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就是方應物倒霉之日,幾句讒言下去,方應物在江南功績再大,那也是白干!
王敬沒有打算從蘇州城過路,而是繞著城過去的,正所謂好漢不吃眼前虧。
若不是蘇州府正處在運河必經之路上,他連蘇州府都不想進,主要原因還是蘇州城里有那個令他無奈的人。
常言道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王敬這種太監,最怵的就是拼著一身剮也要拉人下馬的大臣。
方應物雖然本性不是這種人,但有這種潛力,難保不會突然抽風(根據過往經驗來看抽風幾率不小),還是小心謹慎為好。
趕路不可能一天就穿過蘇州府,更何況王公公隊伍里還有大量“戰利品”,總要在蘇州府境內住宿一夜ˉ當然如果有可能,王公公恨不得一步跨過蘇州府。
被一干告狀百姓堵了公館,方欽差有點恍然,這段時間過得太順,險些將王敬給忘了。若不是有大批百姓來鳴冤他險些就把王敬給放過去。
派人去打聽過,了解到王敬一行人行蹤,方應物像是見到了獵物一般,開心的多吃了兩碗米飯。
本來他打算趁早離開北上回京,但既然王敬送到了嘴邊,那就多留一兩個月用王敬來為他的欽差生涯畫上句號。做出了功績,再刷出點聲望,堪稱是完美的收官!
當即方欽差傳令標下官軍集悳合,次日親自帶隊清晨出發,去追趕王敬。
王公公隊伍略龐大,箱籠行李也多,所以走得慢。他到了滸墅關運河碼頭這里,催促關尹安排大批船只,又要消耗一段時間。
“干爹你看一”王臣忽然指著遠處道路上驚叫。
王敬的目光從貨物裝船挪開,眺望遠處卻見數十名官軍簇擁著一位年輕官員出現在視野里。
王敬頓時閃過不祥預感,他雖然從衛所調集了兩百多軍士護衛金銀財寶,但此時并不能壯膽。
三個月前的血淚經驗讓他知道,這些官軍或許能擋一擋盜賊,可是在王命旗牌面前,根本靠不住。
王敬忍不住皺起眉頭,自言自語般問道:“他來作甚?他又能作甚?”
王臣縮了縮脖子,不敢回答。關于方應物的問題,他一概不發表意見了,干爹說怎么辦就怎么辦免得最后還要落下埋怨!
方應物走到王敬面前,笑容可掬,“數月不見王公公一直可好?竟如此來去匆匆乎?”
王敬面無表情的答道:“北方水面已經開始冰凍,必須要抓緊工夫北上,盡量多走一段水程,便不在蘇州耽擱了。”
方應物便盛情邀請:“天寒地凍,出門不易,王公公何必如此辛勞!姑蘇驛中已經打掃完畢,不如在此過冬靜待來年春天如何?”
這什么意思,難道想軟禁?王敬拒絕道:“謝過方大人好意,但為陛下效力縱然道路艱險,何敢惜身?”
“不不王公公還是去姑蘇驛住,不要辜負了本官的盛情!”方應物仿佛是有恃無恐,對左右吩咐道:“來人!送王公公上轎,不可慢待了!”
王敬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瞧這蠻橫勁頭,到底誰才是橫行霸道的天子家奴?
難道正常情況下,不該是太監蠻不講理、大臣無可奈何嗎?怎的現在完全反了過來?
若這事傳回京城,他王敬簡直就要成太監之恥,沒見過這么丟人的欽差太監!若連比蠻橫都比不過文官,還當什么太監!
疾風知勁草,板蕩顯忠臣,這時候只有王臣站了出來,色厲內荏的大喝道:“誰敢動我干爹!”
至于其他欽差太監隨從,在當初大都從方欽差刀下僥幸保命,眼下早被嚇破了膽不敢上前。而王敬調來護衛財貨的軍士,在形勢不明時只會保持中立。
旗牌官陳百戶沖上前去,用刀背直接放倒王臣。方應石一個箭步沖上前去,按住了王敬,沉聲道:“小的恭送王公上轎!”
王敬腦袋都要炸開,他快被氣瘋了!真是想什么來什么,好的不靈壞的靈,這方應物還真就抽風了!
就是最楞的大臣,也沒這么干事的!膽敢軟禁太監一虧他想得出來!
方應物掃了幾眼,淡淡的對太監隨從道:“姑蘇驛沒有那么多房間,為之奈何?”
一干只知道趨利避害的無賴潑皮頓時如鳥獸散去,能跟隨太監搜刮民財的人,能有什么好貨色?指望他們為王公公效死,那還是算了。
王敬勃然怒道:“方應物!這樣對你有何好處?你完全沒有道理這般做!”
方應物冷笑幾聲,低聲答道:“不先下手,難道要等著你回到京城去獻讒言么?本官沒那么傻。”
王敬又氣急敗壞的喝道:“我是奉旨采辦的欽差太監,你這樣先下手也沒有好處!”
方應物并沒有繼續答話,對著標下官軍揮了揮手,示意返程。同時護送財貨的外地官軍看到大勢已定,便順從了方應物,按照命令將裝有金銀財寶的箱籠運往蘇州府。
看著自己的心血被再次“掠奪”,王敬仿佛變成了碎嘴婆子,絮絮叨叨,苦口婆心,不停地對方應物說話。
“方應物蓄意迎合民意,到底有沒有想到過后果?須知你的烏紗帽不是民意所決定的!你敢擅自囚禁欽差太監,試問你如何向天子交待?陛下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那些財貨落在你手里,又要怎么處置?你敢將它發還回去么?那九天雷霆之怒不是你能承擔得起!
還是敢將財貨獻給天子么?你做來做去都是錯事,你有沒有仔細想過?”
方應物抬了抬眼皮,毫不在意的說:“王公公歇口氣,下面不勞你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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