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礽被廢了太子位，自然不能再繼續住在宮中，便遷了出來。

這次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很大，雖然之前也有過不少被人彈劾、惹怒康熙的時候，但卻從未像這次這樣被狠狠地從天上扯落到地上，甚至連太子之位都失去了。

前些日子被關押的經歷更是令從小就幾乎一帆風順的他難以承受。從被人高高捧起、不可一世的太子爺，一瞬間變成了人人落井下石、恥笑嘲諷的囚徒，這樣的落差別說是他了，換了任何一個人怕是都難以承受。

還好并不是人人都見風使舵的。

在他落難的最為艱難的時刻，總還有那么一兩個對他不離不棄的人，禛就是其中之一，不由令他大為感動。

對這個老四，他原本并沒有特別的感情，甚至還因為禛出色的能力而對他多有防范，更是因為禛能夠名正言順占有他心儀的女孩兒而心生嫉妒。但正所謂日久見人心，想不到在他落難的時候，陪在他身邊的居然便有這個四弟的身影。

如今他雖然被證明是被陷害的，可康熙也沒有讓他復位的跡象，人們對他雖然不再繼續落井下石，卻也并沒那么容易就重新巴結上來，現在人人幾乎都處于觀望之中，沒有誰會在這種時候著急站隊。

若是在以前，看到這樣的情形，他一定是萬分憤怒的。不能依附的人全都是敵人，就需要狂風暴雨般的打擊，讓世人看清楚究竟誰才是大清朝未來的主人，讓他們叫做識時務者為俊杰。然而現在，他卻只能滿心的苦澀，黯然坐在院子里借酒消愁，茫然不知的出路在何方。

“二哥，一個人在這兒喝酒？”熟悉的聲音從背后響起，他不用回頭也來的人是誰，不禁苦笑了一聲。

“老四，這么晚了，不在家陪晴鳶，反而到我這里來？”他微微笑著，帶著幾分自嘲和譏諷，轉過頭來，隨即看到禛身邊還站著一個人，“十三也來了，坐吧。”

禛和祥走進了院子，在他對面坐下來，自行拿過一個杯子放在面前，倒上了酒。

“二哥倒是好興致，這么晚了還在對月淺酌，只是這天兒也未免太冷了些。”祥笑著說道，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感覺一股暖流從胃里升起。

礽苦笑了一聲，也一飲而盡杯中酒，嘆道如今的我，除了這種事情，還能做？”

禛和祥對視了一眼，禛便道二哥不必灰心，想必不會等太久，就一定能守得云開見月明的。”

礽搖了搖頭，只當他是安慰，自嘲道灰心不灰心的，左右也不過就這樣了，我本也沒指望。其實想想，如今這種日子也沒不好，一身清閑，閑來無事便喝喝小酒、吟詩作對一番，再找來三五知己對酒當歌，沒比這更愜意的事情了”

聽著礽明顯口不對心的話，禛和祥不禁相視一笑，祥說道我說二哥好興致，還真就沒說不過二哥，如今朝堂上風起云涌，正是精彩的時候，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感興趣么？”

礽心中一動，嘴上卻兀自說道朝堂上的事請與我還有相干？就算我想問也沒地方問去啊而且問了又如何？”

他不禁更加情緒低落起來。

如今雖然他不再是待罪之身，但卻也并沒有恢復以前的地位，沒有人來看他，他也無從如今朝堂上的變化。康熙自從事發開始到現在，從未召見過他，就連他都以為皇阿瑪不再待見了，何況其他人？

禛的眼中飛速閃過一絲不屑，隨即便故作神秘地說道這可不能說跟你無關啊，二哥。你可知，現在朝中很多大臣都在叫喚，希望皇阿瑪能夠立老八當太子呢”

礽頓時臉色一變，瞳仁猛地收縮了一下，卻故作瀟灑地說道是么？老八確實聰明，又能干，大臣們推舉他也在情在理。不過……”他略一沉吟，然后看著禛笑道，“老四，其實你的本事也不差啊而且你是德妃娘娘的親生，這就比老八還要強了，就沒想過找人幫你搖旗吶喊一番？”

禛垂下眼簾，掩去眼中的譏嘲——在這種時候了，他竟還不忘試探挑撥嗎？

“二哥，我沒有那個心思，你又不是不。”他淡淡地說道，抬起眼來看著礽，又道，“況且，若是有能力就能當太子，那豈不是很多人都有資格了？在我看來，太子不僅要能力出眾，更要有天生的為君氣質才行，老八還差了點兒，我就更不用說了，不是那塊料。”

礽聽了，雖然未必就盡信他的話，卻也忍不住心中一喜。

“二哥，今兒個我們來，就是想問你一句話。”祥鄭重地說道，“你老實告訴我們，是不是還想當太子，還想恢復原來那樣？”

礽一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怔怔地看著他們。

禛也看著他，冷靜地說道是啊，二哥，給我們一句話。如果你還想當太子，我們定會盡力為你設法，說服皇阿瑪重新將你立為太子。但若你真的死了心了，今后都不想再提太子二字，這事兒也就算了，讓老八折騰去，我們也省了心事。”

礽緊緊握住杯子，手上青筋盡露，心中波濤洶涌，一時之間難以決斷。

該回答？是或不是？

禛他們究竟是意思？真心想要幫助他上位還是出言試探？他不禛對那個位子沒有一點兒念想，然而他一直盡心盡力輔佐卻是不爭的事實，而且落難之后也不曾對改變初衷。他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然而仔細想想，試探對他有好處？就算他有意那個位子，如今也早已不對他構成任何威脅，巴巴兒地跑來試探純粹就是多此一舉。再說現在還有好顧忌的？早已經失去了一切，還有比這更糟的情形嗎？如此，背水一戰又有何不可？

想到這里，他霎像是沖破了一層無形的束縛，整個人都鎮定了下來，放下酒杯，看著禛和祥，淡淡說道好，你們兩個用誠心問我，我也用誠心回答你們——想我自然是想恢復太子之位的，從小就被皇阿瑪當作未來天子撫養教育，若是沒有了這層身份，我不還有生存的意義……”他有些恍惚，隨即卻又清醒，笑道，“這是我的心里話，若是有機會，我自然還是想當太子的。但卻不必刻意去追求，若是皇阿瑪愿意讓我當太子，他自會頒下旨意。若是沒有旨意，就說明皇阿瑪已經徹底對我死了心，也無謂去做徒勞的掙扎了。所以一切決定權在皇阿瑪，我只需等待便是。”

禛心中微凜，看了礽一眼。

不愧是曾經貴為太子的人，康熙親自教導出來的繼承人，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從這番話就可以看得出來，礽只不過是用頹喪和散漫來麻痹眾人的視線罷了，真正的他還潛伏在黑暗中，蓄勢待發，尋找合適的時機就要一撲而上，行最后一搏

不過，只要他還有野心，就依然有破綻，想要動些手腳也不是不可能的。

“二哥，既然你還有意，那就好了。你放心，只要皇阿瑪一天還沒立太子，你就一天都還有機會。我們也會在恰當的時機對皇阿瑪進言的，太子是二哥，二哥就是太子，從小到大我都是這么想的，今后自然也是。”禛微微笑著，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祥也點點頭，笑道是啊，從懂事開始就二哥是太子，若是換了個人我還真覺得有些不習慣呢”

礽心中仍有戒備，卻不妨礙他露出真摯的笑容，說道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不管未來怎樣，我們的情誼不變，只是若我不是太子了，將來給不了你們好處，你們可別嫌棄我才是”

他變相地作出了承諾。

禛和祥相視一笑，祥笑道二哥可不能說這種喪氣話，你要堅信大清國的太子終究是你才行啊”

三人一通說笑，喝了一會兒酒，禛和祥便站起身來告辭。

“二哥，你且安心等待吧。皇阿瑪那邊交給我們，若有事情我們也會派人來告訴你的，我們一定會盡力讓皇阿瑪恢復你的太子之位的。”禛說道。

“是啊，二哥，你要我們、，做好準備，皇阿瑪也不會舍得放棄你的。”祥也道。

礽不由心中一熱。

多年的權力斗爭，早已將他的心錘煉得堅若精鋼、冷若冰霜，有多久沒感受過這種之誼了？且不論他們是否真心來相助，在這一刻，他愿意他們，真心感謝他們，若是真的有一天能夠重新成為太子，他不會忘記今晚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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