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媒婆是什么人,經驗豐富著呢,見張手美不明白她的意思,小聲提醒道:“就是禮金的事,人家肯定給的比你家多。”
“那您能不能幫我打聽一下,那人給多少?”
董媒婆一臉為難,“我都不知道是誰,這事兒不好辦,姑娘。”她動了動嘴,沒再說話,但走的時候還是把話說得更清楚了些,“你石青嬸子說先答應了別人,有了打算,就是這事兒還沒定,媒人還沒過來,你想知道對方出多少禮金,得先找著人在哪兒,是誰,摸清了底就好辦了……”
是啊,都不知道是誰,只知道是從宮里出來的,但,這是怎么傳出來的啊,當過公公可不是什么耀眼的事兒,就是回來也該藏著掖著吧。
不對,會不會是年紀太大,根本藏不住?但,有幾個能活到年長了還能平安出宮的啊?
又問了秀兒一遍,秀兒想了想道:“喬娘當時只說那人住在城里,買了宅子和商鋪,別的我倒是沒聽……對了,好像是姓劉不如你到城里去打聽打聽?”
劉公公?呃,現在應該有了俗名了吧……只知道姓,偌大個江陵府,從何找起?
金大娘與張阿生談得怎樣倒是沒說,只是拉住張手美,“天黑后,晚些時候叫你爹過來一趟。”
那是個什么時候啊?這會兒的天一到酉時就黑,晚些時候……是酉時還是戌時?
金大娘想了想,“一會兒我叫你吧。”
“出什么事了?”
“這事兒你不用知道。”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何況這還是關乎自己爹的事。金大娘越這樣,張手美越是想知道,特別金大娘去勸了張阿生卻沒找她匯報。是啊,干嘛要向她匯報,她不過是個孩子。
天還沒完全黑,張手美剛燒好熱水,就聽見金大娘喊了她一聲。張阿生定是也知道晚上要過去一趟,走到廚房門口來問,“是不是你金大娘叫你了?”張手美的話才剛出口,他就起身走了。
張仁美過來端水,喊了一聲爹,張阿生都沒聽見。“姐姐,這么晚爹上哪兒去?”
“不知道,弟弟,你先自己洗臉洗手,”張手美趕緊將水舀到盆里,又匆匆兌了點涼水,試了試水溫,“姐姐去去金大娘家就回來,很快。”
張手美走到門檻處的時候,剛好金在田來關門,她往里頭看了一眼,金大娘端著火帶著張阿生到后屋去了。
“進來吧。”金在田側讓一步。
張手美小聲問他:“是不是石頭嬸子也在?”
她準備湊到墻根去聽聽,金在田一把抓住她:“你干什么?”
呃,大方地讓她進來——怎么感覺金在田是把她納入可監控范圍,穩穩地守著?大人們也真是的,有什么話不能讓她聽,要這么偷偷摸摸。
“在田哥,我現在總在想,是不是以前太任性做錯了……要是石頭嬸子嫁給那個太監,我會很不安,總覺得是自己害了她。”
“胡說,有你什么事。女人再嫁本來就不容易,她又做不了自己的主,要怪就怪石青叔和石青嬸子。”
話是這么說沒錯,但怎么怪啊?“怪”能讓人家掉一塊肉不,能讓人家心口堵著不?人家恐怕還拿著禮金笑得呵呵地,心情開闊著呢,就用力去“怪”的人惹一肚子氣。
劃不來啊,不平衡。
靜了一會兒,夜色已讓人睜不開眼,她聽見金在田問她:“還有幾天要過年了,家里的東西還有什么沒準備的?”
張手美努力地睜大眼,緊緊盯著后屋的門,心不在焉地長嘆一口氣,“年年難過年年過,有什么要準備的。過年就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金在田也不說話,兩人就在門邊這樣干站著,過了好一會兒,張阿生才出來。
“手美,你怎么在這兒?仁美一個人在家呢?走走,回家去……”
張手美跟在他后頭不停地問,“怎么了,爹,和石頭嬸子說什么了?她和你說什么了?”
張阿生心事重重,一直不搭理她。
這事兒她還真想出一份力的,怎么現在一個個都把她當局外人她看她爹的樣子,真不像要積極爭取的樣子。翌日一早,他依舊按計劃領著張仁美,帶著默寫好的千字文,上顧先生家去了。
現在什么事最緊要,不就是石頭嬸子的事?哎,真不能拖……說不定那劉公公和他們想的一樣,想趕緊娶了人好過個熱鬧年呢。
“手美,在掃地?”
金在田怎么來了?
張手美直起身子,金在田往門前一站,擋了大半的光,他說:“我看見生叔領著仁美去顧先生家去了。昨晚的事,生叔告訴你了嗎?”
張手美陰沉著臉搖搖頭。
金在田說:“我就是過來告訴你。昨日是我娘尋了個借口將石頭嬸子叫來家里,就是要避著石青嬸子的眼和嘴,讓兩人見上一面……”
“我知道,可究竟是為什么呢?”
“石頭嬸子說,石青嬸子早就去打聽好了那人的信息,說是個有錢的公公,想成家有孩子,組一個正常的家庭。石青嬸子見他在城里有宅子有商鋪,禮金給得又大方,就……”
難怪董媒婆說對方還沒遣媒婆來,原來石青嬸子一早就自己去打聽好了。張手美腦海中蹦出一個詞兒:猴急。
“七八兩銀子可以買一畝地,是筆不小的數目。反正石青嬸子是拿定主意了,石頭嬸子沒有別的路走,只好也應了她。昨日,昨找了媒人去,石青嬸子后來對石頭嬸子說,生叔要是想再娶你,起碼要拿十兩銀子。手美,這件事,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
十兩銀子,這可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五兩銀子她賺了多久,賠了多少人情
人家說拿就要拿出來的,哪里還會給時間她去掙。
“石青嬸子這是故意為難你們,石頭嬸子都說了,自己認命。那人是不是凈身的人都無所謂,只要對她們娘倆好。”
那意思就是,放棄了?張阿生心事重重也就是放棄的意思吧?
金在田說:“以前是你把人拼命地推開,現在你又想把人拼命地拉在一起——”
張手美截斷他的話,“你告訴我這些事,是想我知難而退,還是要我再努力一點兒?”
“你昨日不是很想知道么,我只是來告訴你,你至少心里有個數,知道怎么回事。”
“那好,我已經知道了。謝謝你。”張手美繼續彎下腰去掃地。
金在田將邁出去的那腳又收了回來,想了想說,“昨晚石頭嬸子哭了一場才回去,看來對生叔是有情的。”
張手美掃地的動作停了下來,回身看了金在田一眼,外頭的世界一下子亮了起來,仿佛太陽努力地掙脫了云的遮擋,騰地一下跳了出來,金在田背對著光亮,他的臉反倒成了陰影,看不太真。
張手美清清楚楚地對他道:“我想去城里一趟。”
“需要我幫忙嗎?”
“我先打探一下情況再說。”
依然只是知道那個公公姓劉,就是把江陵府翻個底兒朝天,也要把他打聽出來。
這個時候的西方人還在為了守衛自己的愛而勇敢地決斗吧?她要替她爹做這個騎士,將蟲娘從那閹人的手上搶回來
只要他放手,這事兒就好辦了。沒人爭沒人搶,石青嬸子也不會水漲船高地亂喊禮金。
還好她沒有女兒,要是有個女兒她該情何以堪,估計她女兒都沒有寡婦再嫁的弟妹價高。
張手美倒是想,石青嬸子不是遣人去向二姨母家的蓉兒提親了嗎,不知道禮金她打算給多少,讓她給七八兩試試?那不等于是抹她的脖子
在江陵府認識的人不多,不過好用的人不在多,在精。哪怕只有一個,這一個是個頂用的就夠了。齊二郎不就是個不錯的人選,只要不讓他呆在酒樓里記賬,盤點,什么事都能將他吸引出來。
“你要找太監?干什么?”
“找到了我再告訴你。”
齊二郎搖了搖他的灑金扇兒,“你欠我的答案很多。”
張手美白了他一眼,“你不冷嗎?”
他啪地一聲收了扇子,語帶興奮地說:“我知道有個包打聽,只要你有銀子,江陵府的事沒有他打聽不出來的。”
好極。于是他們去尋了那包打聽,什么信息都沒給,那包打聽拍拍胸脯,“姓劉,從宮里出來的公公,有宅子有商鋪,這信息已經足夠,您二位就坐等好消息吧”
一盞茶的功夫,那包打聽就回來了,“此人名叫劉全福,住在城南向日街……”
齊二郎得意地晃著二郎腿,“怎么樣,輕輕松松搞定,沒費多少功夫吧?”
是啊是啊,他都自詡過自己腦子不笨,懂得借力打力不費力。她又何嘗不是。張手美付了錢,又一臉真誠地向他道一番謝。
“二少爺,不如你陪我去一起去看看?”
到了向日街,找到了劉全福的宅子。粉白的墻在陽光下特別耀目,跟周圍的宅子比起來顯得很新,剛做的翻新吧。
“哦,那不是陳府的轎子?”齊二郎遠遠地指了指。
宅子門口正在送客,張手美定睛一看,還真是。就是沒看清上轎的人是誰,但是跟在轎旁的人張手美認出來了,是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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