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喬皺眉抬頭,就見一個二十七八的粗黑男子偏生穿著一身極不符合他膚色的雪白錦衣,在她身后將身子俯得極低,那猥瑣的目光幾乎都要從她纖細的白嫩頸脖看到衣里去。
當即憎惡的起身,輕巧的從他身下轉了出去,冷冷的站在一旁,不給半分好顏色,“斜大爺,您怎么來了也不敲門?”
“大家都這么熟了,還敲什么門?難道說,小阿喬也長大了,知道害羞了?”佟正義一臉絡腮胡子也沒刮凈,拉拉茬茬的就這么來了。
想是騎馬來的路上沒留神,一身嶄新的錦衣粗看還好,細看就見后擺等處早已給揉得皺巴巴的,象腌菜似的,還沾染了不知什么泥污黑跡,看著著實埋汰無比。
因他正咧著嘴傻笑,那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上還分明顯露著未剔盡的肉絲菜葉。嘴一張,口臭難聞。分明就是那種最粗俗的暴發戶,就是過上了有錢人的日子,也不會好生漱口洗沐。
偏生還附庸風雅的大冷天還將手中折扇搖來搖去,生怕人不知道他熏過香似的,扇得滿屋子濃香和惡臭交加輝映,聞之欲嘔。也難怪佟正恩怕這對母子給自己丟臉,一俟在京城站穩腳跟,就把他二人迫不及待的打發了回來。
“佟大爺,你且稍坐,我去讓人給你倒杯茶。”勉強見了個禮,木喬想避開他去。不僅因為他的不修邊幅,更加討厭的是他眼中那不加掩飾的欲望。
都快三十歲的人了,佟李氏還挑肥揀瘦的不肯給他好生娶個媳婦。就是納了個通房丫頭也因貪圖便宜,想要人家能多干些家務,買了個粗手笨腳的回來。弄得佟正義極不稱心,成天把眼睛直勾勾的黏在大姑娘小媳婦身上打轉,讓人極是反感。如若不是他有層身份在,木喬連多看他一眼,都覺得是污濁了自己的眼睛。
“噯,別急著走啊,咱們開始談正事吧!”佟正義急急伸出一雙蒲扇般的大手攔在她身前,一雙因縱欲而略顯浮腫的眼睛在她年輕而嬌嫩的美麗面龐上貪婪游走,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你讓開!”木喬的臉半急半氣的漲紅了,她雖年幼,但畢竟不小了,和這樣的人在一間屋子里呆長了,總是于自己的名聲不利。平常早就交待過底上的伙計們,只要瞧見他來,就要趕緊上來通報,怎么今日竟給他鉆了空子?
佟正義難得遇到這么好的機會,可以與這么俏麗的小姑娘共處一室,仗著木喬不過是霍家的養女,并不十分尊重,依舊在那兒瘋言瘋語,“下面的伙計正忙著呢,阿喬妹妹就別給他們添亂了,不如就你我兄妹二人,好好談談這些時的生意,可好?”
當然不好!木喬正要生氣的喊人,卻見甘泰在樓下瞧見佟正義的馬,急吼吼的沖了上來。
連氣都來不及喘勻,就擋在木喬身前,橫眉怒目道,“佟大爺,您好歹也是佟大人的嫡親兄長,怎么這么一點子規矩也不懂?無端端就闖上來,象什么樣子!”
佟正義滿不在乎的冷哼一聲,十足蠻不講理的無賴模樣,“我怎么沒守規矩了?你要不要再大聲點,讓路人都上來評判評判?只要旁人有一句閑話,我一定對你家小阿喬負責到底,把她娶回家去,這總行了吧?”
“你……”甘泰從來就不擅長跟這種不知禮且不要臉的人打交道,更兼顧忌木喬名聲,雖是氣得臉通紅,卻不好反駁。
木喬在他身后已經找回了安全感,冷冷回道,“佟大爺,我雖年紀還小,畢竟是個女孩兒家,此處雖是店鋪,但我是主,你是客,哪有客人到主人家來,連門都不敲的?這難道就是佟夫人教出來的好規矩?若是讓路人上來評判,固然于我的名聲有損,但佟大爺又覺得很有意思么?此處雖然離京城山長水遠,但還不至于鞭長莫及吧?這世上最難防的就是口舌是非,萬一給傳到天子腳下,說佟大人的親兄弟仗著他的權勢橫行無忌,這話又很好聽么?”
佟正義給她說得一噎,不敢再鬧。他生平最怕兩人,一個是他那潑辣娘親,一個就是新貴弟弟。
若是離了他們,他別提美嬌娘,就連安身立命之所也立刻沒了,頓時老實下來。只是給木喬一個小丫頭說得怪沒意思的,于是冷哼一聲,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不過是逗小孩子玩玩,至于這些大驚小怪的么?快把賬本拿來,查完賬我還有許多事要忙呢!”
見他臉色不善,木喬知道,今日之事肯定辦起來越發不易了。
當年在與佟李氏簽訂契約之時,木喬打了個埋伏。只約定了出資之事,卻將最要緊的分紅日期給有意疏忽了。而當時作為見證的王先生,也因為討厭佟李氏的貪得無厭,也裝糊涂帶了過去。
如此一來,按著契約訂立時的條款,一應大小事務就該由占出資比例更多的木喬一方來決定。
等佟李氏回來發現不對勁,上門鬧騰時,木喬還萬般委屈,“嬸子家從前是做慣生意的,我們又沒經過這樣事情,這契約是您盯著一條條訂的,現在有這樣問題又不是我們故意的。您要想分紅,可以。但我們的錢卻是要再投進鋪子里的,如此一來,您的份子自然就得變少些,您若同意這一條,我們立即就去辦。”
佟李氏一聽,當時就不樂意的。
寶華閣頭一年才開張一個月不到,按照做生意的行規,年底才結賬,這才能結出幾個錢出來?而在霍家的苦心經營下,生意已經漸漸有了起色,想來這一年,定是要賺得更多的。不如也隨她投下去,等到明年再分便是。
可等到來年,沒想到木喬又是如此這般一番說辭。她心志堅忍,只一昧的想把生意做大,并不從中抽取一分一文,鬧得佟李氏也無法了。
明明是擱在嘴邊的一塊肉,卻讓她吃了也難受,不吃更是成天惦記著。若不是回鄉之時小兒子又給了一筆錢財保她生活無虞,佟李氏可真是要被這筆錢給折磨死了。
不過今年木喬一提想抽錢出來還賬,佟正義立馬就要分自家的利息,“雖說我們家也不指著這點小錢過日子,但畢竟已經被你們克扣三年了,也是時候該分分了。”
木喬不屑的嗤笑,“佟大爺這話只怕錯了吧?我們何曾克扣過你家的什么錢?回回倒是主動讓你們把錢拿回去的,只是你們自己不愿意,現在倒來怨我們,這天下可有這么顛倒黑白的事情么?”
佟正義給說中痛腳,老臉漲得通紅,強詞奪理的道,“不管怎么說,既然要分紅了,那就該一起分了才是。若是你們不愿分我們家的,那更好,我們家就多占些份子!”
真是休想!她養的雞會下蛋了,他們就想來撿現成的了,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木喬淡然出聲,“佟大爺,您這是糊涂了,你們家在官,我們在民,若是你們占了大頭,這生意可就得讓御史舉報去了。”
“那怕什么?”佟正義現在可不是昔日的吳下阿蒙,那么好糊弄了,“多的是官員從商,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大家口風緊點,誰管呀!”
木喬真是看不起這人,更加暗怨自己,當年怎么只因一個佟正恩,便選擇跟這樣一家人做了親家?如此的不知收斂,日后必闖大禍!
“興許您還不知道,前幾日棠梨鎮的余夫人剛在我們這兒下了個大單子。要給準備出閣的大小姐打幾套金銀頭面,還有陪嫁的丫鬟婆子們也得有些象樣的夾銀首飾。余家素來富庶,又只一位大小姐,她要出閣的東西可不能含糊,這一筆單子的總價可得好幾百兩。若是貴府不想賺,那好辦,我們自己接了便是。不過這樣大事,只怕佟大爺是做不得主的,還是回去跟佟嬸子商量商量再來辦吧。”
佟正義聽得既驚且怒,尤其是最后一句,著實讓他難堪。讓他回去跟佟李氏商量,那分明就是瞧不起他,嫌他凡事都不能作主。
但木喬若是分了她的錢出去,哪里還有閑錢再接這么大的買賣?佟正義這幾年到底也幫著打理些家務,學了些經濟之道,當即就決定反將她一軍,非爭這口氣不可,“既是如此,那就分錢吧,我們便不掙這筆錢了!”
甘泰心中一緊,這樣抽空了現銀,他們這生意還怎么做下去?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