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家是王府正兒八經的姻親,來王府是件大事,本該大開正門,趙煦親自去迎接,凝萱在二門內等候同來的女眷可惜因為郭王妃的原因,趙郭兩家已經數十年沒有往來,再加上恪親王也沒特意囑咐門子,所以門子見了郭家的一行人竟只叫他們在角門處等著。
郭家跟來的都是些旁支的少年,雖然身份有些低微,但郭家向來注重能力,只要在軍營中干的好,自然有提拔的機會。所以他們從不為出生而感到惋惜,在涪原比照京城里那些豪門子弟也不讓分毫傲氣。
他們見恪親王府如此不客氣,口中便不干不凈起來,郭家三老爺眉頭一皺,輕斥道:“人家肯為咱們通報已經不錯了,還巴望著什么!”
內中有個年紀極青的少年,他父親那一支與三房關系很近,說起話來也不多留心眼,這少年疑惑的看著郭家三老爺:“三叔,你怎么這么說?您可是王妃的親哥哥,恪親王府的舅老爺,怎么連個正門都不能走?況且,這本就是王妃理虧,他們趙家該給個說法才是。”
少年還要往下說,郭家三老爺抬腳往后一踹,角門就在此時開了。
從里面走出來個老管家,一見眾人就忙拱手道歉:“看這事兒鬧的,怎么好叫舅老爺在這兒守著,都是前面門子沒聽明白。世子妃把奴才好一頓數落,還請舅老爺往正門去。”
郭家三老爺淡笑道:“一家人,何嘗來的那些酸腐規矩,老管家前面引路吧,我等還有要事與王爺商議。”
老管家無奈,只能硬著頭皮引了眾人往宅中去。
雖然已經是初冬時分,前兩日有飄了小雪花,但絲毫不損王府內的精致美景。遠處亭臺樓閣,近處百年古柏蒼松,南北通透貫穿的水池。水上架曲橋飛梁,穿梭有衣飾精美的奴婢。郭家的幾個少年不禁有些羞赧,尷尬的目視前方,不敢再四下張望。
“舅老爺。前方就是正堂,王爺請舅老爺與眾位少爺們在此守候片刻,他老人家稍后就到。”
老管家將人領到門口就躬身退了出去,順帶領走了剛剛斟茶完畢的小丫鬟們。正堂里頓時就只剩下了郭家這個人。
那老管家從正堂出來之后并沒往恪親王住的院子去,而是直接奔向了二門。////
“王妃,人已經帶到了,王爺那兒”老管家站在月亮門外。不敢抬頭直視凝萱,只低聲詢問著。
凝萱笑道:“該怎么做就怎么做,王爺若知道舅爺來肯定也是歡喜的。只不過還要勞煩老管家打發人去王妃那兒送個消息,最好比王爺快一步,你知道的,王妃和娘家兄弟畢竟有些日子沒見了,肯定有許多私房話不愿意讓別人聽見。”
老管家忙賠笑道:“還是世子妃想的周到,老奴這就去辦。”
凝萱緊了緊身上的猩猩氈斗篷。笑槐忙將手爐塞到凝萱懷中,悄聲問道:“世子妃,咱們也跟過去瞧瞧?”
凝萱卻搖頭莞爾一笑:“著什么急。我們且等一等。”
笑槐不解的看著凝萱,遠處脫兔似的跑來個女孩子,等到了近處眾人才瞧清,原來是小丫鬟恭喜。恭喜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世,世子妃,果真叫您說中了。老姨奶奶她往正堂去了。”
凝萱眼睛笑成了彎月牙:“你們瞧,郭家三老爺才進的門,連王爺都不曾得了準信兒,老姨奶奶人就快到了。”笑槐嗤笑一聲:“這才是樹大根深,老姨奶奶在王府里久了。自然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凝萱瞬間收起了笑意,肅然的看著一干得力干將:“正是笑槐說的這一句,你們跟著我在王府,萬事都留條后路。別顧著眼前的利益就下狠手,你料不準將來是個什么情景,世上可沒有賣后悔藥的。老姨奶奶現在不如意。可你們怎知她掌權的時候不是另一番風光?”
眾人羞愧的低頭,恭喜不是凝萱從娘家帶來的,并不了解這個新主子的脾氣,打心眼里就只是巴結和討好,并無“信服”二字可言,所以見笑槐等人的模樣反而在心里暗暗發笑,覺得眼前這幫人演戲太過。
凝萱沒等多久,前面就傳來了消息,王妃失手傷了老姨奶奶,正和來的舅老爺打在一處。前頭已經亂成了一團糟,王爺打發了人去軍中大營請世子爺回來,叫世子妃也趕快過去。
凝萱到的時候,恪親王正被人扶著坐在院外的一塊湖石上喘氣,內中雖沒了打斗聲,但郭王妃的咒罵清晰可問,不曾間斷。凝萱暗暗咋舌,郭王妃好大的火氣。
“父親,您沒事吧!”
王爺尷尬的看著兒媳婦:“你進去瞧瞧你婆婆,叫她看在兒子的面兒上,消停消停吧。”凝萱察覺出公公語氣中的無奈,悄悄一打量,驚訝的發現王爺的腮邊竟有一條血印子,分明就是女人抓撓后的結果。凝萱忽然有些膽怯,在這個家里,郭王妃第一個恨的大概就是自己了吧?盛怒之下,婆婆會不會對自己不利?
凝萱正在這兒糾結的時候,郭王妃的心腹婆子從里面匆匆跑了出來,敷衍的沖湖石上坐著的恪親王一拜,緊接著忙沖凝萱哀求道:“世子妃,王妃請您進去說話呢!”生怕凝萱不答應似的,心腹婆子又求道:“王妃有幾句貼心的話想和您說,您”
心腹婆子憋了半晌,竟道:“您就看在世子爺的面兒上,去瞧瞧吧!”
若不是場合不恰當,凝萱險些要噴笑出來。趙煦的面子也未免太好用了些,一個個都拿他做擋箭牌。凝萱瞧這老媽媽眼圈都紅了,激動之處險些落淚。
“媽媽別急,院子中恐有其他生人,且容我叫幾個健婦抬著母親出來不遲。”
恪親王卻在凝萱身后忽道:“不礙事,三老爺不是外人,你隨我去見見無妨。”恪親王勉強撐起身子,兩名小太監一左一右架起了恪親王,這才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身子。
院中一片狼藉,當中一棵美人棠從當間被人撞斷,枯枝敗葉落了一地,老姨奶奶斷了線的木偶似的靠在墻角處,她的丫鬟秀屏正用帕子擦拭著姨奶奶額頭上不斷滲出的血跡。
“姨奶奶,是王爺來看您了。”秀屏驚見恪親王一干人,歡喜的推搡著老姨奶奶。老姨奶奶緊閉的雙眼慌亂的睜開,到處尋覓恪親王的身影。
“王爺”老姨奶奶嬌嗔的喊著恪親王,凝萱聽的汗毛豎立,不敢去看那人。恪親王充耳不聞,明明打老姨奶奶身邊經過,卻沒看見似的抬腳就走。老姨奶奶心一急,根本忘記了顧忌,身子往前一撲,剛剛好抓住了恪親王袍子的一角。
恪親王不耐煩的喝道:“放開。”
老姨奶奶反而死死拽著那袍子,委屈的哭道:“王爺的心太偏,她有什么好,你要那樣對她卻這樣對我?明明是王爺親自要的我進府,明明是你給了我無限的希望,為什么最后又要毀掉一切?”老姨奶奶一指凝萱:“她沒來之前我哪一樣不順著王爺?這府里又有誰不對我豎起大拇指夸贊幾句?如今卻瞧瞧,好好的一個家幾乎要被拆散了。”
恪親王不悅道:“你應該記得你當初說過什么,更應該清楚你是怎么來的王府!”恪親王扯過袍子,仍舊大踏步往前去。老姨奶奶嘶吼著嗓子沖門內喊道:“世人都說王爺癡情,他們卻都錯了,你只愛你自己,可憐王妃還被蒙在鼓里,以為你會憐惜她出手相助。世子妃趙家的男人都會薄幸的,你可萬萬莫要上當。”
恪親王腳步一頓,頭也不回的吩咐兩個小太監:“姨奶奶瘋了,叫人收拾了她的東西,送姨奶奶到鄉下莊子里去養病。即刻就走。”
凝萱親眼看著兩個像男人似的婆子沖上來,架起地上的姨奶奶,幾乎是一路拖出了正堂所在的院落。笑槐見她出神,忙在后面輕輕推了一把,“主子小心里面還有個更難纏的呢!”
屋內郭家三老爺和郭王妃一人占據一邊,都死仇一樣看著對方。王妃的謾罵聲消失了,但劍拔弩張的氣氛絲毫不減。凝萱見婆婆狼狽的樣子更甚老姨奶奶,不知為什么就想發笑。那邊郭家三老爺更麻煩,一只眼眶黑逡逡的,下巴上五道抓痕,左衣襟被扯的棉絮都露出來了。
“舅爺和王妃商議好了?什么時候啟程?”
郭王妃恨恨站起身,朗聲道:“我是再不踏進郭家門半步了。我也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既然王府容不下我,我自然另尋了他處。”
郭家三老爺也不屑的瞥她:“我們郭家也沒有你這樣的女兒。叫王爺失望了,這個女人到底怎樣發落,任憑你處置。”
郭王妃雖然不愿意回去日日面對三老爺,但三老爺擅自稱郭家不認自己這個女兒,郭王妃怎么能不生氣?“沒我這樣的女兒?哈,你忘記了,要不是我的身份,郭家如何在軍中屢屢掌權!好啊,當初用的著我時候就口口聲聲說是郭家的女兒,三老爺總不該忘記,若不是我,你的生意從哪兒來的本金?”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