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
高懸在夜空中那半塊皎潔的明月,不知何時蒙上了一層薄薄的云紗,透著朦朧魅惑的美感,于是原本在皓月的輝芒下羞愧隱入夜空的繁星,就都歡快地跳躍出來,眨巴著眼睛調皮地俯視著靜謐無邊的廣袤大地。
黑色的桑塔納2000轎車在山間的公路上高速飛馳。
轎車內深藏戾氣敢于并渴望著斗法殺術士的王萱,臉色蒼白,緊張得額頭生汗,時而低頭不敢張望,時而又忍不住抬頭四下里看,生恐下一刻車輛就有可能失控撞上山崖或者墜落懸崖,從而車毀人亡。
王啟民倒是臉色平靜如常,微闔雙目做養神狀。
俗話說“門里出身,自會三分。”蘇淳風從鐵卦仙那里得知了三名降頭師的行經路線和大致的時間點時,腦海中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從金州縣,從平陽市通往晉西省那個地方的路線圖——萬通物流園區成立以后,家里、蘇成的辦公室里,都掛滿了地圖,蘇淳風在家閑暇時也經常會去看看地圖,尤其是冀中、晉西、豫州三省交接之地附近城市相互間的路線圖,蘇淳風更是了熟于心。
從丹鳳市走高速公路至金州縣下高速,沿省道一路向西,過西山縣進入晉西省,在山區道路中折轉向北行一段后再轉,出山路往南。
看到顯示距離洛城市119公里的路標時,蘇淳風這才減緩了車速。
但依然維持在時速八九十公里左右。
道路上車輛稀少,車燈的光束晃動著在漆黑的夜色下顯得格外明亮,也讓人不由得會產生一種孤獨的恐懼感——這種感覺,因為車內長時間沒有人說話,而愈發顯得嚴重,讓人整個心都禁不住揪緊提到了嗓子眼兒里。
王萱終于忍不住開口道:“還沒到嗎?”
“快了。”蘇淳風簡單回了一句,然后掏出手機撥通了程瞎子的號碼——程瞎子和龔虎,已經由許萬發開車載著奔赴洛城市方向,應該就在前方不遠處。
手機中很快傳出了鐵卦仙的聲音:“淳風,我們到了。”
“有情況嗎?”
“我之前卜了一卦,發現卦算有誤,應該是那位世間仙人出手干擾了我的卦象。”程瞎子很認真地說道:“不過,只是局部的小問題,大勢上應該不會有錯,我判斷應該會比之前卜算的結果,要晚一個小時左右。”
蘇淳風心里一沉,對于鐵卦仙的卜算和判斷已然失去了一大半的信心,卻也沒有生氣他卦算方面的失誤,畢竟鐵卦仙再如何鐵卦神算,可對手是一位能左右奪自然運勢的世間仙人,程瞎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沒辦法,差距在那兒擺著的。但現在時間上有了差距,大勢縱然真的不會有錯,其它方面呢?
稍作思忖后,蘇淳風說道:“辛苦了,那就再等等吧。”
“好,你到哪里了?”
“半路上。”
“那一會兒再聯系。”
“嗯。”
掛了線,蘇淳風踩剎車靠邊停下,點了支煙凝眉沉思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撥通了裴佳的電話,好一會兒對面才接通:
“淳風,對不起啊,我剛才睡著了。”
“你們現在到哪兒了?”
“稍等我問下……哦,到冀中省沙臺市了。”
蘇淳風想了想,語氣認真地說道:“裴學姐,你們這樣,過沙臺市后,沿省道沙榆路向晉西省出發,至榆武市沿省道南下向平治、晉中方向一路南下,我得到消息,泰國那三名降頭師,應該是沿著這條路南下逃竄。如果沿途找不到他們,你們抵達豫州省洛城市之后,就可以返回了。”
“好,我馬上通知其他人往這邊趕。”
“嗯。”
掛斷電話,身體已然乏累的蘇淳風挺了挺腰部,揚脖子使勁轉動了幾下,然后把煙蒂彈出窗外,雙臂伸展開活動著,一邊好似隨意般說道:“那位世間仙人果然不同凡響,我們的計劃都在他的謀劃之中,有意思了。”
王萱譏諷道:“你心計不是挺多嗎?再想想……”
王啟民皺眉說道:“這么說的話,這位世間仙人是要保護那三名降頭師了,可是他為什么又多此一舉地讓降頭師加害一位無辜的女孩子?難道他不清楚這樣做勢必會引發整個奇門江湖的動作嗎?如果不是要保護那三名降頭師,他又為什么想法設法地阻攔我們去截殺三名降頭師?”
“因為,他想親眼看到我施術,從而來準確地斷定我是不是詭術傳承者。”蘇淳風露出一抹苦笑,繼而輕聲嘟噥道:“狗屁的世間仙人,有貪心有私欲,生活在人間,那就還是一個人……還真當自己無所不能一手遮天了?”
“果然還是為了你自己,哼。”王萱冷哼一聲。
王啟民道:“接下來,你準備怎么辦?”
蘇淳風沒有說話,又點燃了一支煙,胳膊搭在敞開的車窗上,望著外面矗立在夜幕下的崇山峻嶺。
當那支煙抽去一半之后,蘇淳風將煙蒂彈飛,掛檔掉頭,轟著油門往北而去。
“淳風,去哪里?”
“北上!”
“那位仙人,很可能正在南下,你這時候北上,豈不是正好和他迎面相向嗎?”
蘇淳風腳下油門踩到了底,雖然對于自己的猜測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他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了,唯有這般賭一把——實在不行的話,就把那三名降頭師放過去,由龔虎和鐵卦仙攔截,然后裴佳一行人從后包抄。只不過那樣的話,自己就會留下遺憾,不能親自動手誅殺降頭師。還會留下遺患,因為自己不出手,那名老乞丐肯定還會想盡辦法迫使他出手。
蘇淳風希望,親自為張麗飛報仇雪恨。
同樣,他也想借此機會,一舉消除諸多在江湖上的后患,起碼……事成之后應該能讓自己安安穩穩的生活幾年,而不受奇門江湖瑣碎小事和宵小的干擾。
“他在拖延時間,說明他的速度不夠快。”蘇淳風露出自信的笑容,道:“而且現在已經有幾路人馬都往這邊趕來,如果大勢不變的話,別說是世間仙人,就算真的是一位名列仙班的天上真仙,也拿捏不住如此混濁的一灘水。而且我越是這樣毫不忌憚地讓所有人都參與進來,這位世間仙人事后,心里會更多的傾向于我不是詭術傳承者。”
“也許,那三名降頭師根本就沒往這條路上走!”王萱潑冷水道。
蘇淳風擺擺手,道:“不會讓你白跑一趟,三百元!”
“你……”
蘇淳風伸手從加油時扔到前儲物格的錢包里抽出三張百元鈔票,抬手往后一遞,道:“說話算數,拿著吧。”
王萱猶豫了一下,板著臉把三百元錢扯到了手中——若是其他奇門江湖中知曉王萱修為境界的人,看到這一幕的話肯定會感到不可思議甚至鄙夷不屑,堂堂修為邁入煉氣境的高手,縱然是日子過得再怎么窮,在這種情形下,也斷然不能接下那三百塊錢啊,畢竟身份在這兒擺著呢。
可王萱剛才心里確實震撼了一下,那三百元錢在她看來,比面子更重要!
這些年她的生活雖然不算貧窮,卻也遠遠稱不上經濟寬裕,丈夫董正東沒出息,好吃懶做,公公婆婆也沒有工作收入,只是公公偶爾去給人干點兒閑雜的活兒掙個百八十塊,家里面一應用度幾乎全靠王萱經營那家小賣店的收入,而且就算是那個小賣店,一個月下來也就是賺個兩千塊錢左右——在二十一世紀初丹鳳市大的環境下,月收入兩千看似不算少,可一大家子人吃穿用度……哪兒能省得下錢來?
看著這一幕,王啟民輕輕嘆了口氣。
他的日子過得也是緊巴巴的,但換做是他,絕不會去接這三百元錢,同樣,他也很清楚術法修為邁入煉氣境的高手……三百元錢?請出手一次拿三十萬都不算多!可他還知道,女兒王萱并不知道這些,這些年,苦了她了。
蘇淳風掏出手機又給鐵卦仙打去電話,內容很簡單——迅速北上!
天色,已然有了泛亮的趨勢。
“王老師,散開意念力,向右搜尋;萱姐,你負責左邊的搜索,前面交給我……”蘇淳風駕著車語氣平靜地說道,一邊默念術咒,心法流轉,磅礴的本元將隨著術法引導鋪天蓋地地向前方延伸出去的意念力,推出了足足有三公里多的范圍。
王啟民點點頭,微闔雙目,意念力洶涌而出。
王萱雖然對蘇淳風極有成見,但此時卻并沒有抵制蘇淳風的吩咐,雙手掐決抱與胸前,默念術咒心法流轉,意念力開始向西搜尋。
“淳風,這一帶天地五行之中,果然有高手的氣機存在,雖然微弱,但我還是能察覺到一絲。”王啟民忽而開口輕聲說道。
“嗯。”蘇淳風也察覺到了,道:“說明,路子對了。”
“呵,聽這語氣,好像你也察覺到了那名高手的氣機存在似的。”王萱譏諷道。
“認真點兒,別走神。”蘇淳風輕聲斥道。
王萱扭過頭不再理會蘇淳風。
王啟民心中卻是略覺詫異——聽蘇淳風的語氣,似乎他還真就察覺到了那名高手的氣機存在似的,可問題是……蘇淳風明明只是邁入煉氣初期境界的修為,怎么可能察覺得到那一絲極其微弱的高手氣機呢?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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