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一滴一滴地滴落。
腳下的翠綠草叢被鮮血染紅,就連那原本潮濕的泥土也被再次稀釋成為一灘爛泥——
因為用力過猛,用氣過勁,公孫旗右肋下的傷口再次被拉扯開,從那道口子里面滲出來的血絲浸濕了他的衣服,然后再從衣角一滴滴的滴落在地上。
他的眼神如狼一般的盯著面前那兩個身穿黑袍的男人,那是兩個身材高大的金男人,他們的膚色蒼白,眼窩深陷,眼神深邃有綠光。
公孫旗是狼,是一條兇狠的搏命的不死不休的傷狼。他們也像是狼,貪婪的,高貴的,卻又好殺的惡狼。
公孫旗的右手握著劍,那把名為‘披風’的劍身在輕微的抖動著,一汪鮮血在劍槽里面流敞,然后順著劍尖流敞下來——
劍上的血是敵人的血。
公孫旗拼命刺了那個手持海神三叉戟的神將一劍,付出了被另外一名手持長刀的神將狠狠地劈了一刀的代價。
那一刀劈在他的后背,他沒辦法查看后面的傷口,但是他能夠感受的到,后背皮肉外翻,血水如泉一般的噴射出來——
如果不是他身法絕妙躲避迅的話,恐怕已經被那個神將給劈成兩半了。
這些侍神者,他們確實有著外界難以理解的力量。
公孫旗的雙腿虛弱,感覺自己隨時都有可能摔倒在地。他全身的力氣都用盡了——或者說,他身體的力氣已經隨著那流敞出去的血液給耗費完了。在這兩天里他流了太多的血,因為受傷嚴重的緣故,他每動一次都需要使用比之前數倍甚至十幾倍的力氣。
他以堅強的毅力來控制著自己的身體,還有那無論任何時候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的驕傲。他想讓它們抖動的過于明顯,因為那對他來說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是的,他是那么驕傲的一個男人。在玄部他很驕傲,因為他的師父是神龍。在方炎面前他很驕傲,因為他的師父是神龍。在這些千年宮神將面前他一樣驕傲,因為他的師父是神龍,是華夏國最強大的那個男人——
“這些跳梁小丑——”他的表情冷峻,心里卻對這些人不屑一顧。要是我沒有受傷,要是我巔峰之時,當以快刀斬小蔥的姿態把你們清除干凈。
他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態已經很難承受下一個沖鋒,但是,那兩個神將還沒有死——
“噗——”公孫旗噴出去一口鮮血。
鮮血染紅了他的面罩,讓他的喉嚨有一股子嗆人的酸辣味道。
他伸手把面罩扯下來丟掉,用他那英俊冷酷的本來面目面對著這兩個神將。
“要死了嗎?”公孫旗喃喃自語。
他從懷里摸出一條黑色絲帶,用那條絲帶把長劍緊緊地綁在自己的右手里面。因為他的手也沒有了力氣,他怕砍人的時候會把劍給甩出去了。
只要這條手臂還在他的身上,他就希望披風劍還在他的手上。
這是一名劍客的尊嚴!
“師父,對不起了——”公孫旗滿臉愧疚地說道。“你是華夏第一,你的功夫我卻沒能學到萬分之一——還想著等到學成神功挑戰天下英雄為師父揚名,現在看來是沒機會做這樣的事情了。這樣也好,就將當你沒有我這樣一個不爭氣的徒弟——”
他又想起了方炎,他真是討厭這個家伙啊。但是,這一刻他仍然希望他能夠逃離險地安全的回去。
“真是一個討厭的家伙啊——”公孫旗在心里想道。“可我還是希望你能夠安全回去,因為只有那樣,才能夠把我們偷出來的寶貝送回去——也只有把寶貝送回去,我們的這個任務才算是完成了。就算是我死了——那也不算是白死不是——”
他把那條黑色絲帶扎出來一個死結,然后用牙咬住狠狠地扯拉。
“呸——”
他吐出一口唾沫,然后身體微躬,上半身前傾做出沖鋒的姿勢。
他的身體狀態已經難以抵抗兩大神將的圍攻,只要他們再來一個沖鋒,自己就會被他們給切成肉泥。
但是,他身體空余的力氣也恰好還能夠讓他做一次進攻——
一次有死無生的進攻。
就算死了,那也是他主動殺敵——
“然后被殺。”想起來也仍然覺得丟臉。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對公孫旗來說,這是最體面的一種死法了。
“師父——”公孫旗想了想,沉聲說道:“沒辦法向你磕頭了——”
他緊了緊手里的長劍,然后朝著那兩名早就等得不耐煩的神將沖了過去。
轟隆隆——
一道驚雷撕破天際,磅礴大雨狂#泄而下。
嘩啦啦——
雨幕遮蔽天地,整個世界仿佛都被這雨箭籠罩——
唰——
公孫旗氣喘吁吁地撲倒在地上,整個身體被泥水給淹沒。
他的身體上面是數不清的口子,有幾刀已經深入內臟。
“泥水太臟,姿勢也太不雅觀——”公孫旗心里很難受。
他很想對那兩個神將說能不能把他扶起來,或者更換一個姿勢——一方面語言不通,另外,他更不愿意開口向別人請求些什么。
“反正就要死了,而且死的時候也沒有人看見——”他這么安慰著自己。
咔嚓——
那個手持三叉戟的男人一步步地朝著他走了過來。
咔嚓咔嚓——
他的靴子踩在泥水里,出刺耳的響聲。
“神器在哪里?”他用那種誰也聽不懂的話出聲問道。
公孫旗趴在那兒一動也不動,心想,這家伙是個白癡嗎?如果你不講華夏語的話——誰知道你在說些什么?
“交出神器——不然你會下地獄——”
公孫旗無力地閉上了眼睛,他能夠感覺到那個男人舉起了手里的利器。
“嚓——”
黑袍男人高舉三叉戟,狠狠地朝著公孫旗的腦袋上面砸了過去。
唰——
一道銀光閃爍,那個男人舉起來的手臂掉落在地上,同時掉落的還有他手里的那把三叉戟——
手持長刀的黑袍神將大驚,提刀朝著突然而至的黑衣人沖了過來。
黑衣人不退反進,提劍朝著他反沖。
嚓——
兩人擦肩而過。
黑衣人滿臉不甘心地看著他,難以相信眼前生的一切。
啪啦——
黑衣人的身體斷裂成兩截,斷裂的下半身還站立在原地,鮮血朝著半空中反沖,然后被更加密集的雨點給拍打下來。
三叉戟男人看著自己斷成兩截的手臂,竟然感覺不到疼痛。
他愣了一下,然后眼里紅光大熾。
嘶吼。沖鋒。
身體高高地躍起,那只健在的手臂握成拳頭。拳頭挾裹勁風,帶著無數的雨點朝著黑衣人的腦袋砸了過去——
嗖——
又是一道銀光閃過。
黑袍神將的另外一只手臂也被切斷了。他的身體飆著血,從黑衣人的身邊飛了過去。
唰唰唰唰唰——
黑衣人的身體反撲,追上前去連續出劍。
當他停止動作的時候,那個神將的身體就再也沒辦法站立起來了。
“生了什么事情?”公孫旗睜開了眼睛。“自己到現在竟然還活著?”
咔嚓——
咔嚓——
有人一步步地朝著他走了過來,然后在他的面前站定。
他想抬頭看看,但是就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
他的半邊臉埋在泥水里,艱難吃力地呼吸著。如果雨水下得更大一些,他的整個腦袋就會被埋住。那個時候,就是千年宮的神將沒有殺死他,這場雨也會把他殺死。
“你沒事吧?”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朵邊響起。
公孫旗的精神一震,昏昏沉沉地意識也一下子變得清晰了許多。
“方炎?”他出聲問道。剛才面對那些神將的時候他一直沒有說話,因為他擔心自己說話的話會暴露自己的國籍。
“是我。”方炎扯下了臉上的面罩,看著趴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公孫旗,再次問道:“你沒事吧?”
“你覺得呢?”公孫旗咬牙切齒地說道。他都已經這樣了,你覺得我這樣看起來是不是沒事的樣子?
“我覺得有事。”方炎一臉認真地說道。
“我把你拉起來?”
“——”你倒是拉啊。這樣的要求難道我還會拒絕你不成?
于是,方炎就伸手把公孫旗給從泥水坑里拖了起來。讓他的上半身靠在一棵大樹上面,從口袋里摸出藥膏幫他治療。
“你看起來很不妙。”方炎一邊檢查他身上的大小傷口一邊說道。
“你為什么又回來了?”公孫旗盯著方炎問道。方炎的到來讓他煥出一線生機。他知道,或許他可以不死——
“我很討厭你。”方炎說道。說話的時候,他把瓶子里的藥水倒在公孫旗身上最大的那道傷口上面。一瓶藥水不夠,兩瓶也不夠,就把身上所有的藥水全都掏了出來。
想了想,又塞回去一瓶。
“我也知道你討厭我。”方炎說道。
“我是討厭你——”公孫旗聲音無力,卻又很固執地說道。
“可我還是不希望你死——”方炎沉聲說道。“你們師徒欠我的,我會找你們討回來——但是現在,我不能讓你被這些異邦人殺死——我說過,我們是兄弟,是戰友——”
“——”公孫旗眼眶濕潤,喉嚨里面有什么東西搔癢,讓他很想要說些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說了,我能夠理解你此時此刻的心情——我知道,我這樣做是挺讓人感動的——”方炎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我趴在泥水里面不能動彈的事情——”公孫旗聲音苦澀,隱藏在風雨聲里面一點一滴的冒出來。“不要告訴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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