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繾綣,萬種風情。說不完的枕邊呢喃,男歡女愛。
當李守漢將萬千子孫播撒在李貞麗的重門疊戶之中后,終于心滿意足的摟定了佳人睡去了。
當一輪紅日透過天香樓的玻璃窗升起在秦淮河上時,整個南京城也漸漸的從睡夢之中蘇醒過來。
李貞麗面帶潮紅,朝著床上兀自沉沉熟睡那個家伙輕輕的啐了一口,這廝!只管自己快意,絲毫不知道憐香惜玉,只管將那物事朝著花蕊深處攀折,也不管那嬌花嫩蕊是不是承受得起。
她輕輕的撫弄著小腹,這幾日公爺都在天香樓歇宿,又恰逢是自家的好日子。想來會有喜信。
傲蕾一蘭早就和她私下了說過不知道多少次了,要她想辦法給相公生下一男半女,這樣,不管怎么樣,她的地位便是穩如呼瑪爾窩集山了。
李貞麗披衣起床,準備命人為公爺準備洗臉水和茶水點心。卻不料推開房門,被外面大好天氣刺得眼睛有些睜不開了。卻已經是巳時了。
正要命身邊的體己婆子去為公爺準備一干應用之物,隱約卻聽得門外有些人在低聲說話。
“安媽媽,什么事?”
聽到李貞麗呼喚,她的親信婆子安媽媽立刻跑上樓來。
“姑娘起來了?姑娘大好。”看著李貞麗臉上的春色滿園,這婆子也是暗中欣喜。自古主子多大奴才便多大,不然也不會有宰相家人七品官這個說法。如今國公爺在南京城中那便是大明朝廷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李守漢與李貞麗的關系,城中又有哪個人不知道?所以,他們這些跟在李貞麗身邊的丫鬟婆子院公廚子在南京城里也是趾高氣揚的。
他們現在比任何人都希望李貞麗能夠為國公爺生下一兒半女,這樣,李姑娘便是堂堂正正的國公爺夫人,可以請弘光爺給賞下一個誥命下來。
“外面是什么人?這般聒噪?”李貞麗吩咐了安媽媽去燒水泡茶,卻又皺起了一雙修眉,有些厭煩的問。
“姑娘卻不知情,是漕幫的司馬少幫主帶著人來送年禮,人多車多的,再怎么輕手輕腳,也難免有些吵到了姑娘了。要是姑娘嫌吵,那老婆子就下去讓他們先歇了。等會再說。”
“算了!也是他們一番心意。自然不好冷了他們的心。”李貞麗在這秦淮河上打滾多年,自然知道漕幫為何巴巴的來給自己送年禮。當年不曾與李守漢結識的時候,怎么不見有這樣一幕?倒是她,要少不得的給漕幫送去些年節禮物。算是破財求平安。
安婆子也是個渾身都是消息機關的人,見李貞麗心情不錯,當即變戲法一樣的從腰間取出了漕幫司馬少幫主遞上的年禮單子。還好,沒有將那張五百銀元的票子帶出來。
紅綾子泥金字的封面,一個厚厚的折子。
“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羅豬二十個,湯豬二十個,龍豬二十個,野豬二十個,家臘豬二十個,野羊二十個,青羊二十個,家湯羊二十個,家風羊二十個,鱘鰉魚二十個,各色雜魚二百斤,活雞,鴨,鵝各二百只,風雞,鴨,鵝二百只,野雞,兔子各二百對,熊掌二十對,鹿筋二十斤,海參五十斤,鹿舌五十條,牛舌五十條,海老干二十斤,蟶干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口袋,大對蝦五十對,干蝦二百斤,銀霜炭上等選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一萬斤,贛南萬年貢米二十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粉粳五十斛,雜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干菜一車,外門下沐恩小的們孝敬姑娘、小姐頑意:榜葛剌孔雀一對,南洋紅毛猩猩一對,金剛鸚鵡五對,活鹿兩對,活白兔四對,黑兔四對,活錦雞兩對,西洋鴨兩對。”
東西品種不少,但是,乍看上去卻又不是很貴重。
不過,李貞麗看完了這份長長的禮單,卻也是為之咂舌。
如今南北交兵,像熊掌、鹿筋這些北地特產之物,來路卻是早已斷了。便是南京這個銷金之地,也很久不曾聽說有熊掌鹿筋鹿舌等物大批量上市了。
漕幫的這份年禮,可以說從北到南,從西到東,搜羅了一個遍。
不過,說起來也不算是什么出奇的。如今鹽漕兩幫上下幫眾,早就將李貞麗視為自家主母。知道只要將這位李姑娘伺候好了,咱們的衣食便是無憂了。
幾頭猩猩鸚鵡又算得來什么,只要李姑娘開口,便是活人膽,也是大把的奉上。
“看來,這司馬幫主漸漸的要退隱在家納福,外面的事情逐漸的交給兒子打理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李守漢卻也出現在了李貞麗身后。
“你怎么起來了!快,衣服也不披一件!著涼了該怎么辦!安媽媽,快去取手爐來!多加幾塊炭來!”見李守漢赤腳站在門口,不由得李貞麗花容失色。
雖然是有幾分大驚小怪的做作,但是,手爐捧在手里,大氅被人披在肩上,這份美人關懷之恩,李守漢還是很樂意享受的。
“姑娘,司馬公子聽說公爺在這里,請示能夠進來給公爺磕個頭?算是提前給公爺拜年了。”安媽媽很是對得起那五百塊銀元的門敬,很會看風色的向李貞麗替司馬大爺提出了覲見的請求。與其說是向李貞麗說的,倒不如是向李守漢請示。
“誒!人家送來了這么多的稀罕物事。所謂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怎么好意思不見個面說幾句客氣話?”
李守漢不像李貞麗,他從那份禮單里看到了一點端倪,原本因為南北戰事而斷了許久的遼東航線,可能已經小規模的恢復了。否則,那些熊掌鹿舌鹿筋之類的遼東特產,是無論如何也到不了江南的。如果漕幫在私下里打通或者開辟了一條新的往遼東的航線,那么,這條線路就無論如何不能被用來向遼賊提供戰爭物資,而是要利用起來,向黑龍江各部提供武器援助和人員,從遼賊的后路起進攻。
漕幫的下一任當家人,司馬老幫主的三兒子司馬新元,生的一副勁氣內斂的相貌,讓人第一眼看上去就覺得此人不過爾爾。但是,若是仔細端詳,或是打交道的話,就會現,此人便是一口深不可測的深潭。
“世愚侄新元見過公爺,見過李姑娘。”
若是一般的官紳士大夫,見到李守漢現在這副形象,沒有衣冠出迎不說,甚至可以說是衣冠不整赤身露體。只是穿著一件睡衣,外面裹著一件大氅,坐在羅漢床上喝茶吃點心。典型的就是劉邦那個老流氓洗腳見客的派頭。說不得當場便拂袖而去,給李守漢留下一個不敬儒生,不敬賢人的名聲。
但是,司馬新元卻不敢,也不會把這些事當成一回事。在他看來,國公爺在我面前脫略行跡,越是不拘小節,越是將漕幫上下人等當成自己人看待。相反的,他若是越客氣,事情反而越是難辦。
如今漕幫和鹽幫兩家,已經完全的綁在了南粵軍的、梁國公府的戰車上,可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別的不說,光是每年內河漕運的數量,便足以讓漕幫上下吃的滿嘴流油了。
所謂的光腳不怕穿鞋的。如今漕幫上下都算是穿上了鞋,不管是草鞋還是綢子緞子面的。如果讓他們再度回到當年那種吃了上頓愁下頓,秋風起了棉衣還不知道在哪里的日子,只怕司馬家的這個幫主也就當不下去了。
所以,他要把父親留下來的這條金光大道繼續走下去!
“都是自己家人,客套什么。”李守漢命人將規規矩矩跪在拜墊上準備磕頭的司馬新元扶起來,辭座,上茶。各種禮節一應俱全,倒是讓司馬新元很是意外。
原本以為國公爺也就是會看在對他的外宅如此恭謹有禮的份上,再看在漕幫多年來為南粵軍轉運軍資器械糧草的情面上客套幾句,卻沒有想到,公爺完全就是一份長輩和晚輩閑話家常的感覺。
先是問了司馬老幫主的身體近況,又問了府上他所認識的幾位老人的情形。請司馬新元逐一的代替他向這些人致意。而后又命人取來了梁國公的名帖,親筆寫了問候的話,請司馬新元帶回,向他的父親致意。
這完全是世交的情分了!
司馬新元能夠為他父親立為執掌偌大一個漕幫的掌門人,自然心思不像他那個只會快意恩仇打打殺殺的大哥,也不像他那個終日里只管在女人堆里打滾的二哥那么簡單。他知道一句話,禮下于人必有所求。就看國公爺打算要點什么了!
手里能夠有國公爺想要的東西,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件大好事!
幾句話之后,李守漢直奔主題,向司馬新元提出了這些北地的特產是如何弄來的。
“原來公爺是問這個。其實,公爺不問,在下也是要向有司稟明此事的。”雖然李守漢一口一個世侄的稱呼,可是司馬新元卻不敢造次,在禮節名份上僭越,誰知道什么時候會成了抄家滅門的禍事?!
“公爺您是知道的。漕幫除了額定的漕船之外,這些年又添了不少的沙船,用來跑南北洋,北上運輸糧米,各種南方特產,南下時運回各種皮毛生金豆料等物,一來一往,賺得也不算少。”
這個事情,李守漢自然是有印象,自從他向先帝崇禎表示每年進貢糧米若干,主要的承運商便是漕幫,他們有著水手和船只的便利。為此,漕幫上下還專門成立了一個單獨的商行,起名“通達號”專門承攬南粵軍和國公府的貨運業務。
商號里下轄大小數百艘的沙船,滿載著糧米貨物往返于天津、遼東、登萊,南京、上海、寧波等地碼頭。
所謂的沙船,其實就是一種平底海船。茅元儀《武備志軍資乘沙船》:“沙船能調戧使鬭風,然惟便於北洋,而不便於南洋,北洋淺南洋深也。沙船底平,不能破深水之大浪也。北洋有滾涂浪,福船、蒼山船底尖,最畏此浪,沙船卻不畏此。”清林則徐《復奏遵旨體察漕務情形通盤籌劃折》:“如以涉險為慮,則沙船往來關東,每歲以數千計,水線風信皆所精熟。”清魏源《圣武記》卷十四:“請言舟制……曰沙船,調戧使風,三桅五桅,一日千里,大帆長馳,增以舷柵,江海是宜。”
就是靠著這些沙船,漕幫漸漸的演變成為一個橫跨內河航運和海上運輸的大團體,隱隱約約的,河運逐漸讓位給了海運。可是,天不遂人愿。南北戰事一起,北上的沙船最多只能到登萊地區。
可是,不巧的是,一個滿載著糧米的沙船隊,在登萊外海遇到了大風,七條大船被吹得無法進港,其中四條更是連人帶船傾覆。余下的三條船運氣好些,卻也是強不到哪里去,竟然被大風吹過了遼東灣!等他們心驚肉跳的停泊上岸時,才現自己已經被數日的大風刮到了黑龍江流域。
“也算是因禍得福,上岸不久便遇到了公爺派在黑龍江索倫部的各位大人。他們正缺少糧米鹽巴布匹鍋灶等物,于是便以市價購得了這幾條船上所載之物。”
司馬新元這一番話,說得在一旁傾聽的李貞麗只管用一雙柔夷輕撫自己的胸口,“我的天,當真是比今古傳奇上的倒運漢巧遇洞庭紅還要來得驚奇!”
“公爺,此事,在下已經命人將沿途的島嶼路線整理繪制,不日便送到府中上報有司。”司馬新元果然是聰明,見李守漢聽得十分仔細,講完了這個事情后,立刻表態,這條航線,我馬上上報給您!
“新元世侄,你和你手下的人開辟新航線有功。你回去,將相關人員名單報上來,本公自然有些獎勵犒賞。另外,這條航線,也少不得要勞動你和你手下的人。”
“公爺說得哪里話,能夠為公爺出力,那是新元的福分!”說到這里,司馬新元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來。
“賢侄,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完?只管說,不妨事!”李守漢認為是司馬新元打算從商貿方面為漕幫謀取些利益,當即很是豪爽的表態。
“公爺,若是南京城中有什么事需要漕幫上下出人出力的,敝幫上下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只要公爺一聲召喚。”稍稍想了一會,司馬新元用一種表示忠心的方法說出了自己的話。
因為,他也摸不清,眼下南京城中的那些情形,是不是有官員士紳要擁戴眼前這位梁國公登基為帝的舉動。要是那樣的話,勢必有公爺的默許甚至是暗示,作為漕幫管事的他出來揭告,豈不是壞了人家的大事?
“新元,你說的明白些?”李守漢一時還沒有聽出來,倒是李貞麗嗅到了他話里潛藏的味道。她微微蹙起一雙秀眉,正是所謂的眉鎖春山,不由得讓司馬新元這個久歷江湖的人也不由得為之一動。急忙在心中暗自念誦:“南無觀世音菩薩!南無觀世音菩薩!”
“下面的孩兒們這幾日稟告,說南京城中有人拿著大把的銀元銅錢,在城內城外招募雇傭那些市井閑漢,地痞流氓、青皮混混。每招募到一批,便集中到寺廟道觀之中歇宿,供給飲食。另外,各處的茶樓酒肆,歌臺舞榭,也常有官員士紳們整日夜的包場,卻也不是高談闊論,據,都是低聲密語,頗有些鬼鬼祟祟的。”
雇傭流氓?官紳秘密集會?這幾個關鍵詞立刻如一陣西伯利亞來的寒流一樣,將李守漢腦海當中的霧霾吹得干干凈凈!這群家伙,分明是要生事啊!
“新元在這里請公爺的示下,如果不是公爺的意思,那,有需要新元出力的地方,公爺若是不好出面說話,那新元便命人在李姑娘這里討一個令。”見李守漢顏色更變,司馬新元就知道,不是自己擔心的那樣,不是那些官紳要做擁立之事,立從龍之功。而是要和眼前的梁國公李守漢為難的!這個時候不表態什么時候表態站隊?
而且他的態度很明確,您要是礙于面子和身份不好出手,那我們就聽李姑娘的一句話!
聞弦歌而知雅意。既然漕幫這個控制著南京城里無數地下勢力,掌握著十幾萬徒眾的有活力社會組織有這個態度,李守漢自然不會不接受。
“也好!賢侄,有勞你辛苦一趟,往鹽幫去一趟,告訴他們田幫主,請他約束部下,不要趟這個渾水。如果他和你一樣的心思,有事便到這天香樓來聽消息。”
“新元知道。新元告退了。”
前腳司馬新元出了天香樓,后腳李守漢便一腳將面前的小幾踢飛!
“娘的!都是一群混蛋!”
看著他臉上殺氣浮現,青筋崩起,嚇得在場的丫鬟婆子便如鵪鶉一般,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來人!去,把葉琪那廝給老子喊來!”
李守漢要暴走了!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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