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初遇吳氏
他們出了巷子,果然像積德說的那般,街上熙熙攘攘,滿到處掛著五顏六色的燈籠,一些雜耍攤子外頭圍滿了人,扭秧歌的,舞獅子的,鞭炮焰火長鳴不止,好不熱鬧。
聽積德說,每年光元宵節的燈市就持續著三天,寶珠幾個從前元宵節至多去鎮上逛逛,哪里見識過縣里燈市的繁華,他們順著人群走走逛逛,不大會兒,一人手里便提著一個燈籠。
寶珠買了個兔兒燈,積德和潤生則一人手里提著一個虎燈,潤澤只笑著看他們買,自個也不挑,反而跑去猜了燈謎。
寶珠幾個對猜燈謎的活動興趣寥寥,又瞅著舞獅的隊伍朝這邊兒來了,便跟潤澤說好分頭去逛,一個時辰后在橋頭匯合。
人流簇擁著舞獅的隊伍往縣城中心去,積德已經迫不及待往前頭擠,潤生領著寶珠急急忙忙跟著他,一路上摩肩接踵,人擠人,可憐寶珠小小的個頭,一會兒被人撞一下,一會兒又被人大力搡一下,擠得她七葷八素,腦袋發暈,直后悔進了人群。
不多大會兒,連她拉著潤生的手也被擠了開,才買的兔兒燈也不幸被擠扁了,她聽著人群里傳出潤生的聲音來,“寶珠,我跟積德在橋頭上等你”
寶珠有些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使勁將腳丫子從一個漢子腳底抽出來,看著生生被扯出一個洞的鞋面兒,有些欲哭無淚,就著身旁虎背熊腰的大嬸靠著緩了緩神,才喊了一嗓子,“了,哥”
她個頭小,周圍都是人,便老老實實的站在原地不去湊熱鬧,等人群稍稍散開一些,才決定自個先去別處逛逛,心里感嘆著,古人娛樂生活匱乏,一年到頭僅有的那么幾回,積極性不是一般的高,瞧那架勢,八成全縣城的人都出動了若她方才跟著擠上去,興許還沒到橋頭,自個兒先被擠暈了。
不遠處倒是有個雜耍攤子,可外頭圍滿了人,以她的身板要擠進去觀看,難度還是很大的,瞅見雜耍攤子旁邊兒有家茶樓,心中一動,便走了進去,好在空座兒還是有的,待上了二樓,視野才開闊起來。
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了,招呼小二來一壺花茶,這才微微松一口氣,愜意地靠在椅子上有一眼沒一眼地看雜耍。
因茶樓對面是賀蘭家的如意齋,寶珠便忍不住多瞧了兩眼,伙計王成正站在廊頭瞧熱鬧,這樣的日子,連老掌柜也不忙活生意了,不時探出個腦袋往外頭瞧兩眼。
正想著,桌面被人輕輕叩了幾下,寶珠回過頭去瞧,那人膚色本就白凈光潔,又穿著一件雪貂毛斗篷,襯托的整個人更為明麗,寶珠笑嘻嘻喊他賀蘭哥哥”
他點點頭,在寶珠對面坐下,也不跟她客氣,自個兒倒了一杯茶,淺淺地抿了一口,問老早就瞧見你在上頭坐著,怎的也不去逛?”
寶珠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人多,怕擠。”
他“撲哧”笑出聲兒,“難怪頭發亂成這個樣子。”一抬頭,問她啥時的,屋里人可都還好?”
寶珠點點頭,“今個剛來,爹娘他們都好。”忽聽得下頭又亂哄哄的,眼神又往窗外去瞧,原來是舞獅的隊伍復又繞了來,如方才那般,后頭擠了許多瞧熱鬧的。
賀蘭錦順著她的視線往窗外瞧,眉毛輕輕皺著,似有淡淡的憂郁,寶珠正奇怪著,他一時笑的開懷,一時又像是有些心事,便聽他淡淡地開了口,“這是咱們縣歷來的風俗,跟著舞獅的隊伍繞城三圈,一整年也不生病,身體健健康康。”
寶珠張張嘴兒,“我只當是瞧熱鬧的,方才就在里頭被擠了出來。”又問他那你不跟著去?”
賀蘭錦聳聳肩,“去年不也沒去,一整年都健健康康的。”
寶珠笑笑,“我大哥今也來了,方才在猜燈謎,一會兒我們約在橋頭上碰面,賀蘭哥哥去么?”
賀蘭錦嘴角一抽,“奇了,你大哥這樣死板的人也會去‘走橋’。”
寶珠疑惑,問他才得知“走橋”也是當地歷來的風俗,認為元宵節必定是要到橋上走一遭的,元宵節男女老少相約出游,見橋必過,認為這樣能祛病延年。
寶珠眨眨眼,起了興趣,追問那放河燈呢?”
他又抿一口茶,笑的自得,“河燈是為了寄托對遠方親人的掛念,放一盞荷花燈在河里,寫上親人的名兒,意喻將思念帶到遠方的親人。”
寶珠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原先還當是七夕節為心上人放的那種燈哩”
他揉了揉寶珠腦袋,“小小年紀,倒的多。”又嘆了一聲兒,揉了揉太陽穴,不吭氣兒了。
寶珠瞧他今個雖說說笑笑,卻似心底有事,不怎的開懷,便去瞧他賀蘭哥哥,你了?”
正要往嘴邊送的茶杯頓了頓,半晌,輕輕放在了桌上,瞧著窗外嘆了一聲兒,“今個我娘安排我相親,我方才獨自出來了。”
寶珠張張嘴兒,一時不知該接上那話兒,她跟賀蘭錦雖然相熟,他卻向來說說笑笑,只當她是般關照,至今也沒說過貼心體己話兒,想說些,卻不知從何而起,正躊躇著,又聽他自嘲地笑笑,“方才你說到心上人,我自小便想著,將來遇上心上人,便娶了她。可今個,我娘硬是拉著我跟劉家閨女見了面,遞了帖,竟是連我的想法也不顧。”
寶珠一邊兒聽,一邊瞧著他修長纖細的手指不停在桌上敲打著,心里不禁有些同情起他來,勉強扯出一個笑,“我跟賀蘭哥哥一個想法,要嫁便嫁喜歡的人”
他有些呆愣,半晌才嘆息一聲,“你一個姑娘家,能有這樣的見解,也不易了。只可惜你還小,許多事情卻不懂得。”
寶珠嘆了一聲,兩只胳膊撐著下巴定定去瞧他,“你可以說服你母親推了親事,還可以逃婚,再不行,便去找那劉家閨女兒說個清楚。”
他笑著去刮寶珠鼻子,“傻瓜”
寶珠見他高興了些,才站起身,“既來之則安之,總要慢慢解決,你若不想娶,還有人逼著你去不成?今個先去走橋,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大哥他們還等著著我哩。”
賀蘭錦站起身,臉上帶著一絲堅定,“小寶珠說的是,我若鐵了心,娘也不能逼著。”
人極多,賀蘭錦便領著寶珠一塊走,他翼翼將寶珠護在身前,一路擠歸擠,倒也相安無事,眼看到了橋跟前兒的時候,前方卻忽然一陣哄亂,人潮不停向后涌來,兩人不知發生了,正要逆著人流往前走,就聽著四面八方傳來的喊叫聲兒,“死人了死人了前頭踩死人了”
寶珠呆了一瞬間,手便被他緊了緊,“走,這里不能留”
寶珠來不及應聲便被他拖帶著往后走,此時人群中更加慌亂,幾股人潮瘋擠著朝四面八方散去,寶珠不知不覺間便被擠的撒開了他的手,再去瞧,哪還有他的影子,正四處望著,冷不防被人擠了個踉蹌,緊接著便有無數人涌了來。
她急中生智,緊緊撕扯住身旁一人,被他拖著走了好幾步,才被人攔腰抱起來,賀蘭錦正往回尋她,一眼便瞧見人群中被擠倒的寶珠,小小的身板眼看就要淹沒在人群里,他奮不顧身擠了進去,好在救的還算及時,只衣裳蹭破了些。
寶珠睜開眼,還心有余悸,紅著眼睛去謝他謝謝賀蘭哥哥。”
賀蘭錦瞧著人多,干脆抱著寶珠避著人群四處找尋,好在潤澤是個眼尖的,一邊喊著寶珠一邊兒朝他們揮手,賀蘭錦瞧見他就呆在不遠處的巷子里,這才抱著寶珠往巷子里去。
賀蘭錦一放下寶珠,她便一陣風似地跑到潤澤跟前兒問你沒受傷吧?無不少字”
潤澤上下瞧著寶珠,見她沒受傷,這才放下了心,語帶焦急地說我很好,只是積德跟潤生不知跑去了哪兒一直也沒瞧見。”
寶珠正想勸他別心急,冷不妨瞧見了立在潤澤身旁的兩個姑娘,個兒高些的正對潤澤說著話兒,“別著急,只是走散了,興許一會兒人潮散了便尋來了。”她本就長的俏生生的,一開口,聲音也極柔。
潤澤這才咳了一聲,抬頭對寶珠跟賀蘭兩人解釋道這位姑娘方才碰傷了腿,我正巧遇上,便帶了她們一同來避一避。”
寶珠點點頭,朝她露出一個笑,她卻只淡淡瞧了寶珠一眼便收回了眼神。她身邊站著的紀小些的姑娘,一眨不眨地盯著寶珠瞧了好些時候,這會兒忽然就開了口,“我認識你你是陳記快餐鋪子的”
個兒高些的姑娘嗔那小姑娘一眼翠如,安靜些,正煩著尋不到親人,哪有功夫去聽你嚷嚷那些沒影的事兒。”
寶珠瞧她穿著打扮,家中也不像是極殷實的,頭上戴的還是木簪子,小丫頭穿的也樸實,估摸著興許是縣里哪戶尋常人家的。
賀蘭錦卻笑著說,“是沒影兒的事?這小丫頭瞧的準,她就是快餐鋪子的。”又指了指潤澤,“救你的人是她哥。”
高個姑娘臉上瞬間閃過一絲懊惱,旋即便邁著小碎步走了來,微微低下頭,笑盈盈對寶珠說著,“方才不知姑娘是的,怠慢了姑娘。我姓吳,姑娘喚我吳便是。”
寶珠笑笑,客氣地回她,“吳喚我寶珠就好,你的腿還要緊么?”
她矜持地抿唇笑著,“不礙事,翠如是我的丫鬟,常被我支去快餐鋪子買吃食,所以方才才認出了寶珠姑娘。”
寶珠點頭,瞧見人群散了些,便說不如回屋里等著,左右人也散了,他們總能回屋去。”
賀蘭錦瞧一眼吳氏,笑嘻嘻跟潤澤寶珠兩個告了辭,說是明個書院再敘。
潤澤點點頭,待他走了,才去瞧吳氏,吳氏被他瞧了一眼,羞得低了頭去,“今個多謝了,走好便是,我跟翠如一同。”
潤澤嗯了一聲,臉上也略微帶了些薄紅,“那姑娘些。”
待走的遠了,寶珠才去開他的玩笑,“大哥,我瞧著那姑娘對你有意,你方才臉紅了。”
“早你要取笑大哥,”潤澤無奈地搖搖頭,只覺得吳氏極為溫婉賢淑,不覺又想起她斯文,出門還帶了丫鬟,家中必定也是書香門第,也說不出心里是滋味,嘆了一聲兒,“爹娘為了供我念書,花了多少心血,過些時候便是院試,我又哪有心思去想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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