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許是也感覺到氣氛異常,阮蘭念叨完后,轉過頭,看到門外靜立的沈赟頓時臉色大變,眼眶微紅,身子也輕輕顫抖。沈斌拎著袍子一角走進來,到觀音菩薩面前合什拜了拜,并不看她,說我聽說你了,便尋思著你今日定然會到這里。”
阮蘭垂下頭,半晌才說你還記的?”
“當然記的。”沈赟喟然長嘆一聲。
阮蘭眼眶浮起淚花,極力地按捺著,幽怨地說你不該記的,也不該來。”
沈赟又是一聲長嘆,說節同時異,物是人非,我勞如何!”
這是三國時,曹丕寫給吳質的一句話,意思是,時節更改,物是人非,一念至此,我心憂勞。阮蘭出生書香世家,精通文史,自然明白意思,眼淚點點落到衣襟上,她忙掏出手絹掩著臉,不讓哭出聲來。
一旁的阮碧如墜云山霧海,看兩人對話,倒好象彼此還有情感。
片刻,又聽沈赟說你變多了。”當年嬌嫩如同白玉蘭一般的女子,如今已經變成滿臉愁苦的怨婦。
這句話象是重錘砸中阮蘭的心臟,痛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她摸摸的臉,悲傷地說是,老了,也丑了。如今我都不敢照鏡子了。”當年也曾經芳名無二,人們贊她堪比空谷幽蘭。歲月荏苒,幽蘭凋零,徒剩下殘樹敗葉來憑吊從前。想到和離后的顛沛流離,初見沈赟的震驚消退,怨恨升了起來,她狠狠心說相爺,妾身出來久了,恐母親牽掛,先行一步了。”說著,拉著阮碧就要走。
“你且等等。”沈赟橫跨一步,攔在她面前,看阮碧一眼說我今日來,是有事同你說的,借一步。”
阮蘭凄然一笑,問我與你之間還有可說的?該說的當年都說過了,可你又不信。”
沈赟不吱聲,又看了阮碧一眼。
阮蘭一怔,隱約明白是與阮碧有關,頓時緊張起來,說也罷,咱們就去后殿吧。”
沈赟點點頭,跟她一前一后往后殿走。
分明所說的事情是與相關的,阮碧想了想,等他們進了后殿,也想跟。腳步方動,被鄭嬤嬤一把拉住,迷惑地問姑娘要去做?”
“媽媽,他會找到這里來?”
“姑娘不,當年蘭大姑娘美名在外,有一日到廟里燒香,遇到兩個輕佻的世家弟子,是沈相喝退了他們。后來他們兩個每一年這一天都到這里來燒香。唉,原本也是一樁美滿姻緣,誰后來居然變成怨侶。”
如此看來,當年沈赟與阮蘭的感情并不差。阮碧正出神,忽然聽到后殿傳來阮蘭細細的聲音我說過沒有,當真沒有,她實實在在是你的女兒。”心里一凜,沖鄭嬤嬤和秀芝做了一個“噓”的動作,悄步走到后殿門口,側耳聆聽。鄭嬤嬤連使眼色,又是招手又是擠眼,她只當沒看見。
沈相的聲音很低沉,傳到外面不太真切。“……母親說,那晚你們宿在玉虛觀時,親眼看到你屋里有個男子。我也看過你們兩個的往來信件。”
阮蘭抽抽噎噎地說你為何還是不我?我雖然智陋識淺,也女子最重要的莫過于是貞潔兩字,如何會做出與人通奸的丑事?我與大皇子雖有數面之識,卻連話都沒有說過幾句,又已嫁與你為婦,可能寫信給他?至于他寫給我的信,我一封都沒有拆過,都叫人退還給他了。”
大皇子!阮碧精神一振,沈家人口口聲聲說的阮蘭“奸夫”是他,怪不得沒有半點風聲傳出來,連老都不,原來是關系著天家的體面。仔細梳理一下,當年大皇子對阮蘭有意,寫過信給她。阮蘭對他無意,沒有寫過信給他,沈相卻說看到她寫給他的信了。沈老不喜歡阮蘭,宿在玉虛觀時看到她屋里有男子,便疑心是她的奸夫……真相似乎就要出來了。
“你還要狡辯,他在信里都說了,一輩子記著玉虛觀那夜……”
阮蘭心灰意冷地說罷了,罷了,你終究是不我,便是我說破了天,又有何用?”
一時無人,前殿后殿都是寂然無聲。
半晌,又聽沈赟問我今日見你,是想讓你好好管教你女兒……”
話未說完,阮蘭驚慌地說阿碧?她了?”
“你問她吧,總而言之,勿再蹈你覆轍了。言盡于此,望你們好自為之。”說罷,沈相一拱手,轉身要走。剛走到門口,打橫里走出一個人攔在面前,定然一看,正是面若沉水的阮碧,頓時愣住了。
“沈相大人且留步。”阮碧淡淡地說,“方才沈相大人連看小女子兩眼,小女子心生好奇,因此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沈相讓蘭姑姑好好管教我,卻是為了何事?能否詳細說來聽聽。”
“阿碧。”阮蘭急白了臉,“你……你這孩子,能擋他的路,到底他是你……他是你的長輩。”
“蘭姑姑莫要著急,便是因為他是我的長輩,才要攔著他問個清楚。否則憑空生了誤會,反而不美。”頓了頓,阮碧帶著一點假惺惺的笑意問,“沈相大人,你說是不是?”
沈赟從驚詫中回過神,目不轉睛地打量她一會兒,又看著阮蘭說她這性子倒是和你半分都不象。”
“她年齡尚小,不諳世事,你莫怪她。”阮蘭慚愧地說,拉拉阮碧的手。
果然是性格懦弱,阮碧眉頭微蹙,依然不卑不亢地說請沈相大人明示。”
這種事如何宣諸于口?沈赟嘆口氣說你如此聰明,自然我說的事。太后都已經給他賜婚了,你就別再作非份之想,白白折辱了的名聲。”
阮碧挑眉一笑,嘲諷地說沈相大人果然苦口婆心,高義薄天,只是小女子愧不敢當。明明是太后召我覲見,我去了才是晉王府,如何就成了我非份之想?莫非我不該忠君聽命?莫非我應該抗旨不遵?沈相嫻熟法典,精通律義,不如為小女子指點一二吧。”
這一番夾槍帶棍,聽得阮蘭心肝顫顫,說阿碧,你能這么跟他?他………他是你……”
阮碧無奈地打斷她蘭姑姑,沈家從來沒有承認過我。”
阮蘭搖搖頭,不認可地說便是沒有認過你,你也不能違逆父子倫常。”
見她迂腐至此,阮碧懶得理她,只看著沈赟。
沈赟見她眼珠如墨玉,目光明澈堅定,顧盼之間,自有一股凜烈不可欺的氣勢。雖覺得她強橫,卻著實惱不起來,嘆口氣說你莫要以為我心懷歹意,方才的話雖不動聽,卻是為你好。你仔細想想,太后因何召你入晉王府覲見?”頓了頓,見她不解,憐惜地說,“你畢竟年輕……都不已身處死地了。”
阮碧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太后召到晉王府覲見,貌似是想逼為他妾,實際上想逼著永遠離開他。阮府乃清流世家,可能讓閨女做妾?為了維持這百年的名聲,阮碧要不以死洗清白,要不出家明志。真要到這一地步,晉王也不會怪太后,只會怪阮府逼迫了她。
果然是好手段,阮碧莞爾一笑。攤上這么一位母后,晉王便是再喜歡又如何?絕不可能跟他一起了,休要說妾,便是正妃也不行。
見她明白太后的居心,不驚不怖,還笑靨如花,沈赟大感驚訝,想了想說你也不要擔心,事情既然沒有傳出,就還有斡旋于地。”
一旁的阮蘭沒有聽明白,擔憂地問你們究竟在說?誰要致阿碧于死地?”
阮碧握著她的手,柔聲說蘭姑,你不要擔心,并不是大事。我們出來已久,祖母定然著急,先吧,路上再同你細說。”
阮蘭盯著她一會兒,見她鎮定自若,微微放下心。轉眸幽怨地看沈赟一眼,曲膝一禮,拉著阮碧往外走。到大相國寺外面上了車,她幽幽嘆口氣,愧疚地說阿碧,我對不住你,他們都不肯我。”
阮碧拍拍她的手,安慰她,其實方才她看出來,沈相已經了,否則他也不會出現在這里。可是又如何,事情如此綜復雜,維持原狀才是最好的。
“蘭姑,當年你與大皇子究竟是回事?”
阮蘭瞬間臉色煞白,說你方才都聽見了?”
阮碧點點頭。
又是羞慚,又是擔心,她說傻孩子,你……你……可不能亂說。”
“蘭姑,你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
阮蘭眉眼微黯,說他其實并不是個壞人,但當真是害慘了我。他都死了這么多年了,便是恩怨都了。”
阮碧微微皺眉,總覺得這樁事沒有這么簡單,然而一時又想不明白。
間,馬車已經到槐樹巷。大家下了馬車,只見中門大開。阮蘭等人頓時面面相覷,鄭嬤嬤問門房來了人?中門開著。”
門房壓低聲音說鄭媽媽,了不得了,方才宮里來公公宣旨,封我們家四姑娘為淑媛,擇日就要進宮了。這會兒公公還在大廳里奉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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