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耀目,微風煦暖,蔚藍如鏡的海面上,一支由數艘戰艦組成的小型艦隊正激蕩出飛揚水花,進行著日常的游弋巡航。它們體態修長纖細,傳統的維多利亞式涂裝在深藍色的海面上顯得更加醒目;一面面圣喬治海軍十字旗隨著戰艦的航行迎風飄飛,向世人展示著它們所屬的不列顛陣營。
英國海軍少校科雷站在前甲板的飛橋上,向遠方徐徐掃望。薄霧籠罩下的北海宛若煙雨垂簾,朦朧一片,超過15公里外便再難發現什么蹤跡。對于這一在泰晤士河河口所經常出現的平凡場景,科雷少校并沒有多加在意;在確認四周沒有異況之后,他便悠閑地為自己點上了一根雪茄,開始消磨起了這無聊的出海時間。而在戰艦首尾和舷側的甲板上,除了當值的人員還在堅守崗位之外,身著白色軍服的英國水兵們都在隨意的散步交談著;他們所談論的話題,除了倫敦哪條街區的坐臺姑娘最好之外,幾乎無一例外的都是剛剛落幕的地中海戰局。
“雖然此前我們不幸遭受了兩場海戰的失敗,但這卻是仁慈威嚴的上帝,在新時代里給予盎格魯撒克遜人的挑戰。祂是要通過這種方式來考驗擁有無數光環籠罩的皇家海軍,在統治海洋三百年之后,是否還有能力實現對波塞冬之戟的牢握執掌。所幸的是,我們憑借著堅定的意志和對榮耀的追求渴盼,最終挺過了最艱難的時期,并證明了皇家海軍仍舊是這片蔚藍海洋的絕對主宰!……”
“無懼”號艦艏的半敞開式單裝102毫米甲板炮位上。一名年輕的水兵正滔滔不絕地發表著自己慷慨激昂的陳詞演講。而旁邊的幾名水兵也同樣是聽得津津有味。悠然神往。雖然英國地中海艦隊也有3艘老人星級前無畏在海戰中沉沒,另外2艘因重傷退出戰斗,但相較于貝蒂艦隊君臨戰場之后的巨大功績,這些損失顯然就是無關緊要的存在了。至于法國艦隊的損失,從骨子里就蔑視法國海軍的約翰牛,只會和法國人劃清界限,認為是這幫高盧公雞根本就和海洋無緣。
“可惜德國艦隊只會龜縮在岸炮水雷保護下的威廉港內,或是到波羅的海澡盆中去欺負一下俄國人在1905年就已經輸光家底的艦隊。根本沒有膽量來波濤怒涌的北海上駕馭波瀾。而那位可恥的嬰兒殺手先生也只敢對我不列顛進行炮擊騷擾,連我們領海的12海里范圍都不敢靠近。”一名水兵掏出腰間的水壺咕咚灌了幾口,憤然道,“而我們的哈里奇艦隊所擔任的又是多佛爾海峽和泰晤士河河口的警戒任務,根本沒有辦法去找那些德國人的麻煩。如果德國人敢到這泰晤士河河口附近來的話,我們就要讓這幫漢斯感受到絕望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
“德國人怎么可能有膽量到泰晤士河河口來?”另一名水兵開口,話語中帶著深刻的高傲、不屑、遺憾、和鄙夷。進入19世紀最后十年以來,隨著第二次工業革命浪潮的快速推進,不列顛那曾經壟斷世界的工業領先,在美、德兩國不滿二十年的劇烈沖擊下便轟然倒塌;然而那籠罩在皇家海軍頭上三百多年的無上榮耀。卻是讓這些對經濟基礎支撐起海權力量這一關鍵因素一無所知的水兵們,無法適應這時代環境的劇烈變革。他們仍舊沉湎在一百年前那場史詩般的特拉法爾加戰役的榮光當中。并認為除英國海軍之外的所有列強艦隊,都是窮矮丑挫沒有半分戰斗力的野獸蠻夷。在貝蒂以無敵之姿擊潰了同盟國地中海聯合艦隊之后,英國水兵們更是想當然的認為德國海軍和他們的盟友一樣都是一路貨色;只要雙方進行一場“公平”的主力對決,皇家海軍定然會將對方轟得渣都不剩。
海風吹拂,鋒銳的艦艏將藍色海面層層劈開;過不多時,遠方薄如細沙的晨霧里,卻忽然隱隱出現了幾個淡淡的灰色艦影。英國水兵們停下了對全殲德國海軍的美好憧憬,轉頭眺望起這些不速之客,不過在他們的臉上,卻并沒有出現任何臨敵時刻所應有的緊張與凝重的神情。在之前的三個多月中,沒有一條懸掛黑禿鷲十字的舢板敢于出現在這片水域當中,倒是同屬哈里奇艦隊的幾支巡邏分隊之間多有碰面。艦長科雷少校揮了揮手,讓通訊室用無線電信號確認對方的身份,自己仍舊在飛橋上吞云吐霧,也完全沒有讓士兵做好戰斗準備的任何打算。
機械微鳴,浪濤翻卷,無懼號巡洋艦一連發了兩份電報,對方仍舊是沒有回應的動靜。科雷少校有些惱怒地舉起望遠鏡,準備親自看看是哪幾艘莽撞的自家戰艦進入了自己的巡邏海域。隨著時間的推移,薄霧中的艦艇輪廓漸漸顯露出來了。平整剛肅的方形艦橋,簡約修長的三根煙囪,這一切都彰示著對方獨一無二的身份,那便是德國公海艦隊的輕型巡洋艦!
“上帝,這真是德國人來了!立即拉響戰斗警報,鍋爐升火,準備迎敵!”
“轟!”兩發炮彈風吼雷鳴,重重激撞在無懼號側前方數十米外的海中,水柱沖天噴灑。看著這兩根沖涌而出的粗壯水柱,科雷少校不由得開始大聲咒罵起來。如此威力,只有可能是6英寸(152毫米)級別的炮彈所能造成的,而自己這艘無懼號卻只裝備了4英寸(102毫米)級別的火炮,雖然射速驚人,但單發威力卻直接比前者小了幾乎三倍。根據哈里奇艦隊的戰術準則,自己這艘巡洋艦是作為驅逐艦領艦來使用,在近戰中用暴風般的火力投射將對方的魚雷艇部隊直接打垮,而并非是和德國那些裝備了150毫米艦炮的輕巡洋艦正面對敵。然而英國人在現場已經沒有比它更大的船了。而皇家海軍的見敵必擊的傳統,也使得科雷少校不能在沒有確定對方陣容和戰場情況的當前,就直接選擇轉進撤離。
在無懼號的領銜下,另外3艘英國驅逐艦也開始加速到極限航速,朝著薄霧中出現的德國戰艦猛沖而去,意圖對其實施最完全的偵查。英國艦艇的兩側陡然出現了大量飛卷激涌的白色水花。高出后方一層的前甲板上,之前聲稱要痛揍德國人的英國水兵們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準備重現兩天前貝蒂在東地中海所創下的戰績。不過,他們的三分鐘熱情,很快便被薄霧中所出現的敵軍陣容給徹底澆滅了。因為在眼前的海面上,竟然出現了4艘德國輕巡洋艦和超過20條的魚雷艇,那一片星羅棋布的鋼鐵艦艇,就直接將這些英國水兵們嚇得臉色蒼白!
對于這幾艘敢于靠近的英國輕型戰艦,德國輕巡洋艦沒有絲毫的憐憫;150毫米火炮噴涌出道道橘紅色的艷麗光火,在其四周炸涌開澎湃的滾滾水波。輕載排水量550噸的科內特號小型驅逐艦被一發高爆彈擊中艦體中部,瞬間甲板飛炸,赤光怒爆,火焰滾滾沖天。烈性劇烈崩爆所釋放出的恐怖能量,毫不費力地撕碎了它比主力艦強度低上一大截的脆弱艦體,海水從被彈片侵徹的破洞中猛躥而入。科雷少校只見這條船被濃煙和大火所瘋狂吞噬,其賴以生存的速度正在以一個急劇的速度直線下跌。
“趕緊向司令部發報,c分隊在近海發現大批德國戰艦,正向泰晤士河河口而言,敵方陣容預計有4艘輕巡洋艦和2030艘魚雷艇!”在一排紛涌的粗壯水柱中,科雷少校快步沖進電報室,向有些手忙腳亂通訊兵大聲吼道。排水量3440噸的輕巡在海面上靈巧地轉了一個彎,朝著基地方向全速奔去。雖然英國海軍崇尚進攻,但卻絕對不是莽夫式的送死;在獲取了有關戰場情報之后,實力懸殊巨大的英國人肯定會選擇閃人了!
炮彈不斷砸落海面,激起沖天水柱。不懼號以強壓通風的速度全力狂奔,終于逃離了德國炮火的有效射程。讓驚魂未定的科雷感到奇怪慶幸的是,德國輕巡并沒有對他的戰艦全速追趕,僅僅是開炮驅散,似是在執行嚴密的護衛任務一般。不過科雷終究是沒有再重新返回戰場的必死般的勇氣,而是指揮剩余戰艦快速朝港口駛去。紅日東升,光華輝耀。籠罩在海上的晨霧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漸漸散去,能見度重新恢復到了正常的理想狀況。當科雷再度回身觀察德國艦隊的時候,眼前的一幕讓他如同被雷電所劈,瞬間僵痹在了原地。
一支龐大到首尾看不見邊際的磅礴艦隊,如同城墻長堤一般驟然出現在了東方的海天里。森林般密集的煙囪中噴涌出滾滾煤霧,將一片天穹都染成了淡黑色的烏云。在這些主力戰艦的外圍,無數輕型戰艦往來穿梭護衛;而之前與他交戰的德國艦艇,也赫然正在護衛的艦艇之林!
“德國人,公海艦隊主力……”科雷嘴唇顫抖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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