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了才好,巴不得你亂!
明珠想,對安王府沒多少好感覺,如果可以,隨時想離開。
黑暗中閃出兩個人來,后門打開,門外黑影交錯,許多侍衛牽著馬匹等在那里,安王扶了明珠走出去,便聽見有人說道:
“稟王爺、王妃娘娘:東關候府的馬車早已到了,在那邊樹蔭下候著!”
安王說:“我們的馬車呢?”
“在這邊!”
“荊風陳規隨我們去,其余人等回府待命!”
“是!”
暗夜中,不過幾十秒鐘的光景,隨著一聲關門響聲,明珠眼前就只剩下一輛馬車和兩名侍衛,還有安王,和她并排站著。
那邊樹蔭下有了響動,兩匹馬拉著個簡練的四方形車廂,往這邊走來。
許盈盈和鄭佩云相繼跳下馬車,明珠要迎上去,手上一沉,安王牽握了她,反走在她前面。
許盈盈和鄭佩云不是尋常居家女子,暗夜中眼力也是很好的,早看出安王,當下俯身行禮,安王溫和地說道:
“本王近日多忙于政務,今夜有些閑空,欲前往候府探視鄭世子,安王妃念在往日與鄭少夫人、鄭小姐相識相交一場,也要同往,這就有勞少夫人和小姐前面帶路,我們夫妻車乘相隨在后!”
姑嫂倆都是聰明人,本是來接明珠的,安王卻跟隨在旁邊,且開了后門又不打燈,也不帶什么隨從,便知道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去了東關候府,當下也不多話,起身上車,趕馬就走。安王看著她們離開,轉身來扶明珠上車,誰知明珠早站到馬車旁,伸手給車上的荊風,荊風猶豫了一下,仍是拉了她一把,明珠輕輕巧巧地就上去了,一頭鉆進車廂。
安王抿了下嘴唇,跟著上車,進入車廂,陳規從另一邊坐上來,荊風馬鞭一甩,車子疾馳而去。
明珠很不高興,本來這是她自己的事,被安王發覺,趕上來做了她的代言人,無端端地她反而變成了他的附屬,從頭到尾用不著她說一句話,感覺又被安王給利用了!
一邊的安王很安靜,不知道在想什么,沒打算跟明珠說話。
靜悄悄的夜晚,充耳只聽聞車輪轉動的轔轔聲,車速很快,夜風穿過布簾進入車廂里,微微有些清冷,明珠這時才覺察到自己穿得少了。
她剛扯了扯衣袖,身上一暖,一層厚重覆在肩上,她不習慣穿別人的衣服,本能地推辭:“不用,我不是很冷……”
“這是上次你讓聽琴給我的那件披風。”安王聲音很輕。
荊風在車廂外稟報:“到了!東關候府側門已打開,我們直接進去嘍?”
安王說:“進去!”
馬車停住,安王先跳下車,身材高大魁偉的東關候鄭德陽帶了夫人上來行禮,被安王阻止了:“東關候、鄭夫人免禮!本王和王妃到此,就怕擾了候爺,害你們不得清靜!”
鄭德陽鼻音深重,態度不亢不卑:“豈敢!王爺和王妃駕臨,臣幸甚!”
這邊鄭佩云和許盈盈接了明珠下車,明珠終于握住鄭佩云的手,感覺有些激動,鄭佩云對她說道:
“嫂嫂是對的,你沒做錯什么,是我錯了!”
明珠搖頭:“你也沒有錯,是光陰的錯!”
兩個好朋友執手相看,眼里都含了淚。
鄭夫人忍不住走過來,俯身要行禮,明珠趕緊扶住她:“伯母!我以前是這樣叫您的吧?”
鄭佩云難得露出笑容:“你看你!又忘記了吧?你剛來我家跟著我叫娘,后來改口叫嬸娘!”
明珠飛紅了臉,董明珠怎么回事?好歹也算個大家閨秀,自小什么教養沒有,一進人家家門就隨口亂喊娘,怪不得惹來鄭世子胡思亂想!
鄭夫人見明珠羞紅了臉,含笑道:“安王妃長得真快,那時還不到這株大麗花高,現在這株花樹可比不上您了!”
鄭夫人身材高挑,肌膚緊肌結實,也是個習武女子,身上卻自有一份優雅嫻靜氣質,說話語氣柔和,氣定神閑,一看就知道是個外柔內剛,很有主心骨的女人。
明珠對鄭夫人說道:“對不起,明珠生了一場病,后來就不記得一些事了。今日再見佩云姐姐,才又想起來,真有恍若隔世之感!當時來您家玩,我最開心了,嬸娘待我,就像親生的女兒一般,明珠沒有忘記!”
鄭夫人笑著點頭:“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明珠看向鄭德陽:“鄭叔叔!我想看一看挽瀾哥哥!”
鄭德陽垂下頭來:“安王殿下和王妃心意,我們全家領受了,只是挽瀾他……恐會嚇著安王妃,還是不要看了吧!”
明珠說道:“他是挽瀾哥哥,我不怕他,您放心!”
鄭德陽看向鄭夫人,夫人點了點頭,又看一眼安王,安王走過來,站在明珠身邊:
“有本王陪著王妃,沒事!”
鄭德陽便捏了捏拳,堅毅的臉腮現出咬肌,領頭帶了安王和明珠沿走廊往里走去,鄭佩云和許盈盈扶了鄭夫人,跟在后面。
無數次想像過鄭挽瀾的慘狀,及至真正見到躺在塌上一動不動、只剩下皮包骨頭的鄭挽瀾,明珠仍忍不住被驚嚇到了,伸手掩了嘴,雙眼滴淚,泣不成聲,好一會緩不過來。她腦海里有鄭挽瀾的印像,那樣一個英俊健朗的少年將軍,一朝變成這個枯槁模樣,縱使是鐵石心腸,看了也會悲傷。
安王內心本來對鄭挽瀾有點莫名的排斥,此時也不禁惻然,見明珠哭得渾身擅抖,便伸手攬住她肩膀,輕聲撫慰。
淚眼朦朧中,看見鄭佩云和許盈盈抱在一起痛哭,鄭德陽夫婦更是別過臉去,這一家人從鄭挽瀾受傷到現在,一直承受著精神上的傷痛折磨,每天都在流淚,怎忍心讓她們跟著自己又再痛苦一場!
明珠極力平靜下來,拿了安王的帕子擦拭眼淚,對大家說道:
“對不起!是我不好,引得你們又傷痛一番。現在,我要做一件事,我想,請大家回避一下,可不可以?”
眾人都吃了一驚,鄭佩云說道:“明珠,你想做什么?我們不是外人,為什么要回避?”
明珠為難了,按說可以不用回避,她只不過想探一探鄭挽瀾的脈博。
白露給她腦子里傾注了醫術之后,她還從未啟用過,不大有信心,怕萬一剛開始掌握得不好,被人一問一駁什么都答不上來,豈不是很難堪。況且把脈需要靜心,有人在旁,她怕自己緊張,靜不下來。
當然也可以直接把還魂丹塞進鄭挽瀾嘴里,等著幾天后他醒過來,可萬一這丹藥不靈呢?白白延誤了時機,她還是要把個脈,看看還能不能有別的方法,給他吃下丹藥的同時,再配以別味救命藥。
鄭夫人見明珠自顧沉思,眼睛一眨不眨盯住鄭挽瀾的臉,當下便做了決定:
“都退下!明珠自有道理!”
鄭德陽顯然很聽夫人話,也跟著要走,明珠轉念想了一下,忽然扯住他的衣袖:
“鄭叔叔,您留下吧!”
鄭德陽站住,身后一個聲音說道:“本王也留下了!”
明珠以手扶額:這一下子的時間,她幾乎忘記了安王的存在!
回頭看他一眼,想想這人估計難請得出去,一甩手:“不要隨便亂說話,就行了!”
安王啼笑皆非:這前面一句是他平常拿來訓她的吧?
明珠圍著鄭挽瀾的床塌轉了一圈,在他左側坐下來,伸出雪白柔膩的手,將他的左掌翻轉,然后蘭花指輕輕一搭,精確找準血脈經絡……她心里暗暗吃驚:不是吧,這也太神奇了!白露把哪個老醫究的腦力傳給了她?感覺這么熟練,好像把脈這活兒,自己干了八輩子似的。
脈像混亂不堪,艱澀滯塞,多處已斷了脈息……這是一具半死不活的軀體,可憐他一息尚存,堅強的意志力仍在苦苦支撐著。
明珠再一次紅了眼眶,將手指收回,淚珠滴落下來。一旁的鄭德陽見了,只道是兒子無力回天,剛強的漢子也禁不住嗚咽出聲。
明珠忙勸慰他:“叔叔別難過,挽瀾哥哥他還有救!”
鄭德陽一楞,驚喜交加:“那你哭什么?”
明珠笑道:“挽瀾哥哥很堅強,我為他高興的!”
她轉身找那個小包袱,剛才痛哭的時候擦拭眼淚,安王給她拿走了。
安王端坐在椅上,見她來尋藥,便從袖籠里拿出來,交到她手上。明珠打開絲綾,取出小瓷瓶,從里面倒出一顆紅色丹丸,小心放在鄭德陽寬大的手掌心:
“想辦法將這顆丹丸喂進他肚子里!”
鄭德陽點頭:“這就喂他吃下!”
鄭挽瀾此時吞咽能力已經很微弱,是以明珠才留下鄭德陽,她知道他有辦法喂鄭挽瀾吃藥。
鄭德陽把丹丸送至鄭挽瀾喉嚨,然后掌心在他咽喉至肚腹間輕撫,用了真氣,將丹丸引至胃里。
明珠長出了口氣:“給他喝口水吧!”
鄭德陽喂水的當兒,明珠開了隔子門,讓鄭夫人母女幾個進來,她將余下的一瓶五毒凈,一瓶三寶丸,一瓶瑤池玉露將到鄭夫人手上:
“明日晨起,喂他一匙玉露,早晚各一次。那兩種丹丸,每日各喂一丸即可!”
若是那還魂丹不起作用,這三樣可以保他底氣,鞏固生命力,爭取得時間讓她收集藥材,在寶盒子里煉制能救他命的丹丸!
許盈盈緊緊握住明珠的手:“他會醒過來,對嗎?”
明珠看了看旁邊的鄭佩云,輕聲說:“我也不敢斷言,三天內見分曉,他若醒了,便是好了,慢慢會恢復到原來的樣子!”
“若是不醒呢?”鄭佩云不知是性子急了一些,不是過于擔心,沖口問了這一句。
許盈盈身子僵了一下,明珠微笑:“佩云,我和盈盈愿意相信奇跡,你也相信,好不好?”
鄭佩云紅著眼睛用力點了點頭:“好!我隨你們,一起相信奇跡!”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