躺下,借著從房外透過雕花格子窗映照進來的微光,側頭看著明珠,聽她幾不可聞的呼吸,內心安定寧靜。
不是一次兩次,每一次接觸,都能感覺到這份自然安寧,他發現自己很享受這個感覺。
在她憤怒地大鬧王府,挑戰自己的權限,打了自己一巴掌,對她又氣又恨又失望之后,仍能夠這樣不失輕松地與她對話,躺在她身邊不覺別扭,只覺舒適放松,那就說明,他的計劃是行得通的,他會守住她,把她控制住,至少在太子登基做皇帝之前,她不能離開,老老實實頂著安王妃的名份,做他的原配正室。
給予她想要的,也從她這里索取自己想要的。不管以前怎樣,只管住以后,不準再與任何人有牽連,有私情!
安王妃,他愿意別人這樣叫她,她是他的,只專屬于他!
她的氣味,她的身體,能給他安定,是他的催眠劑,可是她明顯已不喜歡他接近,他得慢慢讓她接受。
不知不覺間閉了眼睛,意識漠糊,郁悶、煩躁、疲倦、不安統統交付出去,一身輕松地進入一片寧靜祥和……淡雅的香氣若隱若現,如霧般輕柔襲來,到最后又如同一張密織的網,籠罩住他,他卻絲毫不想掙開,在那張網里感覺舒適、溫暖,為什么要掙開?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