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577章沖突
正文577章沖突
蛇發優雅
便如在地心海眼之時,展城自毀法體,在顧顏的太阿劍下逃生,他就是要打著將自己的神魂逃離,然后再回去尋找新的法體,或者干脆奪舍的主意。對于那些沒有修為的凡人來講,在肉身死后,整個身體與神魂都隨之湮滅,然后化為天地間最本原的能量。
而修士們因為可以凝煉精神,煉神而返虛,從而使得神魂能夠脫離本體而存在,但一般來講,這也要視修為境界而言。像煉氣期的修士,通常來說與凡人無異,在死后,神魂很快就會隨之湮滅。而筑基期的修士,或許可以再存一段時間,但失去本體的神魂亦會變成無意識,然后慢慢的化為元氣。
到結丹期便又有不同,當年陸旋璣就曾經將元神遁出了體外,一氣化三影,被顧顏以紫羅天火焚去了一個分身,修為大損。像展城這種到了結丹中期的修士,他在神魂在本體毀去之后,理論上幾乎可以長存而不滅。
但神魂脫離了本體的滋養,便會靈氣枯竭,從而慢慢的枯萎下去,因此就需要有養魂之物。在當年這個修仙界中,能夠養魂的天材地寶,已經極為難尋,除了無量天池之下的那朵金蓮,便再也沒聽過。而這一片來自上古的玄冥之葉,在那位歸墟主人只有寥寥數筆的記載中,卻是滋養神魂的無上妙品。
這玄冥之葉,據說來歷極為玄妙,生長于冥河之水的盡頭,集天地間陰煞之氣而生,天地間的事物,孤陰不生,孤陽不長,偏偏玄冥之葉其內的氣息。只偏于一氣,陰陽不調,因此只有葉而不開花。開而即謝,需得在綻放的那一刻,以烈火焚之。再以秘法封存。這種方法,早已湮滅于從古至今。歷次的大戰之中。因此在場中人,包括可以辨識天下靈草的沈夢離在內,居然無一個人識得此物。
但那位青袍客,卻極為敏銳的捕捉到了顧顏的話,他目光的一瞟,就讓顧顏感覺到,此人必然知道玄冥之葉的妙用所在!
以這人的修為。至少也在元嬰以上,若是能煉出身外化身的話,那么便飛天遁地,蒼梧大地盡可縱橫,他要此物,大概不是給自己準備的吧?
顧顏胡亂的思索著,卻將頭深深的低下來,刻意避過那人銳利的目光,不再與他照面。
而在云蘿拿出了此物之后,在場的諸人居然全都息聲。他們都知道這是一件奇物,但一時卻弄不清其價值所在。
這時那個青袍客才開口,他也沒有站起身,只是坐在那里。說出了他來到此地之后的第一句話:“這個東西,我要了!”
他也不等眾人的回話,一揚手,一片玉牌便輕飄飄的飛了出來,落在云蘿身前的桌案上。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上面刻著龍淵閣與九大派中人聯名的標記,意即憑此牌,可以隨意在各大主城中,于龍淵閣的分壇內,提取指定數額的靈石,用無數靈氣紋路刻著極為繁復的印記,任何一個人都假冒不來。
沈夢離等人自然認得這種玉牌,他目光敏銳,看到了上面的紋路,驚訝的說道:“三十萬靈石!”
他聲音雖低,在場的人卻都聽到了。對于這位青袍客的大手筆,無不感到驚訝。
而青袍客也沒有競價的意思,他將玉牌擲出去后,只用手一招,那片玄冥之葉便自行的落到了玉匣之中,蓋子合上,又自行的飛起,徑直落入了他的手中。隨后他便站起身來,寬袍大袖一揚,震動衣襟,向外走去。視在場的諸人,都形若無物一般。
在臨走之前,他的目光如電,在顧顏等人所在的這一面,飛快掃了一眼,顧顏心如止水,微微平視,也不刻意的與他對視。但所有的人身上,卻都傳過來了一絲冷意。
那人目光一掠而過,便再不回頭,門口的禁制對他來說形若無物,一步踏出,身形便驟然間隱去。
這人來去匆匆,如神龍見首不見尾般,他這一走,在場的氣勢似乎就飛快的塌了下來。這場拍賣會也便草草的收場。
云蘿將靈石全都收了,便向著眾人微微躬身施禮,“多謝諸位道友,這次給小妹這個面子,云蘿殿今后,大概要暫時的歇業一段時間,咱們日后再見罷。”她又拍了拍手,幾個侍女分別捧著玉盤上來,上面放著一塊青色玉玦,“這是小妹煉制的小玩意兒,上面有些陣法紋路,說起來不值一曬,留給大家送弟子們賞玩吧。”每人一份,在場的都不落空。
顧顏隨手接過來掂了掂,也算是中上一品的法器,這位云蘿仙子,禮物也確實是夠大方了。她如此的會做人,識進退,無怪乎能夠在接天閣中,占據了這么大的一塊地方。不過看她先前對那位青袍客恭敬的模樣,莫非原本是認得的?
云蘿這時已拱手送客,石介枚也從后堂之中退去,眾人依次的出了竹舍,霞光一閃,云蘿殿被封閉起來。
沈夢離回頭說道:“云蘿殿在此地開了上百年,一直頗受歡迎,怎么她突然間就甩手不干了?”
盛華蘭說道:“或許是今天賺夠了,金盆洗手了吧?”
沈夢離若有所思的說道:“或許是吧。一次拿幾十萬靈石出來,當真是大手筆。”
顧顏笑而不語,她平常都是精打細算的過日子,這次進了接天閣,動輒便是幾萬十幾萬的手筆,還真是讓她有些不能適應。
但修仙界的界限,便是如此的涇渭分明,如今她擠進了這個圈子,也就意味著,她有資格與蒼梧中最高層次的那一批人,爭較一個短長了。
雖然在這接天閣中,每一層間,都有無數的晶石映照,光華閃耀,終夜不息,但從這里看出去。卻發現日頭已經偏西了,沈夢離皺著眉說:“小方為何還不見人,他到底上哪里去了?”
盛華蘭通常只要沈夢離陪著。于其它的倒不太在意,聞言隨口說道:“他或許是到上面去了吧。他不是一直想找材料去煉制自己的那副金甲么?”
秦明月這時說道:“方兄也是爭切了,其實大長老對他自然會有安排。何必如此的著急呢。”
眾人一邊說著,一邊向上行去。自七層之上。人流似乎陡然間便少了許多,而且多是面容嚴肅,來去匆匆。入目之間,盡是結丹真人,頗有“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的意思。
十這三層,只是一個個的暗室。偶爾會有穿著服色的侍者,手執鑰匙,匆匆的下來,然后便帶著人進去,倒也是不禁人觀看。
沈夢離指點著說道:“這些都是接天閣提供出來,供這里的人們存放東西的暗室。如果有人怕自己的東西太貴重,想在此地存放,甚是安全,每一件都會按價值登記入檔,丟了便會包賠。只是這保管的費用,也著實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倒是有一半,都被龍淵閣用去了。”
到了第十一層,沈夢離便說道:“向上這兩層。都是龍淵閣的大殿,再往上便不能去了。那里是接天閣的核心之所,姑蘇城中的靈石,大半存放在此,最頂上是七位大城主的靜修之所。姑蘇城的禁地之一。”
顧顏心道:另外一個禁地,便是那間荷塘了吧?
這時秦明月忽然說道:“咦,那邊不是方兄么?”
眾人順著她的目光看去,那一邊,站著的正是方碩,他站在一張黃金臺之前,手執一個小金盒,似乎是正與人爭執著什么。
沈夢離微皺眉道:“那邊的,似乎是七城主玄禎,出了什么事?”
果然,在方碩的身邊,還有一個身材高高瘦瘦的中年人,他長著一張淡金色的臉膛,面如金紙一般,裸露在外的皮膚和手臂,都露著一層淡淡的金色,一見便知,此人是天生的金靈根,靈氣精純,大概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以顧顏的估量,此人大概已經到了結丹圓滿,只差一步就能夠沖擊結嬰了。放在云澤與南浦,都算是寥寥兩三人之一。不過在這姑蘇城中,他只能做一位七城主?
隨即顧顏的眉峰便一挑,在玄禎的身邊,還站著一人,正是曾經與自己爭執的無極子,他們三個人站在一起,似乎也不愿意把事情鬧大,正低聲的爭執著什么。
顧顏說道:“方兄既然有事,我們便過去看一看吧。”
沈夢離忽然攔了她一下,說道:“在姑蘇城中,行事不能太過魯莽,我們還是先看一看吧,不急于過去。”
盛華蘭都是聽著沈夢離的話做事的,聞言便說道:“是呀,小方是個爆脾氣,萬一我們過去幫腔了,他和人打起來怎么辦?還是先搞清楚原由再說吧。”
秦明月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拖在后面,似乎是無可無不可的樣子,而顧顏便也由他們的意思。四人遠遠的站在一邊,倒是也能聽到另一頭傳來的動靜。
整個十一層都是龍淵閣的地方,那邊也有龍淵閣的一名弟子在,看樣子似乎身份還不低,也有結丹初期的模樣。他這時正攤著雙手,很是尷尬的模樣,對方碩說道:“方真人,這事實在是我們做的莽撞了,您有大量,便給我們一個面子如何?”
方碩甕聲甕氣的說道:“我給你面子,誰來給我?我要這一盒烏金砂去煉金甲,是不是你也賠給我?”
原來他那個小盒中,盛放的是烏金砂。所謂烏金砂,是產自極北的冰山之下,一種沉煉了萬年之久的烏金,云蘿曾經拿出來的,放玄晶的那個小盒,便是用烏金制成的。
而將烏金以先天之火祭煉,再用多種秘法加以培制,得出來的便是烏金砂。烏金砂極為難得,要提煉出那么一盒的金砂,怕不是要小山一般大的烏金才行。其珍貴之處,雖不能與玄晶相比,亦非尋常之物。也難怪方碩會那樣的急切。他要煉制金甲,沒有玄晶在手,那么烏金砂便是必備之物。只是龍淵閣行事向來謹慎,怎么會出這樣的亂子,看那樣子。難道是他將這一件寶貝,許給了兩家?
那修士這時搓著手,滿臉都是為難之色。說道:“方真人,這本來是無極真人訂好了的東西,只是當值的弟子不慎。把本來放在多寶閣中的物品又拿了出來,小店愿將您的靈石奉還。再奉上一份禮物,聊表寸心如何?”
方碩怒道:“混帳!我是圖你的東西?”他冷冷瞪著那位修士,“我付了你靈石,就只要你這一盒烏金砂,至少你答應了別人什么,關我屁事?原來貴閣賣東西,是這樣做的么?”
修士連連的搓著雙手。又看了看無極子,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這時無極子冷冷的哼道:“方真人,就算你是金剛門的高徒,可也不能仗勢欺人吧?我知道九大派威震蒼梧,但畢竟還有姑蘇城這樣一塊凈土,你要想搶我的,就要問問姑蘇城的幾位城主,還有所有的散修答不答應?”
這兩個人都是一副劍拔弩張之勢,像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一般,急得那個修士不停在地上轉著圈子。又說道:“老閣主去哪里了,怎么還不回來?”
顧顏的心中微有詫異,那無極子她在下面也見過一面,雖然張揚。不免有些色厲內荏,他這種人,居然敢為了一盒烏金砂,當面得罪方碩這樣的九大派高徒?
而站在一邊的七城主玄禎,這時更是把一張臉繃得緊緊的,這時才緩緩的開口,他的聲音有些尖細,聽起來給人的感覺怪怪的,帶著一股陰冷之意。
“方真人,我也見過尊師玄悲大上師,上師當年降臨姑蘇,曾于此地講道,惠及過無數散修,行事寬和仁厚,至今敬仰,你這樣霸道行事,不是降了令師的名頭了么,難道要讓人說,以上師之能,只教出這樣一個弟子來?”
方碩怒道:“不許提我師父!”他的性情暴烈,一言不和,氣血便要上涌,左手一揮,一拳不帶勁風的掃了出去。
他握緊了拳頭,無數的細小靈氣團飛快的在五指周圍炸響,但當拳頭揮出時,卻忽然間變得寂然無聲,像是周圍的靈氣,全都被他這一拳吸走,其勢之敏捷,無聲而至,轉眼便到了無極子的近前。
無極子全身一窒,他想避開,卻發現周圍的所有方位,所有氣機,都被方碩這一拳無聲的鎖死,他居然避無可避,只能夠硬迎對手這無聲的一擊。
這時的玄禎忽然低喝了一聲,他飛快的向前踏了一步,口中發出的喝聲瞬間變得鋒銳無比,如崩云裂石一般,似乎一下子便將方碩的氣罩割開,手臂前伸,無聲無息的擋了這一擊。
方碩這一拳在離他的皮膚只有毫厘之差時猝然停住,在兩人肌體交錯的那一瞬,一陣細碎如爆豆一般的聲音一連串的響起,其勢極快,然后又猝然的止歇,雙方隨即分開。在外人看來,就好像是兩個人在即將交手之時,又忽然間良心發現,想要摒棄前嫌了一樣。
但只是這短短的一瞬,顧顏卻看得有些目眩神搖,這兩人之間的斗法,果然精彩無比!
玄禎以無比鋒銳的金靈氣,硬是橫插了一手,將方碩所布下的氣與勢截去,但方碩反應也奇快,他一拳之勢未盡,在玄禎身前戛然而止,體內靈氣硬生生的提前摧動,在玄禎的身前瞬間炸開,以這一拳之威,換成一般的修士,足可以將對方的身體轟得四分五裂。
金剛門的煉體之術,果然了得,相比之下,滄海客的煉體術,在方碩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雖然他們兩個的修為境界相同,但若是真的正面放對,怕是只有被轟殺至碎粉的份兒。而方碩硬生生摧動自身靈氣的這份本事,大概也只有他這種強橫的才能夠使用,顧顏在地心海眼之下,強行運用聚靈陣,摧發體內紫金靈氣,換來的就是經脈重傷,臥床一月的下場。
而玄禎在這一刻,分明是用出了法寶,雖然沒有看清,但無數的金靈氣在瞬間迸發,其控制之勢卻仍然舉重若輕,那份功夫,當真非常人所能學得了的。
這兩人一交一錯,已經是在生死之間打了個來回,顧顏在心中暗自揣度,果然與擅長煉體術的修士相搏,就是招招見血,刀刀見肉的下場。
兩人身形一錯,去勢便止,居然是誰也沒有占到上風,方碩神情也是一窒,他向來是眼高于頂的人,沒想到姑蘇城中的這位七城主,也能夠與自己拼一個不分上下。
他天生高傲,又是得玄悲大上師最關愛的小弟子,在金剛門之中,也極少有人與他爭執,養成了一副眼高于頂的脾氣,這時雖然他也知道,一味的置氣并非好事,但卻終究拉不下這個臉來。
顧顏的心中暗自奇怪,無極子便不說了,作為七城主的玄禎,他難道不明白進退的道理?這件事明明是龍淵閣做的有失,為何他一直只揪著方碩不放,兩個人像是存心要鬧起來的一樣。但如果真的將這件事鬧大了,想必方碩在師門那里,也收不到好去,說不定便要受罰,被禁足幾年。九大派在這些面子上的事,又礙著姑蘇城中的荷塘主人,做的必定是不會差的。
她想到這里,便緩步而出,說道:“方兄,且慢!”
沈夢離伸手拉了一下她,沒有拉到,不禁急道:“顧仙子,這時何必出頭?”
但顧顏沒理他的話,已經大步的向前走去,他只好嘆口氣的跟上去。
方碩其實也如顧顏想的那樣,有些進退兩難,他人又不笨,自然知道這樣或要受罰,但天生的傲氣,又讓他不愿意低頭,這時顧顏忽然出頭,他心中一松,有些感激的看了顧顏一眼,說道:“你怎么來了?”
玄禎看到了顧顏及其身后的沈夢離,心中也是一愣,冷冷的說道:“姑娘是哪一派的弟子,莫非是為他來差這個梁子么?”
顧顏嘴角含笑的說道:“這位是七城主么?你們兩方相爭,其實原本是無謂的事,在我看來,此事還是龍淵閣的弟子行事有差,你們兩個人徒自爭執,莫不是成了笑柄?”
她又看著無極子說道:“這位道長,就算你是這盒烏金砂第一個正主兒,可是你現在不找本主去要,反而盯著他,是何道理?”
無極子怒道:“你這女子,當真無禮,沒事來橫插一杠子做什么?這小子拿著我這一盒烏金砂,我不找他,卻又找誰?莫非他仗著九大派的勢,便要在外面倚勢欺人么?”他聲音漸漸大了起來,引得周圍的人,都不停的向這邊望來。
在此地盤桓的,多是散修,心中難免有些同仇敵愾,看向方碩的眼神,便漸漸不善。
顧顏皺眉道:“何必說這些無謂的東西,大家就事論事,扯身份做什么,難道有人強壓你了?龍淵閣這事本來就做得不對,一物許兩家,你再拿出來一份,此事不就平息了?”
那修士搓著手,尷尬的笑道:“這烏金砂珍貴無比……”
顧顏厲聲的打斷他,“龍淵閣分舵遍及九州十六國,北至冰原,南至流沙,難道天下間,就只有這么小小的一盒烏金砂,難道龍淵閣就只有這樣的一點本事?”
她如連珠炮一般的話語,讓那修士根本無言可回,無極子冷冷的說道:“你橫插一手,實在無禮!”他忽然間踏前了一步,一只手倏忽伸過來,便向著顧顏的手腕抓去。
站在身后的沈夢離等人,這時都沒有說話,顧顏手腕一動,便覺得在無極子的手中,有一個無形的鐵圈,向著她手臂箍來,讓她的氣脈于一瞬間鎖定,似乎所有的靈氣竅穴一瞬間被阻塞住。而無極子的五指如鐵鉤,飛快的向著顧顏的手腕鎖來。
顧顏冷哼了一聲,她的手忽然間隱隱現出金光,無數的紫焰一瞬間飛揚在她的指尖,“撲”的無聲一響,周圍的勁氣頓時爆碎。無極子伸出的手在半空中硬生生的停住,臉上的血色一現即隱,就像是有一口血,被他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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