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塵站在吉祥客棧外邊,他著一襲青色長袍,手中拿著一把青色的油紙傘,陽光自頭頂上落下,滿眼的青色,使得其頗有一種出塵的風采。
但顯然杜塵并不是不食人間煙火之人,他的身上,處處有著煙火的氣息,這種氣息,與那種出塵之氣顯得有些矛盾,可是又異樣的協調,并不會讓人看在眼中的時候覺得有半分的不適。
杜塵站在太陽底下,撐著一把傘,他不是在曬太陽,曬太陽是不需要撐傘的,他也不是在附庸風雅,附庸風雅是需要選對時間與地點的,他是在等人,他等的是卿雅。
“你在里邊待著的時間,比我預想中的要長上許多許多,我原本以為,只需要一點時間,你就該從里邊出來了,我的判斷,出現了很大的誤差。”看到卿雅從客棧里邊走出來,杜塵望著卿雅說道。
“周嫵眉受了傷,受了很嚴重的傷,江楓不太可能與你相談甚歡,江楓也從來不是多話的人,所以,時間越長,情況就越不妙,不知我說的可對。”說了第一句話之后,杜塵又是說道。
然后杜塵說第三句話:“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此行的目的,是完完全全的落空了,你現在的神色有點不太對勁,有點恍惚,有點失落,還有點沮喪,這些情緒,以往是絕對不會出現在你的身上的,你很在意此行的結果,還是,你很在意江楓這個人本身?”
杜塵如同自言自語一樣,在卿雅出來之后,一連說了三句話,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杜塵說的頗為隨意,隨口道來,說第二句話的時候,其語氣之中,多了幾分若有所思,到說第三句話的時候,則是變成了肯定,是非常肯定的語氣。
“你等在這里,就是為了看我笑話?”卿雅面無表情的冷聲說道。卿雅只說了一句話,她并沒有回應杜塵的問題。
“當然不是。”杜塵笑了笑,聳了聳肩說道,“你一向知道,我是一個俗人,一個好奇心重的要命的俗人,如果不是好奇最終的結果,我才不會站在該死的太陽底下等這么長的時間,哪怕是等一個女人,哪怕是一個漂亮的女人,哪怕是一個我向來中意的漂亮女人,哪怕那個漂亮女人的名字叫卿雅。”
說話了話,杜塵瞇著狹長的眼睛看著卿雅,等待著卿雅的回答。
“繞來繞去繞這么大彎子,又是何必?”卿雅還是冷笑,說道:“你早就看出最終結果,何必多問?”
“我說過,我好奇心很重,就算是我看出了最終的結果,我還是好奇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你要知道,自我認識你以來,這或許可以算是你第一次失敗,你叫我怎么才能不好奇的要命?”杜塵言笑晏晏的說道。
“第一次失敗?”卿雅心中淺喃,原來是第一次么,這就是她會心神不寧,幾近難以自控的原因所在?
如果不是的話,那么問題回到了剛才杜塵的問話上,她到底是在意此行的結果多一些,還是在乎江楓本人更多一些?
這個問題,卿雅并不愿意去多想,她緩緩說道:“江楓他什么都知道。”
“我們并沒有蓄意隱瞞什么不是嗎?”杜塵隨口接話,說著說著,其神色微微一動,苦笑起來:“我明白了。”
“還有沒有問題,沒有我就走了。”卿雅沒去理會杜塵的反應,說道。
“最后一個問題,你是不是在后悔當初的安排?”杜塵沉吟著說道。
“后悔?不!”沒有任何的猶豫,卿雅非常堅定的搖頭。
“仇恨會促使一個人快速成長,同時,仇恨也會蒙蔽一個人的理智,這是一柄雙刃劍。”杜塵緩緩說道。
“我一向知道,不然我不會那么去安排,但我不關心過程,我只需要最終的結果。”卿雅冷硬非常的說道。
杜塵苦笑,“會不會太著急了一點?”
“江楓從來不受任何人控制,你是知道的,我無法控制他這個人,那么我只能試圖去控制他的情緒。”卿雅不容置疑的說道。
“可是現在的結果,并不是你最終所期待的結果,這表明,你不但無法控制江楓這個人,你連他的情緒都控制不了,嘖嘖,真是一個怪胎。”杜塵感慨不已的說道。
怪胎?
卿雅承認杜塵說的沒錯,江楓就是一個怪胎,還是一個她有史以來,所見過的最怪的怪胎。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早計算好的,包括邱博倫的現身,包括莫老鬼的舉動,甚至包括周嫵眉會受傷。
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卿雅的算計在發展,唯一的失誤就是,她算計到了所有的人,偏生,有一個人早就看透了一切,那個人就是江楓。
所有的算計,都是為了引江楓入局,江楓看穿了所有,以一種出人意表的方式,站在了局外,推翻了她所有的算計,這不是不讓卿雅感到意外以及震驚的,正是這份震驚,讓她在最后與江楓說話的時候,都是有過短暫的喪失判斷力的情形出現。
“我未必完全失敗了,江楓的心中,已經埋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卿雅很快說道,她指的是江楓提出要親手殺邱博倫一事,但是,這件事情,卿雅并不打算與杜塵詳細說明。
“你在狡辯。”杜塵嘆息,他說道:“一件事情,如果無法做到百分百的掌控,那么就是失敗,這個道理,你向來比任何人都懂。”
百分之九十,乃至是百分之九十九的掌控,都還會有出現偏差的可能,有那種可能,那么最終的走向就有可能是失敗,這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卿雅如何會不懂?
只是,她不需要杜塵的提醒。
“說起來,整件事情的失誤,其實是可以避免的,哪怕江楓什么都知道,他還是會順利入局,因為他本就是那樣的一個人,江楓有野心,比任何人都渴望變強,他正是你要尋找的人,是你太過著急,導致所做的事情,留下了痕跡。”杜塵搖頭遺憾不已的說道。
“他是會變強,那是他的主觀意愿,我從來不會否認這一點,這也是我最為欣賞的一點,但是那會是多長時間?一個月?半年,一年,還是更長的時間……我沒有那么好的耐心去等待,我需要他在最短的時間內,以最為符合我意愿的方式變強!”卿雅寒聲說道。
“正是因為你這么想,所以你才會讓邱博倫在莫老鬼的眼皮子底下傷了周嫵眉,可是你卻忘記了,即便你與江楓只是利益上的合作關系,但是,這種關系,可以以最真實的方式存在,卻不容點破,一旦點破,絕難修復。”杜塵正色說道。
“我還不需要你來教訓我。”卿雅聲色俱厲。
“我又有什么資格教訓你?”杜塵攤了攤手,一臉的無辜相,他說道:“我只是站在一個朋友的角度,來糾正你的錯誤,記住,是糾正,不是教訓,不然我想,在江楓身上,你很有可能會持續犯下一些或許連你自己都無法忍受的愚蠢錯誤。”
“閉嘴!”卿雅再也聽不下去了,她不是不能明白杜塵的話,一字一句她都明白,但她有自己的堅持,那種堅持,絕不容他人指手畫腳,哪怕那個人是杜塵!
卿雅也知道自己犯下了心急的毛病,但她說不后悔,不是不愿意承認錯誤,而是她當真沒有一絲的后悔。
她需要江楓變強,在最短的時間內變得最強,只有那樣,她才能在江楓的協助之下,去完成一件對她而言,有著至關重要的大事。
而任由江楓自由去成長,江楓的變強,是肯定會有所限度的,那是無法讓她滿意的,所以,借助此次機會,在算計到了邱家會有所動作之時,也是毫不猶豫的將這份算計,算計到了江楓的頭上。
她給莫老鬼下了一個奇怪的指令,讓莫老鬼只管著保下江楓,其余的人,一概不管。
莫老鬼的現身,可以說和江楓沒有太大的關系,就算江楓不讓莫老鬼出手相助,莫老鬼還是會自己走出來,江楓主動開口,不過是讓整件事情,變得順理成章而已。
至于周嫵眉受傷一事,卿雅想過,以邱博倫的那種囂張跋扈的性格,如何能容忍在一個小輩身上失利,他必然會不擇手段的創造殺江楓的機會,傷周嫵眉,不過是邱博倫用來聲東擊西的一種手段,他要的不是殺周嫵眉,而是通過傷周嫵眉才激怒江楓,進而在莫老鬼的眼皮子底下,尋找機會殺了江楓,盡管,因為她的吩咐,邱博倫不可能有那樣的機會就是了。
周嫵眉受傷,瀕臨死亡,至此,江楓心中埋下了一顆仇恨的種子,江楓如要報仇,必然會在這顆仇恨的種子的催使之下,變得不擇手段。
這份算計,絲絲入扣,絕無破綻,可是沒有破綻,往往就是最大的破綻,那個破綻是江楓。
“卿雅,你在惱羞成怒,你讓我閉嘴,不過我還是好心說最后一句話,有的人,如果無法掌控,是否是因為,他不是不能被掌控,而是一旦你嘗試著去掌控,他就不是他了。”杜塵慢慢說道。
“惱羞成怒?”卿雅一怔,都是沒有發覺,杜塵在說了這話之后,就離開了。
“我有惱羞成怒嗎?”卿雅在心中想著,忽覺那好不容易平復的心境,又是出現了一線驚慌,她有,卿雅發覺,她果真是有惱羞成怒的跡象。
“是因為失敗了嗎?還是……”卿雅輕吸了一口冷氣,不敢也不愿接著往下想了……
(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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