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端木景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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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申四來找顧瑾之,定是醫術上的事……
外地雪地滑,顧瑾之出了院門,帶著丫鬟葳蕤,徑直去了外院書房。
顧延臻正陪著秦申四說話。
屋子里燒了地龍,暖融融的,秦申四拖了大氅,里頭穿了件皂青色的長襖,鬢角梳理得整整齊齊。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瑾之感覺秦申四年輕了不少。
從第一次見到秦申四,他就過的不甚如意。當時在京里被大哥秦微四排擠,去了延陵的大長公主府,又不得公主的重視……
而現在,他自己在京城最繁華的地段,有了三間店面,開了藥鋪。雖然沒有宮廷俸祿,卻因為醫術好,生意很好。
因為永熹侯和元平侯都抬舉他,又有皇帝親自褒獎過他,太醫院的人也愿意和他來往。
心情好,人的氣色就好。
面色紅潤,眉頭舒展,的確是年輕了些。
“恭喜姑娘。”秦申四看到顧瑾之,先給她道喜,“聽說姑娘和王爺的好日子已經定了。”
然后他拿出了隨身的長細匣子,交給顧瑾之。
顧延臻便在一旁笑,暗示顧瑾之接了。
顧瑾之道謝,接在手里:“多謝您。”
她打開來看,頓時被驚艷得倒吸了一口氣。
是一串桃紅碧璽手珠。
紅碧璽的首飾,顧瑾之也是有幾件的,卻沒有這串珠子艷麗。那紅碧璽艷若桃蕊,晶瑩剔透。映襯在黑絨匣子里,越發璀璨透明。
一般碧璽都是作為簪子上的點綴,而這個,卻做成了手串兒。
拆開也可以打簪子。合并也可以佩戴。
這么一串,大約十粒極品的桃紅碧璽,應該所費不貲。
顧延臻也伸頭來看。
他也是識貨的,頓時就哎呀一聲:“梅卿,你怎么給孩子這么貴重的東西?”
“是啊,秦叔叔,這個太貴重了。”顧瑾之道,“我真的很喜歡!”
秦申四笑道:“喜歡就好。這原本也是旁人送給我的。我老妻說,家里親戚朋友,配用這樣東西的。也只有七姑娘。況且七姑娘即將大婚,這個算給的添箱,姑娘收下吧。”
顧瑾之又道謝。
顧延臻也幫忙道了謝。
顧瑾之知道秦申四不是專門送禮物的。合上匣子,她便問道:“您今日是單獨來坐坐,還是有什么事?”
秦申四也直言不諱,道:“的確是有事請教……是元平侯府上的二小姐,得了種怪病。”
“什么怪病?”顧瑾之問。
“癥狀都在面上。眼睛看不清東西。眉毛脫落,鼻梁歪斜崩塌,肌膚生瘡,牙齒松動,頭發也漸漸稀落……她的脈象數而細,足見體內有熱;舌苔黃膩。小解腥臭,大便溏稀。”秦申四道。
“多大了?”顧瑾之又問。
顧瑾之和元平侯府沒什么來往,除了當初替大長公主帶信之外。再也沒去過。
秦申四卻是附屬元平侯府的。
“十四,尚未滿十五。”秦申四道。
這就是和顧瑾之差不多的年紀。
十四五歲的姑娘,正是朝霞春花般絢麗的年紀,卻得了如此怪病……
顧延臻聽了,想象下那姑娘的模樣。不禁有些不忍。
顧瑾之沉吟想了想,道:“看脈象、舌苔和二便看來。應該是熱毒。只怕是秋上染了熱毒,伏體而冬發作吧?您是給開了傾瀉熱毒的方子嗎?”
“是的。”秦申四道,“我也斷定是熱毒。元平侯府上,最重姑娘的閨譽,不肯將他們家姑娘得了此怪癥告訴世人,只讓我一個人醫治。我也是用了清熱瀉毒的方子,可不見效,反而越來越嚴重。
我也旁敲側擊,問了太醫院的太醫們,個個都料定是熱毒……可方子吃遍了,我甚至開了幾味虎狼之藥,結果仍是不濟。侯爺去了南邊打仗,夫人急壞了。我只得如實告訴了夫人,我是無能為力了。
夫人說,總聞得顧家家學淵源深厚,顧家七小姐擅長各種難癥。當初您治好了太后,還是宜延侯的中風,夫人也是贊服的。她想讓問問,您肯不肯賞臉?畢竟您如今待嫁。假如肯賞臉,明日夫人會親自上門來請……”
顧瑾之見過一次元平侯夫人,對那個眉目慈善的夫人有點好感。
況且她挺喜歡大長公主的。
“沒什么顧忌的。”顧瑾之道,“當初我們在延陵府,公主也多有照顧。既然是元平侯府上的事,自然不用如此見外。假如府上不嫌棄,咱們現在就去吧。”
她很干脆,這讓秦申四大喜過望。
他忙道是。
顧瑾之回了正院,把事情告訴了母親。
“是什么怪病啊?”宋盼兒聽了,也咂舌,“既然秦梅卿說姜夫人明日會來請你,你就等她來了再說。現在要是去了,萬一人家不把你當回事,僅僅是秦梅卿從中和稀泥,你平白吃虧。”
顧瑾之笑道:“娘,倘若是旁人,我也有此顧慮。可秦叔叔,他既知道您的性格,又知道我的性格,他斷乎不敢如此輕待我,利用我去請賞。所以他的話,我是相信的。應該是姜夫人讓他前來探探情況。萬一我不高興,姜家又貿然來請,就得罪了我……姜家行事,還算不錯的。”
宋盼兒一想,覺得顧瑾之所言不錯。
秦申四人很老實,他大概是不敢像胡家一樣,拿顧瑾之做人情。
他的話,應該就是姜夫人的意思。
姜府怕顧瑾之待嫁,不肯出診,萬一貿然來請,顧瑾之不去又顯得不近人情,這樣就有點逼迫顧瑾之的意思。
所以姜夫人先派個相熟的人,來探探顧瑾之的口風。
要是顧瑾之愿意出診,明日姜夫人會親自來,不讓顧瑾之受輕待。
姜家是不敢作賤太后的兒媳婦的。
“那你也不用這么著急。”宋盼兒道,“明日再去。”
“人家生病,正度日如年。”顧瑾之道,“心意到了即可,沒必要虛套這些。我去瞧瞧吧。”
宋盼兒終于笑了笑。
她被顧瑾之那句“生病之人正度日如年”的話打動了。
顧瑾之告訴了母親之后,回房更衣。
朱仲鈞站在屏風前面,問顧瑾之:“換衣裳去哪里?”
顧瑾之道:“元平侯姜家的小姐生病了,我和秦申四去看看……”
“什么病?”朱仲鈞蹙了蹙眉頭,“天氣這么冷,非要你去不可嗎?”
“倒也不是。”顧瑾之道,“只是姜家有講究,他們家小姐生病,尊容有點不雅,不想被更多的大夫瞧見,損了閨譽。我去瞧瞧就回來……”
“我也去。”朱仲鈞道。
“外頭冷,你別去了。”顧瑾之道,“人家姑娘生病,閨房里你也要去的嗎?”
朱仲鈞以為顧瑾之是不想他進入其他姑娘的閨房,就不再糾纏她,繼續看書去了。
顧瑾之換了件淡粉色滾邊白底印芙蓉花長襖,外面罩了大紅色羽緞鶴氅,帶了銀紅色的觀音兜,著了雙鹿皮小靴。
聽說要出門了,丫鬟們都想跟著。
幼荷和葳蕤兩個左右攙扶了顧瑾之,把芷蕾擠到了一邊。
芷蕾在身后笑罵她們。
到了門口,有婆子牽了馴騾小油車等著。
幼荷和葳蕤扶了顧瑾之上車,一路到了垂花門口。正在化雪,路上濕漉漉的。
二門口,秦申四正在等著。
旁邊還停了輛翠蓋朱纓八寶馬車,是宋盼兒派給顧瑾之的。
“走吧。”顧瑾之笑著對秦申四道,就先上了車。
馬車從二門口,慢悠悠到了大門口。出了大門,一路上平穩,駛向了元平侯府。
元平侯府在城南,離顧家有點距離。
大約一個時辰,才到了姜府。
元平侯府門口,蹲著兩只威武的石獅子。朱紅大門緊閉,干凈橙黃的門鈸倒扣,安靜垂著。
秦申四先下了車,敲了敲門鈸。
有家丁來開門。
一看是秦申四,立馬就放行。
顧瑾之和秦申四的馬車,從正門進來,一路到了姜家的垂花門口。
從姜家的大門到二門,路途并不遠,只有顧宅的一半,足見姜家住得比較緊蹙。
在二門口下了車,早有小廝進去通稟。
略微等了等,就有個婦人帶著丫鬟婆子們迎了出來。
羅裙窸窣,環佩叮嚀,顧瑾之便見到了姜夫人。上次相見是去年。和上次相比,姜夫人豐腴了些。
她梳了高髻,頭上帶著嵌蜜蠟石的赤金簪子,披了件湖藍色緙絲披風,里面是天藍色蘭花刺繡長襖,月白色的挑線裙子。
看到顧瑾之,她連忙滿臉堆笑。
顧瑾之給她行禮,喊了聲夫人。
她親自過來,扶了顧瑾之的手。
走進一看,她眼底的淤積藏匿不住,顯得很蒼老。大概是為了女兒的身子,揉碎了心吧?
“上次見到你,還是去年年初。如今有快兩年未見,長高了些,也出落得越發水靈漂亮……”姜夫人贊著顧瑾之,“你娘親好?你大伯母和二伯母好?”
“都好,勞夫人記掛。”顧瑾之一路上和她寒暄,就到了上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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