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太怪了!
身后的八名將領,竟然露出比長官常全、郁天冠還要森嚴的氣度,一點沒有身為下屬的收斂,進入船艙之后,反倒示威似地更加張揚,連長官的氣場都被壓了下去,這種目無長官的做法,太過怪異了……
蘇娘嬌笑三聲,花枝亂顫地上前招呼道:“呦,這不是常大人和郁大人么?什么風把二位大人一起吹到了我這蘭花舫上,這么大的陣仗可不要嚇壞了我們船上的貴客呦!”
蘇娘放浪形骸,絲毫沒有把眼前的一行人放在眼里。
那郁天冠顯然是這里的常客,聞言急忙打斷道:“蘇娘切莫怨恨我等,這一次真是事關重大,不得不如此!”接著用眼神示意蘇娘注意一下身后的三個年輕人,同時笑著介紹道:“來來來,我給蘇娘介紹一下身后的這三位當世少年英杰。這位少俠是南海南宮世家的南宮世靖公子,而這位俠女則是司徒世家的司徒怡蘭小姐。至于這位……”
郁天冠轉向那位外罩黑袍的人物時明顯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介紹才合適……
一個沙啞而又怪異的聲音從黑袍中傳出來道:“老夫不過海外散人,就算介紹過也不相識,不必麻煩介紹……”
郁天冠連忙訕訕地笑著點頭,絲毫不敢怠慢的樣子。
“八大世家”的人?
場內諸人一起愕然,這些一向跟武林門派不太走同一條路的世家子弟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呢?而且一出現便是江南的三大世家同時出現。
神武的“八大世家”是姑蘇的慕容氏,南海的南宮氏,范陽的司徒氏,瑯琊的東方氏,北原的北冥氏,隴右的李氏,清河的崔氏,還有一個原本是開封的皇甫氏,但自皇甫氏成為皇族之后,便被踢出了八大世家,補入了鳳翔府歸附的外族赫連氏。
早知道神武八大世家同氣連枝,聯姻結盟,但一向都是在朝廷內部爭奪政治利益,或是爭奪一些礦產鹽業等重要資源,從來沒見過他們大舉插手江湖事務,今日一見,卻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江湖傳聞,八大世家的財富,占了天下一半,說是富可敵國都是輕的,八大世家聯手,足以撼動朝廷大局。
若是八大世家統一意見,是除了代表武林的十二元老會之外,唯一可以影響朝局的龐大勢力,好在時至今日,這八大世家更重視家族的傳承和利益的得失,而沒有看中那個看似威風、實則憋屈的皇位。
此時八大世家的一行人擠在了船艙門口,而葉清玄等人還在座位上怡然不動,八大世家的人看在眼里,都不由得有了些火氣。
江湖規矩,有朝廷官員到來,一般的武林人士都會離座恭迎。
但此時場面之上,無論是鄭展堂,皇甫泰明這種本就高居上位的人沒有動彈,便是葉清玄、江水寒、孟源筠等人也是各干各的,仿佛沒有見到來人。
此時魏無疚已經擋在了鄭展堂面前,在眾人眼里,就像是個忠心的保鏢,在保護主人的安全,其實葉清玄等人都知道,這是魏無疚故意如此,免得鄭展堂會有什么奇怪的舉動惹起常全等人的注意,尤其不讓常全等幾位將領認出化了妝的鄭展堂。
場內除了葉清玄等人之外,謝云安、柳子敬等人都已起立,向著常全等人施禮。
葉清玄正感糊涂,旁邊的皇甫泰明已經湊過來,壓低了聲線說道:“世家門閥在朝廷內勢力龐大,門生故吏遍布天下,這常全便是司徒世家的門生,而郁天冠則是南宮世家的親戚,身后的那些將官應該是這些門閥安排在常全和郁天冠身邊的護衛,同時負責監視他們二人,這些人同時出現在昌隆府,可能是聯手置辦什么產業,應該不會與此次行動有什么關系……”
“但愿如此。”葉清玄深呼一口氣。
此時那郁天冠壓低了聲線繼續說道:“蘇娘勿怪,今夜昌隆府內出了點大事,實在太多兇險,所以下官連夜護送這幾位公子小姐離城,免得有什么閃失……”
此時郁天冠身后背著單刀的青年冷哼一聲,傲聲道:“不過是幾個宵小偷襲了武相府罷了,那鄭展堂也太過廢物,竟然被人給擄走了,真是丟人,枉為朝廷武相。不怪乎家祖對這個武相大為不滿。要是當時我在現場,定然將賊人全部擒拿,讓天下人知道知道我南宮世家的厲害!”
語氣狂傲到了極點,連著朝廷和武相都絲毫不放在眼里,一副無知、無畏的模樣,原本的勝人一籌的氣質在說話之后,立時掉了幾個檔次,不但常全、郁天冠等人面露尷尬之色,便是旁邊的司徒家小丫頭也露出不忍耳聞的模樣,刻意向旁邊退了兩步,以示與其拉遠距離。
聽聞有人如此評價鄭展堂,葉清玄不由得瞥了他一眼.
鄭展堂無奈苦笑,端起酒杯自斟自飲。
眾人同時也都是暗自苦笑,這個青年不但是看不起鄭展堂,連帶著他們幾人也被完全看低了,實在是很想在那小子的鼻子上揍上一拳,看看他會不會哭著喊娘。
現場氣氛雖然尷尬,不過郁天冠和那南宮世靖的話卻透露出一個極為強悍的信息,“武相”鄭展堂被人劫持!
蘇娘、柳子敬,還有一干畫舫上的侍女、舞女、樂師,全都嚇得面無血色。
就聽得“啊呀”一聲,孟源筠離席跳起,驚叫道:“幾位大人說的可是實情?”接著幾步竄了上去,拉住蘇娘的衣袖請求道:“蘇娘啊,你可要快點開船,讓我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莫要被賊人趁機摸到船上來才是……”
那蘇娘也是花容失色,她當然沒有那個涉世未深的南宮世靖見識短淺,自然知道“武相”鄭展堂那是什么樣的人物,武功和防衛怎么會不厲害呢?
這樣的人物都被人劫持,要是賊人真的到了這艘船上,他們這些人也必然沒有抵抗之力。
臉色蒼白,蘇娘連聲點頭同意道:“對對對,我們應該走,立即就走!”然后一轉身,對著郁天冠等人說道:“那兩位大人的意思我聽明白了,就是讓這幾位同船離開了是不是?”
郁天冠看了一眼孟源筠,接著點頭道:“正是此意。此時天色太晚,我們職責所在,還要偵緝逃犯,所以不能送公子小姐離去,此時蘇娘離城,正好借船一步,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孟源筠從旁邊插言道:“這個容易啊,那就別說了,趕緊開船走吧!”
此言一出,郁天冠等人同時一聲冷哼,旁邊的常全出言道:“大膽,你這潑皮是何人?竟然如此無禮,還不滾下船去!”
身后八名將領同時迸發,罩向孟源筠。
而常全身側的南宮世靖同樣冷冷說道:“不只是他,這里烏煙瘴氣的,讓人不爽,除了這艘船上的原本人員之外,其他的人員都給本公子滾出去!”
這句話一出,包括鄭展堂、葉清玄在內的所有人臉色都是一變。
八大世家的人即便勢力再大,財富再多,再囂張跋扈,也要看著點對手是誰,這邊廂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更有皇甫泰明這樣的皇子和鄭展堂這樣久居上位的大人物,說話如此無顧忌,頓時讓眾人同時大為不快。
站在蘇娘身側的柳子敬滿頭大汗,他們柳家雖然也算是世家,但跟這些真正的世家門閥比起來,簡直就是個屁。
尤其南宮家同柳家本就是同在蘇州,這個南宮世靖他早有耳聞,南宮家當代子弟排名第三,是南宮家重點培養的對象,據說武藝非凡。曾經游會中見過一面,知道他是個冷傲非常的主兒,稍有不如意便是大發脾氣,若是惹得這位南宮家公子動怒,便是他柳家護著自己,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只是此時自己做東,請葉清玄等等恩人開席,被人像狗一樣的攆下船去,未免太過難堪了。
沒有辦法,柳子敬只能硬著頭皮上前一步,笑著道:“三公子有禮了,不知還記得在下否?”
南宮世靖眼睛瞥都不瞥他一下,身后的一名將領已經跨了過來,橫著刀鞘一攔,獰聲道:“沒聽到我家公子的話么?還不快滾!遲了半步,扔你下湖喂王八!”
旁邊那位司徒怡蘭臉上厭惡之色更重,毫不理睬這幾人,起步便往船艙上方走去,竟是完全不想參與這里面的糾紛。
南宮世靖臉色一僵,嘴角扯了扯,最后冷哼一聲,心情更是惡劣,轉過頭來喝道:“哪來的下等人,我會認識你?滾!”
一甩手,一道罡氣立即揮了出去,瞬間便到了柳子敬有些驚呆了的面前,眼看便要吃上一記大嘴巴。
蘇娘等船上的客人露出驚駭不忍之色,而常全、郁天冠等軍方將領齊齊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等著聽到那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
驟然間,一只手從旁邊伸了出來,一把將反應不及的柳子敬扯了開來,那道罡風立即揮空,將其身后一個擺著花盆的架子打翻在地,花盆嘭地一聲,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謝云安冷冷的聲音響起,道:“這位南宮公子,有話好好說,何必如此動氣!”
謝云安經歷無數風雨,幾經生死,武功與以前早已不可同日而語,對方雖然是先天高手,而自己不過還是個后天,但在應敵反應上,絕不落人身后,更靠著與柳子敬距離近,一時搶得了個先手,又救了柳子敬一次。
此時的柳子敬已經嚇得臉色蒼白,心中也是大恨,但明顯恐懼多過憤怒,自己受了對方一記嘴巴,雖然是奇恥大辱,但這侮辱也要看是誰動手的,要是普通人,他當然憤怒,若是同等級的人物更是仇恨,但對方身為南宮世家的嫡系子弟,打他一個嘴巴,卻能消除一場災禍,倒也不值得記恨。
只是沒有想到關鍵時刻自己多年未見的兄弟謝子安竟然出手拉開了自己,以他對南宮世靖為人的了解,恐怕這禍就已經闖下來了。
慌忙之下扯住謝云安的衣袖就往后邊扯,同時嬉笑著說道:“南宮公子切莫生氣,我家兄弟無心的……”
“無心個屁!”
之前越眾而出的那名武官猛地竄了出來,朝著謝云安便是一腳踹來!
謝云安當年也是紈绔子弟出身,便是到了現在,這脾氣也不是那般任人捏鼓的孬種,尤其跟了皇甫泰明之后,有這位皇子罩著,不去找別人麻煩已經是很不錯了,怎么可能還會忍受這委屈?
此時見到那名軍官一出手,謝云安這火氣頓時騰起,對方這一腳直奔胸口,若是身手稍微弱一點的人只怕當時就被人踹得口噴鮮血,絲毫都沒有手下留情的意思。
謝云安此時被柳子敬扯住衣袖,冷眼看對方一腳踹來,眼見就要印上胸口的空擋,身勢猛地朝著旁邊一錯,登時讓過對手的一腳,同時左手肘向著對方的膝關節狠命一砸!
咔嚓!
膝蓋碎裂,大腿登時斷折。
一聲痛楚的悶哼聲,那出手軍官的右腿立即扭成了瘆人的形狀,窟通一聲倒在地上……
常全、郁天冠等人立時驚呼出聲,想不到對方竟然敢還手!
嗆啷啷,一陣拔刀出鞘的聲音響起,這一群軍官同時拔刀出鞘,齊齊瞄準了謝云安,一時間殺氣充盈,隨時都要動手殺人的模樣。
柳子敬嚇得咯嘍一聲,差點背過氣去。
那名受傷的軍官疼的滿臉是汗,不過這人也是硬氣,竟然用刀鞘支住身子,硬是爬了起來,一張臉漲得通紅地狠狠盯著謝云安,愣是沒有再哼出一聲,素質可見何等強悍。
“敢動手!?找死!”
人影一閃,那南宮世靖暴怒下動手,先天高手的動作登時超出謝云安能夠抵御的極限,雙手連揮,以指代劍,運轉出自己最凌厲的劍招,但也只是招架了三招,對方便一拳封向謝云安的咽喉,同時右腳向下狠蹬,明顯瞄向了謝云安的右腿,打算以牙還牙地廢掉他的一條腿。
謝云安心中驚駭,極力后退,但速度卻落了下乘,眼見對方的一拳一腳便要印在自己的身上,就在此時,兩道烏光倏然間出現,毫無任何預兆,就這么憑空出現一般,咚咚兩聲悶響,南宮世靖只覺得拳頭和腳踝同時一震,原本打出的一拳一腳登時被這兩道烏光封住,罡氣迸射,南宮世靖帶著驚訝的眼色,整個人被這同時爆發的兩擊帶得向后飛去。
謝云安和南宮世靖二人都看得真切,那兩道已經停止下來的烏光竟然是兩粒花生米!
這是何等強勁的腕力?簡直駭人聽聞。
謝云安腦海里立即閃過小師叔葉清玄施展彈指神功時的風采,同時心中明白,這時出手的定然是小師叔無疑,而且看到尚還保持完整的花生米,再看沒有受到任何傷害的南宮世靖,登時了解小師叔不但是手下留情,而且還是想著息事寧人,不把矛盾激化。否則以小師叔的腕力,就這兩擊,能把對方的拳頭和腳踝的骨頭打得粉碎。
有了這層明悟的謝云安立即向后飛退,先于對方拉開距離再說。
只是他沒有想到,葉清玄的這招救援,卻將南宮世靖的怒火完全點燃,嗆啷一聲,半空中飛退的南宮公子拔出背后寶刀,趁著謝云安還未退出自己的攻擊范圍,揮刀便朝著謝云安的脖頸砍了過去。
罡氣激蕩,一道刀芒透出刀體,將謝云安牢牢籠罩在攻擊范圍之內,顯然對方存心要致謝云安與死地!
不滿的數聲冷哼幾乎響起!
葉清玄在再次出手,這次卻是用的一個盤子,猛地擲了過去,劃破空間般的裂帛聲音響起,直奔南宮世靖的刀芒而去。
“公子小心!”
聲動,人動。
聲止,人至!
黑袍怪客蝙蝠一樣落地,擋在了南宮世靖的身前,一只漆黑的大手探出衣袖,猛地抓向了葉清玄投擲過去的瓷盤!
在場中所有人的目光立即全部聚集到了這一次的交手之上,便是一直神色不動的鄭展堂和魏無疚兩大高手也眼中精光一閃,看向來人的出手!
大部分人都是一副緊張兮兮的表情,因為這一擊關系到謝云安的生死,若是葉清玄不能擋住南宮世靖的一刀,憑借謝云安完全無法在這一刀下逃生。
只不過葉清玄一出手,未見任何不同,而那個出手的黑袍怪客卻是身法凌厲,探出的手掌亦是看不出任何罡氣的波動,一時都看不出雙方功力的強弱虛實。
緊張的只是外人,而熟知葉清玄實力的兄弟卻是一副老神在在看好戲的模樣,孟源筠拖著下巴,嘴里還有一根雞爪子不停地咀嚼,而皇甫泰明則是倒了一杯水酒,淺笑觀瞧,江水寒壓根就沒有觀看,而是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這群人的態度更是讓不少有心人心中一動,尤其是鄭展堂,微瞇著眼睛緊盯著葉清玄,不知想些什么……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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