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七章離去總有時
沒幾日,恪親王匆匆趕回了王,且一進就命令下人去御林軍大營將世子爺召喚回來,二人深談到了后半夜,連送晚飯的人也被口駐守的幾個帶刀衛給遣了。第二日一早,凝萱去請安才知道,那爺倆竟一宿未合眼,桌案上布滿了圖紙,凝萱掃了一眼,看著有些像城防圖。
“父親,兒媳命人煮了脊粥,天氣致寒,需暖暖腸胃。”凝萱親自端了一碗遞到恪親王面前,笑槐忙從食盒里取出搭配的小菜,酸甜瓜、魚肚煨火、糟鵪鶉......無一不是恪親王愛吃之物。
恪親王見兒媳如此上心,滿意的點點頭,“難為你有這個心。本王昨日與世子爺商議,這幾日他要常駐軍中大營,不如你回娘家住上幾天,一來散散心,二來,也叫你母親高興高興。”
凝萱為難的看著趙煦:“可是家里的事兒......”
恪親王不妨事的揮揮手,“這卻不必擔心,咱們本就人丁不旺,左右沒什么大事,每日由本王親自坐鎮,余下幾個大管事娘子也撐得住場面。”
凝萱心下詫異,她最開始聽公公的意思,還以為家中不留任何人呢,怎么卻將兒子、兒媳都打發了出去,老王爺一個人在家?
恪親王見兒媳婦不答話,便淡然的笑道:“這兩三日郭家就會來人接王妃南去。送了你婆婆,你便收拾收拾過公主去吧。我已經叫人請了你婆婆來,咱們一家四口難得聚在一處,晚間吃個便飯,今后像這樣的日子也不知還能不能有。”
恪親王看著是在笑不假,但眼中的哀愁怎樣也掩飾不住。本來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卻隨著淡薄世俗一心向道而變得更加不真實起來,恪親王就如同一潭死水,明明這樣近的距離說話。卻總感覺透著陌生與疏離。
凝萱強笑著點點頭,忽聽見外氈簾子抖動,守在外面的小丫鬟喊了聲“王妃”,凝萱忙道:“必是婆婆來了。媳婦去迎一迎。”她轉身往外,趙煦趁機將桌案上的圖紙卷了起來,隨意扔在地上擺著的畫缸中。
凝萱半挑簾子往外,剛好捕捉到郭王妃的背影。幾天來她這婆婆沒少給自己找麻煩,天不亮就叫自己去屋檐下候著請安,一日三餐頓頓不落的吆喝了凝萱去桌前布菜,晚上更是要熏著一盞小油燈給她讀《訓》之類的促眠書。凝萱強忍著脾氣做事。趙煦回家找不到媳婦,氣憤的往郭王妃的院子里去尋人,母子倆幾乎是一見面就吵。
在凝萱眼中,郭王妃很少有落魄的時候,小青的爹來尋人的那次,當著恪親王叫郭王妃下不來臺算得上難得的一次。郭王妃這個人就是鐵打的,總有著不服輸的勁兒。
然而現在......
凝萱輕步上前,不敢超過郭王妃的肩背。試探的問道:“婆婆,你怎么了?”
郭王妃將臉一樣,眼圈紅紅的哼道:“我能怎樣。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好?”淚痕猶在,嘴巴卻刀子似的不饒人。
凝萱給噎的一哽,良久才道:“兒媳怎敢,父親請母親進去呢。”郭王妃破天荒的拉住了兒媳婦的衣角,略帶不安的問道:“你公公......真的要將我送?肯定是你在王爺面前告我的狀,小青說的半點不假,王娶你了就如同娶了個禍害進,可嘆王爺和我兒被騙在鼓里半點不知。”
凝萱委屈的往后退了小半步,“母親怎能這樣說兒媳?凝萱日日為母親誦讀《誡》,勿得違戾是非。爭分曲直。媳婦善事公婆,不敢說是逆來順受,但凡事也對婆婆謙順異常。冒著大不敬對婆婆說句要叫你惱的話,小青姑娘再好,那也是別人家的媳婦,還盼著婆婆分清里外。”
郭王妃本就是撒潑似的將滿肚子怨氣撒給凝萱。她前幾日嘗到了甜頭,以為凝萱是軟面團好揉捏,不料今次卻踢到了硬石頭,兒媳婦不咸不淡的把自己給堵了回去。
待郭王妃還要發火,趙煦已經冷著臉了出來:“父親請王妃進去說話。”一身寒氣的撩開簾子往旁邊站住,再也不看郭王妃第二眼。
郭王妃見親生兒子叫恪親王為“父親”,喚自己卻是“王妃”,氣不打一出來,大踏步進了,張口就沖著恪親王嚷道:“我在這個家哪里還有地位,你兒子見仇人似的對我,娶個兒媳也不是省油的燈,不是苛待我的用度,就是給我氣受。”
恪親王沒有半點不悅,任憑郭王妃如何咒罵,恪親王手里的粥碗依舊穩穩當當的托在掌心。
凝萱推著趙煦進了屋子,大氣也不敢喘,只等看公公如何暴怒。郭王妃叫囂了半晌也不見恪親王有動靜,眼睛不由自主的瞄著桌案上白是白,綠是綠的魚肚燙,郭王妃才想起來她還沒用早飯呢,不禁又暗怪凝萱不孝。
恪親王徐徐放下粥碗,笑槐忙端著銀盆上前來請王爺凈手。恪親王隨意的笑道:“郭家三老爺來信,說明日午時就能抵達京城,且耐煩王妃在忍受幾日,等回了涪原,自然就好了。”
郭王妃臉驟變,氣的直跳腳,也不管兒子和兒媳都在場,指著恪親王的鼻尖叫道:“你好狠毒的心,明知道老三活吞了我的心都有,卻還叫他來王,不是要死我還能是什么?”
恪親王冷冷一笑:“王妃這是從哪里講?你與三老爺是一母同胞,打小感情最融洽,當年你回王常住,三老爺是最支持的。莫非是王妃隨意找的個借口,只為留在王?可惜......王廟小,總不如天遠地廣的涪原來的郎闊,好叫王妃施展開手腳大干一場。”
郭王妃羞惱的面紅耳赤,她自嫁到趙家這些年,只有她冷嘲恪親王的份兒,卻從沒像今天這樣沒臉。
凝萱站出來笑著打圓場:“婆婆既然愿意留下自然是好事,兒媳還想著流云庵的簽最靈驗,盼著開春之后陪婆婆去小住兩日呢。”凝萱明明看見趙煦沖自己擠眼睛,卻總視而不見。仍舊熱心的挽留著郭王妃。
“不必了,你叫人幫王妃收拾好行囊,郭家三老爺來只住一日,次日便會離京。”恪親王毫不客氣的回絕了凝萱的提議。語氣開始冰冷起來。
郭王妃看出來恪親王是鐵了心要送自己,不禁悲從心中來,她終究是了錯了,以為憑借恪親王對自己的戀,萬事都可以從頭再來。郭王妃首次在眾人面前服軟,試探的問道:“我愿意去鄉下養病,只別將我送回郭家去。”
凝萱覺得這話里有話。郭王妃來的時候就顯得很是單薄,身邊的婆子下人根本拎不出手,現在聽婆婆這么一說,凝萱更加斷定,婆婆與郭家是有不合,正好借著送那位小青姑娘進京來相親的機會擺脫郭家。只是......到底什么事兒能叫郭王妃如此害怕,羞于出口呢?
恪親王站起身就要往出,郭王妃下意識去拉他:“你怎么這樣的鐵石心腸?”
恪親王猛回頭。冷笑道:“只怕王妃說錯人了吧!你能為一己之私,將自己的嫂子活活死,害的兩個侄兒一個成了瞎子。一個至今下落不明。”
凝萱倒抽一口冷氣,難怪郭王妃自己說,郭家三老爺吃了她的心都有。
“這能怪我嗎!還不是那兩個小畜生對青兒圖謀不軌,雖然是我的侄兒,但我總不能看著小青受委屈,況且一開始也只是想教訓教訓而已,誰知道,誰知道被人鉆了空子,才釀成那等慘劇!”
恪親王輕蔑的與郭王妃四目相視,迎著外面的凜冽寒風去了。郭王妃像是散了架子的木偶。頃刻間癱倒在地上,不管不顧的嗚咽起來。趙煦沖笑槐使了個眼,然后拉著凝萱就出了書房。
“喂,這樣好嗎?”凝萱一步三回頭,還不死心的要回去,她倒是不關心郭王妃的心情。但書房畢竟是重地,若出了一點岔子,丈夫和公公一夜間,不,說不得是多久的心血可都要付諸東流了。凝萱越想越不安,甩著趙煦的手就想往回。
趙煦用了個巧勁兒將凝萱攬在懷里,心疼道:“你這會兒回去,王妃多半會將怒火都發泄在你身上。”
“可是書房里......”
“放心吧,不過是幾張圖而已,要緊的東西早就送了。”趙煦根本不給凝萱反駁的機會,“你相公我一夜未合眼,稍后還要去軍中察防,先容我小憩片刻。”
凝萱見趙煦眼底略帶黑身影,哪里還顧得上別人,連忙回院子收拾床榻,親自服了趙煦安睡。
第二日正午,果然就像恪親王說的,子來報,說口有一隊人馬,大約十數人,自稱是涪原郭家,來接郭王妃回鄉的。子一聽和郭王妃有關,不敢耽擱,忙一層一層往里傳,終于到了凝萱這兒。
彼時凝萱正和宋嬤嬤分線,準備給趙煦和公公各做一件斗篷,二人且說著私密話,就聽了來人報消息。
凝萱動作未停,笑著問回話的婆子:“怎么不去回王爺?”
婆子心道,她哪敢啊!世子妃當家這些天來,里一天一個樣兒,原來覷著沒正緊主人在的那些媽媽們再也不敢吃酒斗牌,日日上夜查訪的緊。世子妃雖然嚴苛,但出手卻大方,干的好自然重重有賞。婆子不敢言明,她是為了巴結世子妃才先到這兒的,只能撿好聽的話講:“奴婢竊不敢打擾王爺的清修,只好......”
凝萱放下手中的金線,噗嗤一笑:“是了是了,我便是那天生的勞碌命,也罷,帶我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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