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能農家女正文071節賣蔬菜與肥豬a司芳
異能農家女
正文071節賣蔬菜與肥豬
071節賣蔬菜與肥豬
剛剛吃過早飯,三嬸姜氏便上門了,手里拎著點心。換了件體面的衣裳,但是胸前、袖口都有黑色污垢,長年累月沒有洗掉,都吸附在衣裳上面;頭發挽了個發圈,卻散發出汗餿味,應該是個把月沒洗。
那雙胖乎乎的手上,竟然拎了一盒子點心。安秀看到那盒子點心,覺得眼熟,怎么都像是自己昨天拎去的,后來被姜氏沾了雞糞。想到這里,安秀只差吐了,胃里又開始泛酸水。
“秀丫頭,聽說你昨兒病得厲害,嬸子瞧瞧你來。”自從上次被安秀嚇唬了一頓,姜氏現在對安秀畢恭畢敬,不敢再罵她,好遠就沖安秀笑,黃漬斑斑的牙齒縫里,留了一顆綠色菜葉,十分顯眼。
安秀站著沒有接那盒子點心,也不跟她繞門子,淡淡笑道:“三嬸,我都好了,多謝你惦記。若沒事,咱們現在去族長家里,把買田賣田的事情談了吧。”
姜氏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安秀反悔,現如今聽到她這般說,頓時心花怒放,忙道:“成咧,成咧。咱現在就去吧?”
安秀不想留她在家里坐,怕她那身臭氣沾染了自己的房子,當然說好,現在便去。然后進房拿了二十五兩銀子,剩下的仔細包好,發現所剩不過六十多兩,頓時知道自己不能再疲懶,要積極去掙錢了。
臨出門的時候,姜氏非要將點心留在安秀家中,說是送來看她的。安秀冷眼瞟去,那點心仿佛拆開過,用漿糊又沾上了,覺得非常惡心,急忙道:“真不用三嬸,我們做小輩的,哪里敢吃你們長輩的東西?你拿回去給水生、湖生他們吃。”
姜氏虛假地推辭:“哪有往回帶的理兒?還是留給樹生和玉兒吃。”
“樹生不愛這些東西,玉兒換牙,不能吃甜的。三嬸,您還是帶回去,心意我領了。”安秀有些不耐煩,舉步便走了。其實何玉兒早就換牙了。
姜氏重新拎起點心,快步跟上,心里美滋滋的。昨兒一整晚都在憂心這事成不了,怕安秀知道河灘荒田的事情后會反悔,如今看著,自個兒多憂慮了,老天爺還是幫她的。
族長不用下地,專門斷莊子里的家長里短、買賣物什,莊子里的莊戶每年都會給他口糧。上一任的族長死后,才會選出新任族長。現任的族長是前年才新選出來的,不過五十出頭,精神爍睿,心思縝密,又短文識字,是莊子里一等一的能人,安秀服他。
安秀與姜氏說明了來意后,族長微微蹙眉,看著姜氏一身的臟臭,厭惡用手帕掩了掩鼻子,才道:“有祿媳婦,你賣田的事兒,你家男人曉得吧?”
“曉得,曉得”姜氏忙道。面對族長一雙犀利的眼睛,姜氏有些害怕,不免縮了縮脖子,底氣不足。
族長找出一本族譜,泛黃的紙頁,上面記了一族人的點點滴滴。看罷,族長突然抬眼盯著姜氏:“你家才六畝水田,賣了五畝給安秀,你們一家五口人指望啥吃飯啊?”
姜氏強自鎮定,急忙狡辯道:“不是還有一畝水田?種上三季水稻,能吃個半年。農忙的時候去幫人家做做工,掙些錢,我家水生不喜歡做農活兒,想農忙后學個手藝。還有六畝旱地,種些棉花、油菜的,也是收入啊”
“一畝水田,你們一家五口吃半年?水生去學手藝,學什么手藝?”族長不悅道,“有祿媳婦,丑話可是說在前頭,這田賣了,以后可不許反悔。你家水生若不規規矩矩的,咱們族里可容不得他。”
姜氏一個勁地點頭說:“族長放心,我都曉得。”
族長又看了看安秀,道:“買賣要公平自愿。秀丫頭,你曉得官府開墾了河灘的荒田,不久便要賣出吧?那荒田雖然荒蕪了些,但是二兩銀子一畝,非常便宜。養個三五年,就是良田了。你非要買何有祿家的?”
安秀一愣,這事兒她的確不知道,不禁問道:“啥時候的事情,我咋不曉得?”
姜氏心底突然冷了,族長插了這一手,估計田是賣不成了,臉上頓時開了顏色鋪,異常的難看。
安秀瞪了她一眼,見她變了臉色,便知道她是故意瞞著自己,想把自己的田脫手,買進荒田來蓄養,安秀臉色沉了下去:“三嬸,這事兒你咋沒跟我說?想著把你的田高價賣給我,然后去買良田。”
“這兒不是吵架的地方”族長威嚴地敲了敲桌子,聲音不高,卻很有威懾力。族長家是一個莊子最有權威的地方,每個人都得按照規矩辦事,否則便按照村規鄉律來處決。
安秀雖是新來滴,卻懂得規矩,不敢多說什么。
姜氏雖是滿心的不甘與憤怒,卻也一個字都不敢說,唯有低頭等著族長的處理。
“好了,咱們族里不允許坑騙。事情我已經跟你們倆都說清楚了,田買賣與否,你們各自說說。有祿媳婦是長輩,你先說。”族長重新拿出一個大簿子,準備記錄這次處理的結果。
為了莊子里不發生糾紛,買賣之前,族長必須把情況都告知雙方。如果雙方都知道了實情,仍堅持最先的決定,族長也不阻攔,只是日后不準因為這件事覺得吃虧而滋事,否則族規不容。
姜氏咬咬牙,道:“原本河灘荒田的事情我沒有想到,也忘了跟秀丫頭說起。如果秀丫頭還買我這田,每畝便宜兩百文。我家田土質是莊子里數一數二的好,種出的稻子又壯又多。”
族長寫下她的話,又問安秀:“秀丫頭咋想,也說說。”
安秀深吸一口氣,吐字清晰且堅決:“三嬸故意瞞著我,她錯在先。買田是我先提出來的,我自己沒有弄清情況,我錯更多。如果三嬸愿意四兩一畝賣給我,我就全部買了。”
“四兩一畝?”姜氏聞言,大叫了起來,“你做美夢呢吧?”
族長又敲了敲桌子,沉聲道:“說了多次,不準高聲吵架,有祿媳婦好好說話。”
族長把安秀的話也記錄在案,寫好后總結道:“有祿媳婦愿意四兩零一千文賣出,安秀只愿四兩買進,商議不成。你們回去再說道,彼此都同意了再來吧,今兒就回去吧。”
“別別。”姜氏咬牙,似乎割肉之痛,“今兒既然來了,還是再商量,把這事辦了。秀丫頭,每畝再加五百文,這地嬸子就賣給你了。”
安秀冷笑,買姜氏的田,不過是為了遮人耳目:安秀田里的莊稼可以用異能,肯定比所有人的都好,倘若別人問起,就推說是這田土質好。姜氏的田土質好,莊子里人都知曉,不容易引起懷疑。否則干嘛多花這些錢?買再荒的田,安秀都能種出糧食。
況且就算自己不種,也可以換給大伯家,要大伯家壩上的哪些田。大嬸唐氏知道三伯家的田好,肯定愿意。
思及此,安秀淡淡笑了笑:“我的話已經說完了,四兩一畝。加一文錢都不買了。三嬸若是覺得我出的價格便宜了,再找買家吧。我先走了族長。”
安秀知道,姜氏會賣的。越往后,越難賣了。
果然,姜氏立馬拉住安秀的袖子,陪著笑臉:“誠心買你嬸子的田,咋這么性急?我沒說不賣,要不每畝多加兩百文,咋樣?你去孫地主家,絕對買不到這么好的田。”
這倒是實話,孫地主家的田常年佃出去,過度使用,地質自然不如姜氏的。可是對于安秀來說,不管什么土地,都是一般的結果。哪種能搪塞別人的疑惑,哪種便是好田。
“三嬸,我的話說得不夠清楚么?”安秀瞇起眼睛笑道,“若是四兩一畝,我便買了。多要一文,您問問別的買家吧,我買不起。”
見安秀一步都不肯讓,姜氏的臉色氣得發紫,若不是在族長家,她非要跳起來罵,有了錢還這樣苛刻,五畝田加起來才多了一千文。她蓋房子,光大門就不止一千文錢。
“若是談不攏,明兒再來,后面還有人等著”族長不悅道,對她們已經很寬容了,允許她們商議了半天,倘若別人,只怕早已轟走。最近莊子里很安靜,沒有多少人來族長這里處理事務,閑著也是閑著。
安秀聽到這話,起身向族長告辭。
姜氏見她這般堅決,沒有了回轉的余地,只得拉住她:“成,四兩就四兩。一家子人,你安心掙你嬸子這點棺材本,我也賣得下去。”
族長見她們已經談攏,便將她們商議的結果寫在簿子上,然后寫了字據,蓋上族里的章,讓她們各自按了手印。姜氏的地契先給族長過目,瞧瞧是否造假,安秀的銀子也給族長瞧瞧,是否足銀。
族長鑒定了她們的東西都無誤以后,分別把東西交給她們,算是這莊子買賣完成了,記錄在族譜專門的交易簿子上。
從族長家中出來,姜氏氣鼓鼓的,不看安秀一眼。若不是安秀上次那一手震住了她,她非要罵上幾句。真是黑了良心的死妮子,竟然跟她壓價,生生讓她少了五兩銀子。
想起平白無故少了五兩銀子,姜氏肉都疼,在心中使勁罵安秀。
安秀的房子在西邊,姜氏的在南邊,到了一個岔路口,便不同路。安秀客氣地說三嬸自己先走了。姜氏疾步走路,裝作聽不見,一旦安秀離得開,她便邊走邊罵,罵的極其難聽。
“她三嬸,你咋了?”蕭氏從田里回來,褲管卷起,露出肥胖的小腿肚子,沾滿了淤泥。平日里蕭氏也不愛搭理姜氏,比起蕭氏,姜氏更懶更貪戀,蕭氏看不慣她。
剛剛聽到她好像是罵安秀,蕭氏才喊了她一句。朋友的朋友是朋友,仇人的仇人則是更加可靠的朋友。安秀是蕭氏的仇人,又是姜氏的仇人,基于這一點,她們妯娌倆倒是有了共同的地方。
一見到蕭氏,姜氏便大訴苦水,將安秀如何一文錢都不肯相讓,硬是用四兩銀子一畝,買了她五畝良田,扭曲是非地告訴了蕭氏,一邊講一邊罵安秀:“黑了心眼的死妮子,要不是我急著用錢,寧愿荒了也不賣給她。”
蕭氏見是這么回事,頓時不說話。那些良田的確賣便宜了,但是那些田原本就不屬于姜氏的,是分家的時候她使了詐騙去的。那時蕭氏還沒有過門,這些話都是大嫂唐氏后來告訴她的。
其中的是非,也被唐氏扭曲了些。
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蕭氏也不清楚,但是老三家的田就是比他們的好,不管是土質還是地理位置,都是好的。想到就這樣便宜了安秀,蕭氏啐了一口,安慰了姜氏幾句,便回家去了。
“他爹,咱這房子根本沒法再住了,年底的時候我要重新蓋房子”回到家,蕭氏告訴何有保道。
昨天割稻子的事情與后來安秀生病的事情,弄得何有保極度氣悶,聽到蕭氏這般說,他不開口,繼續抽旱煙。
“你聽到我說話沒有?”蕭氏見何有保默默抽煙不搭理她,分明是無聲的抗議,頓時怒了,提高聲音吼道,“聾了還是啞巴了?我告訴你,你不答話,我年底也必須做房子”
“用啥做?”何有保恨聲道,“咱又沒有錢,年底就是把口糧都賣了,也沒錢蓋房子。”
“去問安秀借”蕭氏詭譎笑道,“她又做房子又買地,身上不可能沒有錢。咱們爹娘住破房子,她發了財都不顧及,我去找族長說理去,不怕她不給錢。再說咱們又不是問她要,只是管她借。”
“咱們這房子好好的,哪里住不得?”何有保看出了蕭氏的心思,是想換安秀一樣的火磚房子,又敞亮又氣派。而且這是一個很好找安秀要錢的借口,爹娘做房子問她借錢,她若是不借,于情于禮都說不過去。沒有錢就算了,她蓋得大房子可是莊子里每個人都瞧見的。
說她沒錢,誰都不會相信的。
“哪里住的?”蕭氏怒道,“西偏方漏雨厲害,墻都濕了,塌了半邊,主屋好幾處漏雨。咱們的兒子媳婦發財了,憑啥咱們還住這破房子?”
“分家了,孩子們沒有責任給你蓋房子”何有保唰地站起來,“當初分家了,就是說好了兩家過,除非咱們老得殘了,孩子們才會給咱口吃的。你莫名其妙說要蓋房子,以為族長真會給你幫理?秀丫頭不容易,好不容易日子好過了些,你就別鬧騰她了。”
“你這沒用的死東西,一輩子只曉得刨地刨地,窮死一輩子”蕭氏罵道,“反正房子我是蓋定了,你等著瞧好吧”
何有保嘆了口氣,埋頭重新點了一炮煙,使勁吸了一口,旱煙管發出呼呼的響聲。他吐了一口眼圈,更像是吐了一口常常的悶氣,常年暴曬的暗紅色老臉皺紋盤結,眉頭緊緊鎖在一起。
今兒便是尤集趕集的日子,一早上起來弄了這么多事情,只得后天再去。安秀讓何樹生把烏龜盆放在客房里收好,別叫人看見了。難免有人串門,說出去,何早生他們編的瞎話都露底了。
何樹生聽話地把烏龜搬到了客房中。
安秀準備去割些野菜回來燉豬食,拿了鐮刀與提籃正好出門,遠遠就聽到有人打聽她的名字。
只見三個女人,各自手中都提了一個大大提籃,用紅布遮住,高高鼓起。一個年老,滿頭銀發卻精神爍睿,兩個中年,看上去跟二嬸差不多年紀,穿著藍布外褂,不算新的,但是很整潔,很舒服。
見安秀站在門口,年老的女人堆起滿臉微笑:“是秀丫頭吧?哎呀家婆一年沒有來了,都差認不出你了。你又長高了些。”
安秀若微一估計,怕是何樹生的外婆與兩個舅母。自從安秀穿來,就沒有見過他們上門,自然不認得。安秀怕出錯,只是笑:“家婆咋來了?樹生,快出來,咱家婆來了”
何樹生聽到這話,慌忙把烏龜盆抱到安秀的房間里,塞到她的床地下,垂下的床幃遮了起來,才出門。見外婆與大舅母二舅母扛著節禮來了,立馬迎上去,接了外婆手里的重提籃:“家婆,大舅娘,二舅娘,你們咋來了?”
何樹生的外婆張王氏握住安秀的手,滿意這標致外甥媳婦,笑道:“你伯伯家的兄弟去咱們莊子報喜,說秀丫頭有了身子,我跟你家公喜得連夜拜了祖宗,帶著你兩個舅娘送財禮來了。秀啊,害喜厲害不?頭胎都怪難受的。”
兩個舅母放下東西,也都過來關心安秀是否害喜厲害,還問想吃啥時新巧樣的東西,讓舅舅們去弄來。
安秀只是笑,半天才解釋:“沒懷孕,弄錯了。”又將昨兒如何嘔吐,自己如何懷疑懷了孕,如何告訴二嬸,二嬸如何高興就迫不及待通知了家里人,種種編好的說辭告訴了何樹生的外婆與舅母。
三人明顯一陣失望。
安秀只得歉意,中午的時候接了何玉兒回來,地窖里還有些蘿卜、白菜、蚌殼肉,兔子肉,雞肉,魚肉,安秀每一樣都弄些。炸魚塊,土豆燉雞肉,辣椒炒蚌殼肉,紅燒兔子肉,清炒白菜,把蘿卜先擱在開水里燙一遍,然后涼拌,炒了花生米,又去二伯家討了一罐子豆豉,加上香蔥炒熟,弄了整整八個菜,然后打了雞蛋湯。
二舅母朱氏幫安秀燒火,何玉兒帶著外婆與大舅母四處看看,看看他們的房子,豬圈,牛棚,雞窩,兔子籠,然后帶著看他們的臥房,看看衣柜里,被子柜里的新衣裳,新棉被。
外婆張王氏感動得眼角都濕了:“都好,都好玉丫頭,你母親在天顯靈了,保佑你們兄妹過上好日子了。家婆也就放心了,以后啊,踏踏實實的,比啥都強。”
大舅母劉氏則羨慕不已,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外婆家的張家莊離何家莊雖然隔了十幾里路,但是安秀發了財,蓋了新房子的事情,最近也傳了過去,說的邪乎著,大舅娘李氏本不信,如今一瞧,才是真的信了。
安秀的確發財了。
何玉兒把繡活兒拿出來給張王氏瞧:“家婆,這是我繡的花兒,才學了幾天,繡得不好看。等玉兒學會了,先給家婆繡幅好看的。”
張王氏捏在手里,震驚不已,若是不說,哪里看得出是出自一個孩子的手?銹了一朵牡丹,針腳細膩,竟然如同活了一般,張王氏吃驚不小:“玉兒,你咋學了這么大的能耐?真好看,這能賣不少銀子呢。”
何玉兒天真地露出笑臉:“等玉兒掙了銀子,給家婆家公買新衣裳,做新鞋子,孝敬你們”
“噯,噯”張王氏聲音都哽咽了。一年前何樹生走外婆家,張王氏見他身上有傷,是蕭氏用燒火棍打的,一氣之下帶了兩個舅舅鬧了過來。后來女婿何有保當眾下跪,求他們回去,張王氏一生氣,發誓再也不來他們家了。
一晃,便是一年了。和一年前相比,何玉兒似乎長高了些,臉色也不是以前的蒼白色,雪白臉頰透著蘋果紅,嬌嫩異常,張王氏就知道,安秀是真的對何樹生與何玉兒好,心頭感慨萬千,眼淚快溢了出來。
家里來了客人,安秀讓何樹生去叫李老漢回來吃飯。難得吃頓豐盛的,叫他也享享口福。
不一會兒,李老漢與何樹生也回來了。外婆看到他們的牛,更加高興了,安秀的生活真是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又問這老漢是誰,安秀實話告訴了外婆。外婆沒有講什么,但是抿著唇角透出一絲不悅。
吃飯的時候,安秀搬出新買的梨木紅漆桌子,柚木長條板凳,青色細瓷碗碟,鑲著銀頭的烏木筷子,儼然鎮上人家的用度,二舅娘朱氏笑了笑,直夸真好看;大舅娘劉氏眼睛都掉里頭拔不出來了,羨慕不已。
張王氏則是滿心的高興與驕傲。
滿桌子的菜,又讓外婆與兩個舅母感嘆了一番。
吃過飯,兩個舅娘非要幫著安秀收拾碗筷。安秀不讓,外婆張王氏笑道:“秀丫頭,讓你舅娘幫你收拾,你過來,家婆有話跟你講。”
安秀只得隨張王氏出了廚房。家婆與兩個舅母帶來的提籃都擱在安秀與玉兒的臥房里。家婆掀開給她看:“你們做房子沒去下帖子,我們也沒聽到風聲,做好了才隱約聽人說起。你沒懷身子,今日這些東西也不往回帶了,算作上次做房子的節禮,你可別嫌輕。”
安秀看了一眼那三個提籃,里面各裝了兩匹布、四五十個雞蛋、一條豬肉、兩封點心。
“家婆這話外道,叫我說啥好?”安秀急忙拒絕,“一年到頭也沒有孝敬你們,反而要你們長輩送禮,要是叫人知道,不知道咋寒磣我呢。”
“別人愛說啥說啥”張王氏是潑辣的性子,不在乎那些俗事,只是拉著安秀的手,從懷里掏出一個布包給她,“跟你舅舅們沒有分家,家里的錢雖是我管著,但是用一文也得跟他們商量。這兩吊錢你拿著花,是舅舅舅娘同意了的。別嫌少,啊”
安秀這回真的急了,把錢袋硬塞回外婆的手里:“家婆,您也看見了,我們現在不缺吃喝的。舅舅們掙錢不容易,我不能要你們的錢。等哪日過不下去了,再去找家婆家公蹭口吃的。”
“聽話,秀,快拿著”張王氏鐵了心要給她錢。安秀沒有爹娘,不像別的媳婦兒,有娘家塞點錢,塞點用度。張王氏只有何樹生娘這一個閨女,走的早,自己一直也沒有機會為女兒做什么。現在就把安秀當成了自家人,也想跟別的娘家人一樣,塞些私房錢給她。
安秀又塞了回去:“家婆,我真的有錢,您別給我錢。”
雖然第一次見到這個老太太,安秀能感覺到她對自己的善意與心疼,像親奶奶一般,心頭微熱。
“秀丫頭,你再不拿著,家婆就生氣了”張王氏無法,只得板起臉來。
安秀將這兩吊錢握在手里,異常的沉重,自己的異能可以隨意換來錢,但是這錢,卻是外袍舅舅們一文一文從土里刨出來的,是血汗錢。她若是用了,心里怎么安寧?
外婆以為她沒有錢用,怕她受委屈,安秀吸了吸鼻子,心想還是等會兒偷偷塞在外婆的提籃里吧。打定主意,安秀笑了:“那我就收下了。”
“聽話就乖”張王氏摸了摸安秀的滿頭烏黑青絲,很是滿意。繼而想起了什么,又道,“秀,樹生在家不是沒事?你咋雇人放牛,不叫樹生去。”
安秀只得把何樹生要去上學、李老漢兒子不孝順,除了放牛,他沒有任何收入的事情跟張王氏講了一遍。張王氏聽罷,點點頭:“樹生是該去上學了,將來中了秀才,就沒人敢欺負你們了。”
安秀暗笑,原來家婆的心思這般容易滿足,中了秀才就好了。
張王氏又道:“我知道你這孩子心軟,不過幫人也要盡力而為。你們自己都沒啥收入的,還要幫那老漢。像他一樣可憐的人到處都是,你還能都幫過來?秀丫頭,聽家婆的話,尋個事頭打發了他。”
安秀點頭答應,她明白外婆都是為了她好。張王氏不知道安秀有著簡單的收入法子,怕她坐吃山空。老人經歷了半生的歲月,想得自然比年輕人長久。
家婆送來的雞蛋,安秀悉數留下,一共一百六十個,豬肉也留下。然后從自家的地窖里拿了六只腌制的雞、點心、布都重新裝在提籃里,讓家婆帶回去。原本就有回籃的風俗。就是親戚拎著一提籃東西來,回去的時候不能讓提籃空著,得放點東西作為回禮。
有從柜子里拿出三錠二兩一個的銀錠子,包在那兩吊錢一起,藏在家婆帶來的布料里面。為了怕他們路上不甚弄丟了,安秀又用了一道布仔細包好,確保萬無一失才放回去。
六兩銀子,能用很多的用處,安秀平日從未孝順過外婆外公,這次當是把以前的都補上了。
家婆嫌安秀回籃的東西太重了,非拒絕不要。安秀同他們拉扯了半天,才把東西都給了家婆。
這些東西才不是貴重,看到她的銀錠子,外婆會覺得更加貴重了。
等她們都走了,安秀才松了一口氣。轉身回房,把上午買來的地契仔細收好。這些地契,可以用來換大伯家水中心那塊壩上的土地。那天采蓮的時候,安秀目測了一下,壩上的土地大約有兩個足球場那般大,合成畝的計量單位,大約二十多畝。
大伯家壩上的那些地,只能算是二等地,四兩白銀一畝。除去這五畝良田可以交換,安秀必須支付十五六畝的價錢,粗若算了算,大約六十七兩銀子。
吸了一口氣,安秀數了數身上的現銀,才五十九兩整。前段時間發了小財,她有些自滿,如今看來,真是窮人啊現在手頭上能收進的,除了烏龜,就是那些珍珠了。
烏龜總共大約能賣到四五十兩,珍珠市價如何,安秀就不知道了,從前從未接觸過珠寶之類的東西。新世紀的珠寶市價,安秀沒有法子換算成這個年代的貨幣。銀價不同,稀缺程度不同,很難去估量。
在家休息了一天,安秀的體力得到了恢復。明兒便是趕集的日子,天色剛剛暗下來,安秀便開始動用自己的異能,把院子里的小雞催熟成大雞,豬催成三百斤的肥豬,辣椒、茄子、香瓜也催熟,弄了滿滿一牛車。肥豬不好帶,安秀只得動用異能粉碎它的心臟。
何樹生兩人合力,才將肥豬弄到車上,死了的動植物,安秀沒有法子催動;雞全部系上翅膀,天色昏暗時,這些雞都看不見,乖乖地呆在車上,把各種反時節蔬菜都堆在車上。烏龜與珍珠分別用布袋裝著,何樹生抱在懷里。
安秀駕著牛車,兩人丑時便出發往尤集市上趕了。這些東西不能叫莊子里的人看見,否則不知惹出多少閑話。
趕到尤集的時候,天色尚未明亮,安秀駕著牛車,直接奔金玉堂去了。整個街道一片寧靜,尚無人跡,只有牛粗聲喘息的聲音。
金玉堂亦沒有人,這座喧鬧的酒樓沉浸在安寧之中,華美雕飾斂了其張揚氣場,變得幽靜。
安秀把牛車停在金玉堂的后門,同何樹生道:“咱們來早了,開門還要一會兒,你要是困了就先瞇著,等會兒我叫你。”
何樹生正想說什么,就見金玉堂后門緩緩亮起來一眨燈,有人打著哈欠起身,沖門外高聲道:“誰在外面?可是安姑娘來了?”
上次安秀賣來的反時令蔬菜令他們賺了不少銀子,一天便脫銷了。這幾日傅掌柜一直念叨著安秀,希望她可以再次送些來,叫人去街上官府管擺攤收費的衙役那里問,有沒有見過安秀來,都說沒有瞧見這個姑娘來。
傅掌柜每晚都叫伙計在后門那里守夜,怕安秀哪天突然來了,見沒有人又轉身走了。
“正是我”聽到里面的人這樣問,安秀與何樹生都吃了一驚。
那伙計急忙開門,出語如濺珠:“安姑娘,您可來了,這幾日我們掌柜的急壞了。上次您送來的蓬蒿、菠菜,很多客人愛吃,鎮上的霍家定了后天的酒宴,點著名兒要新鮮東西,我們掌柜的叫我們近來每日在后門等安姑娘。可算把您盼來了,您要是再不來,我們可要去您家了。”
霍家是鎮上首富,家中有親戚在朝廷為官,后盾強硬,鎮上的人誰都怕他們三分。
安秀與何樹生見這伙計一口氣說了這么多,都抿唇笑了。把牛車拉進來,安秀道:“我這不是來了?你們傅掌柜什么時候起來?我今日送了好東西,你可做不了主兒。”
那伙計一聽,兩眼放光,笑道:“姑娘等著,我這就給您叫去。我們掌柜的說了,只要是姑娘來了,半夜三更叫醒他都沒事。現在快天亮了,姑娘您若微等一等啊。”
“你去吧,我等等沒事,叫傅掌柜盡可從容”安秀客氣笑道。起得太早,她止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那伙計敲在眼里,急忙跑上樓去了,咚咚敲在傅掌柜的房門。傅掌柜睡覺本來就淺,再加上這幾日一直在憂心霍家后天的酒宴,包了金玉堂的整個夜場,點名兒要稀罕東西,的確讓人愁,所以一直迷迷糊糊沒有睡著。
傅掌柜這幾天把酒樓的伙計派出了五六個,去集市及附近集市尋找稀罕物事,找到了好幾只野味,但是很普通,連傅掌柜的眼都入不了,哪里入得了霍家的眼?
像霍家這樣的大戶,吃喝不在乎錢,新奇才是他們想要的。這要是伺候得不滿意,得罪了他們,可是丟了一大宗的買賣。霍家定一個夜場,夠金玉堂掙半個月的開銷,這可是大主兒。
情急之中,傅掌柜自然想到了安秀。上次安秀送來的蓬蒿,霍家四房的三少爺一個勁說好吃,當即賞了一百兩銀子給伙計,然后全部要去了,說給老夫人常常鮮。老夫人贊不絕口,令人送了五百兩銀子過來,感謝傅掌柜。
聽到伙計的敲門聲,傅掌柜一個轱轆爬起來,急忙打開房門:“是不是安姑娘來了?”
“掌柜的好運道,真是安姑娘來了”那伙計也眉開眼笑,安秀正好是他值班的時候來的,掌柜的少不了要獎賞他,“小的看她帶了滿滿一牛車的東西,還有兩個布袋,看不清是啥。她說有好東西,要專門給掌柜的您看。”
傅掌柜喜上眉梢,道:“你去伺候著,說我馬上來。”
那伙計又咚咚跑下樓梯,往后門來了。見安秀與何樹生都坐著打盹,知道他們因為趕路而起早了。那伙計轉身往后廚去,爐子上架的水壺正好開了,伙計拿出上好的綠茶,給安秀和何樹生各自泡了一杯,又端出三盤點心,送了過來,只是笑道:“安姑娘,早起還沒吃飯呢吧?這是我們金玉堂的招牌點心,您嘗嘗合不合胃口。”
安秀見這伙計精明又能說會道,知道是個精巧人,做買賣最稀罕這號人了,說不定自己哪天興起,想著最買賣,正好可以挖墻角咧,于是忙堆起笑臉:“多謝。小二哥,你叫啥名字?”
“小的叫凌二虎。”凌二虎見安秀問起他的名字,只怕是要在掌柜的面前表揚他,頓時笑了起來。今日算是走了好運,這班值的好,把財神爺都盼來了。
安秀與何樹生吃著點心,喝著清醇綠茶,精神比剛剛好了。點心中,一盤花生酥餅,一盤紅豆杏仁糕,一盤棗泥膏,都是甜味的,安秀吃了幾口便膩了,正獨自喝著茶,就聽到傅掌柜遠遠的聲音:“安姑娘來了?”
安秀忙拍拍手上的糕點屑,咽盡了口中的東西,起身迎笑道:“是我來了。傅掌柜一向可好。”
“整日忙些瑣事。”傅掌柜笑道,“匆忙起來,衣冠不整的,安姑娘別介懷啊。”
安秀見他,的確是披頭散臉的,頭發來不及疏,毛糙凌亂,批了件外袍,扣子扣斜了一顆,生怕怠慢了安秀,匆忙就下樓了。
安秀忙笑道:“傅掌柜說笑了,我們莊稼人,沒有那些個虛禮,不會介懷。”
傅掌柜安心地笑了笑:“那這次安姑娘給我們送啥好東西啦?”口中說著話,眼睛不由地主地往安秀牛車里瞟,看到了辣椒,頓時大喜。這可是夏季的吃食物,夏辣椒不是很辣,可以炒雞蛋,夏季最普通的菜,這個時節肯定非常的珍貴,然后又看到了茄子,傅掌柜不由地彎起了唇角。
安秀不藏著掖著,開門見山,把自己的東西給他看,傅掌柜大喜:“反時節蔬菜我全部都要了,價格都當時節令的四倍,安姑娘看如何?”
安秀一思量,算得上高價了,當即點頭答應,又指了指自己牛車里的豬,笑道:“這是今兒早上剛剛死了,傅掌柜這里缺不缺豬肉?”
“死了啊?”傅掌柜有些為難,“安姑娘,你這不是什么病豬吧?我們這里吃飯的都是貴客,嘴巴刁,出了一點差錯,我們東家可不饒我。我這話說得直,你別介意才好。”
安秀翻了翻白眼,心想古代的商家真有信譽,都是國家重農抑商的功勞,令他們步步謹慎。“這我不曉得,這豬死的很突然,傅掌柜不如找個熟悉的人來看看。”安秀無辜笑道。
傅掌柜沖凌二虎低聲道:“你去把楊師傅叫起來,說急事,讓他快些。”楊師傅是他們酒樓的大廚,一生看了無數的東西,啥肉過他的眼,他都能斷出這肉什么時候殺的,動物之前得過啥病。
凌二虎一聽,忙跑去了,非常積極。傅掌柜笑道:“去找楊師傅來瞧瞧,再給安姑娘定價格。”
“應該的。”安秀也能體諒。
“這些雞不錯,安姑娘也是拉來賣的?這個我可以現在就拍板定了。”傅掌柜見安秀的冠紅艷,體肥個大,都是優良品質。雞肉豬肉等等,酒樓每日都要買進很多。
“嗯”安秀笑道,“傅掌柜給啥價格?如果可以,我也不往別處拉了,省下麻煩。”
“四十文一斤吧。”傅掌柜笑道,“集市上最好的雞才三十五文一斤,姑娘常年做買賣,應該知曉。”
安秀粗若算了算,三十只雞,每只大約五六斤,四十文、文錢一斤,能賣出六千文錢,換成白銀,就是五兩銀子。
不錯,一畝田的錢回來了,安秀也很滿意,笑道:“那成,傅掌柜叫伙計拿稱來稱吧。”
一會兒,凌二虎就帶了一個腦滿腸肥的大廚進來,說是楊師傅。這位大廚尚未睡醒,朦朧著小瞇眼。傅掌柜咳了咳:“楊師傅,你來看看這豬。安姑娘說是突然死了,你看看得了什么病。”
安秀看楊大廚蹙了蹙眉,估計他心里肯定在想,勞資是超級廚師,又不是獸醫。
楊大廚打了一個哈欠,人才精神點,揉了揉眼睛,翻這豬的眼皮,口舌,毛發,半晌才斷定道:“喂得太好了,肉擠破了心,把心擠碎了。”
傅掌柜與凌二虎都笑了,看在安秀道:“安姑娘喂豬舍得用東西啊。”
安秀也是笑,沒有反駁。傅掌柜見這豬很肥,又不是得病,當即慷慨道:“我們買活豬,都是三十文一斤,姑娘這豬也按這個價格,再高我就做不得主了。”
安秀一思量,知道他沒有虧待自己,瞇起眼睛笑:“成,傅掌柜厚道,就按您說的價格吧。”
最后傅掌柜與楊大廚、凌二虎三人用稱把安秀的蔬菜,雞,豬都稱了。賬房不在,傅掌柜親自打起盤算計算一共多少錢,他從前就是賬房出身,最后笑道:“姑娘,豬一共九千二百文,雞六千一百五十文,菜四千五百八十文,總共一萬九千九百三十文。”
安秀笑了笑,自己在地上用塊石子,一點一點算了起來,最后發覺傅掌柜算得非常精確,沒有坑她一文錢,頓時笑了:“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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