鰲拜和吳三桂在很多地方都有相似之處。
兩個人都是各自的朝廷之的統兵戰將,都是出身將門。都是被各自的皇帝欣賞、重用、少年得志的人物。
出身遼西將門,十三歲便闖陣救父一舉成名的吳三桂自然不必說。而鰲拜,則是出身滿洲八大貴族的瓜爾佳氏。伯父費英東早年追隨努爾哈赤起兵,是清國開國元勛之一,二哥卓布泰同樣是清功卓著戰將。鰲拜本人亦隨皇太極征討各地,戰功赫赫,是其深為依重的心腹。
天聰八年,鰲拜授牛錄章京世職,崇德二年,鰲拜為前鋒渡海搏戰,征討皮島,鰲拜主動請纓,以輕舟精銳,快速推進,直插該島西北角之要害陣地。這一路是這次進攻的關鍵所在,并與準塔一同向阿濟格立下軍令狀:“我等若不得此島,必不來見王。誓必克島而回。”攻克皮島之后,黃太吉大喜過望,親自撰祭告努爾哈赤,以慰其父在天之靈。皇太極認為皮島雖是區區一島,但攻克之意義遠在占領重城要地之上,所以下令對諸將士從優獎勵。鰲拜以首功,被賜號“巴圖魯”,進三等梅勒章京。而且加恩加世襲次,準再襲十二次。
排行老三的鰲拜,二哥卓布泰、四弟巴哈、弟穆里瑪以及叔伯兄弟圖賴(費英東之),都是清初軍功卓著的戰將,只有五弟薩哈、七弟索山功績不是那么明顯。
早在天聰五年,時任巴牙喇壯達的鰲拜。率領甲兵二十四駐守駱駝山,明軍四百夜劫營,結果被鰲拜等人斬首二百余級,得馬十匹,后擢升為巴牙喇甲喇章京。
兩個各自陣營之的少年得志之人便在這松錦戰場上宿命的相遇了。
在歷史上吳三桂曾經與鰲拜有過兩次交手。第一次便是這次松錦大戰,第二次則是密云大戰,結果兩次都是吳三桂完敗,尤其是松錦大戰,吳三桂干脆是單騎逃回寧遠城,真正的全軍覆沒。輸得不能再輸。敗得不能再敗。
不過,深究原因,這兩次戰敗的責任也不能完全推到吳三桂頭上。松錦之戰戰敗的主要原因是洪承疇重前權輕后備,被建奴軍隊乘機迂回穿插迂回至明軍后方。切斷了明軍糧道與歸路。引起了軍心士氣崩潰。而王樸等人更是在約定同時突圍時率先逃走,這才導致了明軍全軍覆沒。在某種意義上講,平西王身為部將。又是別人率先逃走的受害者,當然不能承擔這個戰略決策失敗的罪責。
密云大戰則是明軍主帥范志完膽怯畏戰,不敢派遣援軍,讓平西王在前方孤軍奮戰。十三歲就闖陣救父、成名還在鰲拜之前的平西王就是有天大的本事,遇上豬一樣的戰友也是徒嘆奈何,輸得理所當然。
不過,這次,二人首次在各自統帥眼皮底下正式交鋒,卻是要顯示出各自的渾身本事來!
“是奴賊兩黃旗的軍馬!”
在明軍大營前觀戰的洪承疇,自然有人為他介紹對面的敵軍番號。
從兩軍開始接戰以來,洪承疇和他手下的馬科王樸唐通白廣恩楊國柱左光先等總兵,便被眼前眼花繚亂的景象驚呆了。
吳標所部模范旅的一連串精彩整齊的變陣動作,士兵頂著漢軍旗的彈丸身旁不斷有人倒下卻能坦然行軍如故,一直行走到敵軍陣前,雙方以幾乎毫無生還之計的距離上,不停的以火銃對射。
只兩輪齊射,便將先后給了三位大明總兵吃了暴虧的孔有德等人火銃兵,打得抱頭鼠竄,之后更是以火炮轟擊,令其潰不成軍。
緊接著,吳三桂的騎兵乘著吳標所部收攏部隊打掃戰場清剿殘敵之際,大隊殺出,如同砍瓜切菜一樣將那些潰敗的漢軍旗兵勇斬于馬下。
“稟督師大人!吳將軍三桂總兵稟報,眼下業已斬獲漢軍旗兵勇人頭一千一百余顆!甲胄兵杖無算!”
“稟督師大人!我部模范旅業已斬獲賊火銃兵一千七八百顆,俘獲不在其,俘虜人數正在清點之!”
一道道不斷送來的捷報和流水價押送下來的俘虜、繳獲的軍器甲仗,看得眾位總兵副將們眼熱心跳不已。
“早知道如此,當初當真應該同這兩個家伙一道沖出去殺敵了!”
幾乎所有的總兵都是心懊悔不已。
只有宣府總兵楊國柱則不為所動,只管舉著高價買來的望遠鏡觀察著戰場上的變化。
建奴兩黃旗兵馬投入戰場,令這些統兵大員們的心情由懊悔未能參戰去撿便宜,一瞬間變成了心驚膽戰,夾雜著些許幸災樂禍。
“該!那奴酋黃太吉親領的兩黃旗兵馬又豈是好相與的?兩位吳將軍,往生極樂早登仙界吧!”
在雙方各自統帥的注視之下,兩支騎兵開始緩緩的接近。
吳三桂發現從乳峰山下沖來的這支騎兵,立刻收攏手下家丁,列開隊形緩緩的迎了上去。吳三桂身邊的這一千家丁,一色都是身披黑色斗篷,頭上頂著黑色鐵盔,身著南胸甲,內或是鎖甲或是棉甲,俱都是身披著兩層甲胄。一千人的隊伍在沙場上奔跑起來,亞賽一道黑色的狂飆。吳三桂的這支家丁隊伍,在遼東戰場上,被敵我雙方私下里都喚作烏鴉兵。就是因為他們一色全黑的裝束。不過,盔甲雖然整齊劃一,不過,騎兵手的裝備卻是頗為復雜,從弓箭、馬刀,鉤鐮槍,鎲鈀,大棒等冷兵器,到三眼銃等熱兵器,甚至在吳三桂的身旁,幾十個親兵馬鞍上還掛著雙管精細馬銃。有什么樣的武器就要打什么仗,武器裝備決定了戰術原則。這些武器需要揮動的空間較大。所以騎兵的隊形便不能太密,吳三桂指揮著手下騎兵列成了鋒矢陣,準備迎戰對面的兩黃旗騎兵。
鰲拜兄弟兩個率領的這數千人馬,更是兩黃旗之的精銳。兩黃旗作為黃臺吉親領的嫡系部隊,自然是八旗之的頂尖兒,是黃太吉用來對付、壓制其他各旗的一柄利劍。
這幾年通過與山西商人的貿易走私,從邊各鎮手購買到了不少的南甲胄,作為八旗統帥,掌握分配大權的黃太吉,自然要先將自己的嫡系部隊裝備起來。不說旗內的披甲旗丁個個都是在全裝鐵甲的基礎上又加裝了一件南胸甲。做到了身披三層甲胄。給這些沙場征戰多年的老戰士又加上了一層保護,尋常的兵器基本上無法傷害到他們。
鰲拜兄弟兩個稍微碰了一下頭,便做出了決定,鰲拜領著兩千騎兵為前鋒。圖賴領著其余人馬在后面壓陣。照著兩兄弟的話。對面的騎兵不過兩千人。便是鑲黃旗上去一千人也是給了吳三桂面了!何況一次便壓上五千人?!
鰲拜狂妄也是有些道理,他身后,神情漠然整理著馬匹兵器的那些鑲黃旗騎兵。那個不是戰斗經驗極其豐富的人物?全數都是按照八旗的標準披甲征戰多年的!其實,在兩黃旗、兩白旗之,便是未披甲旗丁,也大多弓馬嫻熟,身上都有一套鑲鐵棉甲,戰斗力甚至可與明軍的家丁相比。
更不要說鰲拜親領著的那數百名將胸甲上又涂了一層水銀色,鐵甲在夏季烈日下閃閃發光的巴牙喇兵,更是精銳的精銳,他們決心死拼,威力戰力不可小視。
而且,在這個狹小的戰場上,五千騎兵也確實施展不開。
再說,根據以往作戰的經驗,明軍騎兵,也很少有敢與清騎對沖的情況,大多都需要車營的保護,或者是在城頭炮火的掩護下才能與清軍騎兵作戰,這也就是所謂騎墻打。這里面固然有人的緣故。也有馬的緣故。明軍之,將馬料克扣賣掉的事情已經是風行流傳的,戰馬羸弱又如何發力猛沖?論陣形密集,其實清國騎兵,遠比明軍騎兵嚴整,畢竟他們組織力更為高超,馬匹更為優良。
鰲拜向左右望望,目光所及,清軍騎兵他們那種漠然的神情,冷漠或平靜的眼神。似乎不是去生死戰場上拼殺,而是前去親戚家赴宴,或是參加一次收獲注定豐富的圍獵,整個陣列上空彌漫著一股強烈的殺氣,每個人都有若一柄在刀鞘之渴望飽飲鮮血的利刃。
“殺奴!”
“殺光明狗!”
幾乎是同時,吳三桂和鰲拜兩個大吼一聲,指揮手下騎兵開始了向對方的沖鋒。
吳三桂的家丁們,在他的帶領下,揮動著手的兵器,大聲吼叫沖向清軍騎兵的陣列。
吳三桂策馬揮舞著馬槊沖在鋒矢型陣列的前端,身后幾十名親兵緊緊跟隨奔輔而戰。一面吳字大旗被身后的掌旗官高擎在半空烈烈舞動,引導著身后如潮的騎兵沖鋒向前。
同樣的,在陣陣響徹半空的嗥叫聲,兩千清兵隨鰲拜滾滾而去,鰲拜的左手緊緊抓著韁繩,他的右手舞著一把重達三十多斤重的女真重劍,一馬當先,沖在最前。一個家奴舞著他的大旗,緊緊追隨身旁。
受此鼓舞,那些清兵同樣爭先恐后跟在后面,前方一色的重甲兵及巴牙喇兵,后面才是輕甲及未披甲旗丁前來。他們密集沖來,己經無所謂戰陣,要的就是一股血勇之氣,要的就是這股威勢將對面明軍嚇倒!
兩百步時,他們還是策馬慢跑,慢慢他們催動馬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最后匯成一股沖擊洪流。
蹄聲翻滾,塵土飛揚,大地在鐵蹄擊打下似乎顫抖。
重甲騎兵沖擊,果然威勢非同小可!
雙方野蠻地撞在一起,長槍對長槍,馬刀對馬刀,毫無花巧,都是硬打硬的搏殺。
人馬交錯,瞬間就是死與生的距離,雙方都有人慘叫著落馬。
不到一個照面,雙方便各自有至少百余人落馬,轉眼便被疾馳而過的馬蹄踩成肉泥。
鮮血伴隨著陣陣慘叫聲和到處亂飛的碎肉殘肢,一下。兩支騎兵的前陣與陣便被對方騎兵對穿對過!
隨后他們擦身過去,用馬刀重劍,用虎槍、用骨朵、用長矛,鉤鐮槍,鎲鈀大棒搏斗。
騎兵對戰,比的就是手快眼力,往往一個回合就被對方刺落馬下。借著馬力,甚至不需要花費什么力氣就可以將對手殺死。就算沒死摔落馬下,亂馬奔蹄,很快就是被踩成肉泥的下場。
論起個人武力技藝。吳三桂的這些家丁并不比鑲黃旗兵馬差。真的拼命,武力比起那些巴雅喇兵來也是相差無幾,就算不能保持一比一的傷亡,那傷亡率也不會超過二比一。
而且清兵的陣列。其實不算騎兵陣列。而是騎馬步兵隊列。每隊人。還是輕甲在兩翼或前方。重甲在后面或間,雙方距離二、三十步時,他們還射來箭矢。投來標槍,鐵骨朵等物。
這樣的戰術對付那些衣甲不全的明軍普通營兵來說自然是百試百靈,每投出一件兵器都會有所收獲。但是,對付這些同樣身披重甲的吳三桂家丁來說,便是效果欠缺了。
就算同清軍身披三層重甲的精銳巴雅喇兵相比,吳三桂的騎兵士氣也未必差到哪里去。
斷肢與血肉亂飛,蹄聲并吼聲如雷,數千名明清精銳騎兵,便在這雙方統帥面前上演了一幕最為精彩的古典騎兵對決。
乳峰山上,滿蒙親貴們看得有些心驚肉跳。
若是明軍各部都是如此強悍,此次錦州之戰,究竟要打成一個什么樣的慘烈之狀?明軍死人死得起,我大清兵可是人丁寶貴!更有那外藩蒙古札薩克們在心底暗自盤算,如果是自己所部騎兵遇到這樣的明隊,會打成什么景象?自己的騎兵可沒有那么多的盔甲,頂多就是頑羊角弓箭和彎刀,便是披甲人都很少。
“到底是原天朝大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場戰事,究竟是誰勝誰負也未可知。”
一時間,山頂上一片沉寂,同剛才的歡聲笑語相比判若云泥。
不過,為了打破這種尷尬的氣氛,黃太吉開始點將了。
“安平貝勒,當日你兩紅旗最早與南蠻軍在明國交手,你們送上來的奏折之也曾經說過南蠻軍騎兵驍悍。據你看,眼前這支明國吳三桂的騎兵,比起爾等在濟南遇到的那支南蠻軍相比如何?”
鑲紅旗固山額真杜度雖然心一萬只羊駝反復馳騁踐踏,問候了無數遍黃太吉的生母,對他這種當著大庭廣眾之下裸的打臉行為很是不滿,但是人在屋檐下,怎敢不低頭?只得略微彎彎腰,心猶有余悸的為眾人做起對比。
“此部吳三桂騎兵雖然彪悍冠于明軍各部,但奴才觀其軍陣,較之我大清八旗鐵騎來說仍舊相去甚遠,只要我們運用得當,將士奮勇,破之不難。但是,南蠻軍便不同了。”
“嗤!我看你是被南蠻殺破了膽!在這里為其吹噓,掩蓋爾等的膽怯!若是此輩落在本王的手,本王定然令他們看看我正藍旗的厲害!”一旁黃太吉的長肅親王豪格粗聲大氣的搶白起杜度來。
杜度的臉色漲紅,轉眼又變得慘白,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不敢,只得胸脯一陣起伏,猶如風箱一般。在他身旁的碩托,則是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多說。
山下,兩軍的交鋒已經經歷了第一波次的高峰。
兩支騎兵都經歷過了一次對沖對撞,體力和精力都有所減少,就連胯下的戰馬也開始粗重的打起響鼻,有些喂養的不是很精細的戰馬,嘴角開始出現了白沫,四條腿微微開始發抖。
吳三桂和鰲拜兩位指揮員各自搖動手的兵器,示意手下人重新集結,準備再行沖擊一次。
騎兵們在號角聲重新集結列隊,準備再次重復一下方才的沖鋒。
鰲拜打量了一番周圍的兵士,剛才的一番激戰,讓他手下這兩千騎兵損失了大約二三百人,而對面吳三桂那里應該也在此數。剛才兩軍交戰的戰場上,倒臥著的尸體,正在瀕臨死亡的傷兵,還有那些無主的空鞍戰馬,滿地的斷弓殘槍,都說明了剛才那一仗的慘烈。
兩軍之,都是身披重甲的精銳騎兵,所以對他們造成傷害的大多是那些銅錘、骨朵、飛斧之類的遠程投射兵器和騎兵們手的虎槍和喪門槍等物,借助戰馬的巨大沖力,一槍刺出,往往便是一條性命了解。
不過,眼下不是哀吊惋惜的時候,鰲拜催促著手下士兵趕快列隊完成,準備同對面的這群烏鴉再戰一場。
后面為他壓陣的圖賴派人前來詢問,是不是讓正黃旗的兵馬替換一下,被鰲拜嚴詞拒絕,笑話!對戰這支明軍,還用得到兩黃旗五千騎兵車戰?
一個牛錄一個牛錄的騎兵整頓完畢,有那戰馬消耗體力太多的,也迅速被家奴將替換的戰馬牽來更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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