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列克謝也仿佛不再是統御300萬平方公里土地的一國君主,而是以一個普通子侄的角色,伴隨在這名曾經養育了自己十年、并將愛女下嫁的再造恩父四周。兩位皇帝之間很有默契的沒有和對方談及任何國是,只是暢言彼此在分別之后的歲月中所遇到的種種過往,而二者之間那幾乎牢不可破的堅實情誼,也都在這番傾心相處的情形當中被淋漓盡致的體現出來了。
就在雙方皇室成員會面聚首的同時,兩國間的政要會晤也很快落下了帷幕。德國將在今年之內向帝俄政府提供一筆2億馬克的低息貸款,用以幫助后者初步恢復國內的交通和農業生產。當帝俄境內的安全形勢和生產秩序回歸正常之后,來自德國政府和民間的資本再進入帝俄國土,為其國內的經濟復蘇提供那如同上帝最初一擊的原動。雖然明知對方必定會在這一過程中對自己完成全方位的經濟滲透,但戰后國內一片崩壞的帝俄政府早已是別無選擇;5月20日,一份經濟援助條約隨即在雙方政要的簽署之下正式生效,而這也宣告了這片廣袤的東歐土地從此成為了再無法背離柏林意志的衛星附庸。
清英生辰既過,阿列克謝一家也將重返上千公里之外的圣彼得堡。雖然清英心中對子孫的離去微感不舍,但他也絕非是沉溺天倫當中無法割舍的普通長者;更何況通過這幾天的團聚,他的心境也較以往的冷峻肅嚴有了明顯的轉變,重新恢復了登臨帝位之前的平厚與寬和。與他朝夕相伴的愛妻和幼子最先感受到了清英的變化,在驚喜之余,也開始以更加熱忱的情感來融解砌疊在他心里的冰層。
平靜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迅速,很快的,時間就來到了七月的盛夏時節。一份份文件如往常一般被呈遞到清英面前,其中所勾勒出的情形讓身處燥熱環境的他也感到喜悅寧靜、快慰無已。戰爭結束一年后,德國在各方領域都已完全走上了正軌:國民經濟和工業生產重新回到了和平時期的框架。并在巨額戰爭賠款的獲取、和大量新占領的海外殖民地的促進下,迎來了一個新的增長爆發。
成噸的黃金隨著戰爭賠款和貿易順差從美、英、法等國源源不斷地流向中歐,使得當前德國的黃金儲備已經飆升到了世界的40以上。在這一后盾支撐下的馬克也隨之取代了風雨飄搖的英鎊和中道崩殂的美元,成為了新的世界貨幣。而這也賦予了德國與30年前的英國相同的全球融資能力。在神通廣大的沙赫特的操縱之下,這一優勢所帶來的巨大成效甚至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德國的行政成本被大幅轉嫁至國外,就連不屬于柏林統御的地區,也能將它們的生產力納為己用……如此種種奧妙,實在讓清英感到欣喜難抑。現在他算是明白。為什么半個世紀前的英國會對日益崛起、并搶奪其海外市場的德國如此敵視忌憚、直欲除之而后快了,這令人心馳神蕩的世界霸權,本身就蘊含著堪稱開掛的經濟手段!
而在軍事領域,旨在精兵減員的一系列措施也已被全面鋪展開來。以豹式坦克為代表的一系列新式裝備不斷完善或是宣告定型,繼續維持著德國武裝力量對當世各國的絕對優勢。如果德日之間爆發戰爭的話,清英完全找不到任何會戰敗的理由;只要國內能夠出現新一輪的戰爭熱潮,給予他名正言順的動兵權力,這支軍隊就將如海嘯暴風一般席卷半個地球,將那個東方島國徹底淹沒!
秋風颯爽,麥浪金黃。就在中歐大地迎來一片千里豐收的可喜場景之時,一場特屬的法庭審判也在北部法國城市貢比涅市拉開了序幕。身材格外高大的中年鷹鉤鼻男子頹然坐在被告席上,其后方是幾名同樣神情枯寂的圓帽將領;他們的頭上都戴著黑色的耳機,一旁的翻譯人員則通過這一設備、將訴訟方和辯護方的話語實時翻譯到他們的耳朵里。經過長達兩年多的調查取證之后,對“直接引發這場戰爭”的戰犯審判隨之展開;包括法國前總理戴高樂、前陸軍總司令甘末林、和前總參謀長魏剛在內的十幾名軍政要員被提起訴訟,其罪名無一例外都是戰爭罪。盡管身居廟堂之高的清英早就洞悉了成王敗寇這個亙古不變的真理,對這種冠冕堂皇的審判渾然提不起任何的興趣;然而身為勝利者的他卻必須通過這一形式,來向自身國內和占領區的民眾宣告自己所推行這場戰爭的正義性。更何況,這場世界大戰的起源原本就和上兩場歐陸戰爭頗為相近,都是德國通過提出令對方難以接受的條件、迫使其在心存幻想的情況下率先撕破臉皮;而這也無疑給那些原本就有意找茬的訴訟方人員。提供了全開火力的大好良機。
在公訴方疾風暴雨般的聲斥質詢之下,受命為被告方辯護的律師很快就顯得招架不住。最終,除了寥寥幾名在戴高樂政府中扮演邊緣角色的部長和將領進行了有效的自我辯護之外,其余眾人無不被欲加懲處的同盟國審判團宣判有罪。位列被告魁首的戴高樂以“蓄意破壞1914年《阿姆斯特丹和平協定》”、“陰謀勾結國外勢力挑起戰爭”等七項罪名被判處絞刑。甘末林等將領幕僚也都根據戰爭罪行情節的嚴重程度,而被處以十年至終身監禁的判決。
對英美兩國前核心成員的訴訟審判,雖然由于取證困難的原因而略顯拖沓,但在德國政府的大力推動之下,這一進程仍是被雷厲風行的實施了起來。體型肥胖的英國前海軍大臣,以及坐在輪椅上百病纏身的美國前總統。都被推上了在當地開庭的被告席上,并滿含屈辱的聽著勝利者對自己那激烈憤慨、半是實情半是衍伸的強烈聲責。用不了多長時間,這一最后的進程就將落下帷幕,而這場波及了四大洲的世界大戰也將被統一在德國的口徑下蓋棺定論,成為世界主流廣泛宣揚、并被無數庸碌尊奉的正義戰勝邪惡的典型榜樣。
隨著對各戰敗國首腦的秋后清算的到來,德國國內卻是掀起了一陣宣傳過了頭的強烈風潮;自清英以降,帝國中樞的各名要員將領幾乎都成了睿智和英勇的化身,仿佛有他們在的德意志就將是金甌永固的不可戰勝的存在。若是換了慈父這種獨裁者,此刻早已對自己的神化喜不自勝了;然而感受到了親人溫情的清英卻是全然不愿成為權力的奴隸,最終變成真正的孤家寡人,對這種宣傳造勢出現了前所未有的排斥。當得知這次宣傳行動是由戈培爾所一力發起的時候,思慮良久的清英決定解除他所負責的宣傳職務。這不僅因為戈培爾違背了清英的主觀意愿,更在于他那過度激烈的言辭和風格已經不再適合戰后的德意志帝國;清英不希望看到一個被激進的民族主義聲音鼓動得好戰異常的德國在今后出現,那樣不僅不利于這個民族的文明發展,更會對人類世界帶來難以想象的毀滅性創傷。
“陛下,為您描繪肖像的畫師已經到了,可否現在就請他進來?”一天,當清英正在書房中欣賞窗外花園里那斑斕盛放的丹桂火楓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管家那蒼老的聲音。聽得這番話語的清英,心中不禁泛起了一絲抵觸之意:這種為統治者描像立傳的做法,不僅有違他之前對戈培爾式宣傳的否定精神,自己還要像一根木頭般坐在座位上一動不動的呆好幾個小時,實在毫無意義之至。然而,清英最終還是抽出時間接受了這個預約,并在當前開口邀請畫師入內。畢竟根據歐洲的習俗,現任的當權高層留下幾幅畫像以供后人瞻仰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當前在這座皇宮的“凌煙閣”中,便懸掛有歷代普魯士先王和元帥的巨幅肖像。
紫木大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一名身材瘦小的男子邁著碎步,手持顏料盒和畫板箱走進了書房。身臨這間肅穆華貴的帝國最高權力中樞,身形瘦小的畫師明顯有些忐忑緊張;他手忙腳亂的將畫板支撐固定起來,而后用略帶顫抖的聲音向眼前的君主恭聲行禮問候。面對這名在文治武功上都取得了夢幻般成就的一代大帝,幾乎每一名德國民眾都是源自心底的敬畏尊崇。
清英淡淡應了一聲,轉身將目光投向這名赴約前來的畫師身上;然而下一刻,他卻忽然呆在了原地,即便是經過數十年淬煉、養氣功夫已經變得爐火純青的他,此刻的眼眸中也忍不住流露出了滿是難以置信的震驚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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