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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魏文魁-第十五章、新野之宴
更新時間:2014-08-17  作者: 赤軍   本書關鍵詞: 歷史 | 秦漢三國 | 赤軍 | 漢魏文魁 
正文如下:
徐庶徐元直,在演義中段是個挺著名的配角,因為他還衍生出了一句歇后語:“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演義里的徐庶是諸葛亮的墊腳石,先讓他出來輝煌一把,然后再跟劉備推薦諸葛亮,說:“以某比之,譬猶駑馬并麒麟、寒鴉配鸞鳳耳。”

史書上對徐庶的記載很少,說他原名徐福,為單家子(因而演義衍為化名單福),少好任俠,嘗為人報仇,為吏擒獲,旋為同黨所救。打那以后,他就棄武從文,潛心向學,后來跟同郡的石韜(廣元)一起避難荊州,結識了諸葛亮。劉備屯駐新野,徐庶親往相見,得到劉備器重,于是就向劉備推薦了諸葛亮。

這些事跡,其實跟演義相差也并不大,但接著演義就開始虛構了,說程昱假冒徐庶之母,寫信召兒到曹營去,徐庶至孝,因此背劉備而投曹操。其實真實的歷史上,徐庶一直跟著劉備,直到長坂坡之敗,他老娘這才在跟隨逃亡過程中無意中落到曹操手里,徐庶就此別去——還扯上了石廣元。

而且徐庶進了曹營以后,也并非一言不發,一直做到右中郎將、御史中丞的高位——當然啦,比起諸葛亮在劉備手底下要差得遠啦。

在原本的歷史上,劉備還得兩年以后才南投劉表,再六年得著諸葛亮——諸葛亮是徐庶推薦的,不見得老徐在劉備手下窩了好多年才想起自家老朋友來,故而徐庶也且撞不上劉備哪。

但是如今歷史改變了,沒想到劉備跑荊州還沒幾個月呢。就能把徐庶給收攬嘍。當下徐庶大禮拜見是勛。是勛還了半禮。他一邊打量這位徐元直,一邊心里就想啊:這不是個善碴兒,我可得小心應付。

徐庶是不是真能將兵,是不是真有奇謀,那都是小說家言,做不得準的。但徐庶曾經深得劉備器重,后來又在曹魏做到高官,理論上起碼不會比簡雍差。諸葛亮曾經跟徐庶、石韜、孟建(公威)三人說:“卿三人仕進可至刺史郡守也。”說你們做到二千石頂天了——這其實不過戲言耳。后來石韜果然做到郡守一級。徐庶名位更高,諸葛亮聽說以后還慨嘆:“魏殊多士邪,何彼二人不見用乎?”魏國人才就那么多嗎?這二位竟然排不上號兒?

可見在諸葛亮真正的評判標準里,徐庶他們,是可以做朝廷重臣的。

是勛不敢小瞧了徐庶,當下打點起精神,跟著主人鄧羲進入莊中,引入正堂。是勛名位最高,和鄧羲一起坐了主位,下面劉備和張繡左右分座。劉備身后有徐庶、簡雍和孫乾陪著——是勛進莊前瞧見了,武將他光帶了個趙云來。在堂下巡視——張繡身旁也跟著他兩個沒蛋用的無名參謀。

先行一輪酒,然后切入正題,張繡開口就問:“朝廷明詔我為南陽郡守,而劉牧復表玄德,何故也?”

劉備淡然一笑:“劉牧欲表,吾又何從得知?”推了個一干二凈。簡雍在旁邊兒幫腔啦:“吾主為豫州刺史也,暫居新野而已,南陽之事,唯君侯與劉牧商議者。”其實我主子名位比你高,今天不是倆郡守會面,你先搞搞清楚吧。

張繡瞟一眼是勛,只見是勛低頭夾菜,絲毫沒有要發言的意思,他終究沉不住氣,當下冷哼一聲:“豫州刺史見為袁曜卿(袁渙),吾不聞尚有劉豫州也!”

孫乾抗聲道:“袁渙何如人,如何與我主相比?我主乃漢室宗親,中山靖王之后……”

是勛聽了直起急,心說你們這幾個貨啊,一方問得無益,一方答得無理,話題要是這么瞎扯下去,對大家伙兒都沒啥好處啊。其實這條時間線上的劉備,還真不敢自稱皇親,因為他的血統太過疏遠了(如果真有劉家血緣,而不是假托的話),許都宗牒里還真未必能找得著名字。在原本的歷史上,他得在呂布敗亡之后,跟曹操回了許都,那才經過宗正按查、天子承認,掛上了個宗室的名頭。正打算質問孫乾,安敢冒認皇親,想了想又給咽了——這種破事兒,根本辯不清楚,說也無益。

就聽張繡喝問道:“未知玄德為豫州刺史,可有朝廷詔命?”

孫乾答道:“袁青州所表。”

張繡冷笑道:“袁氏妄動刀兵,欲劫天子,乃詔討之。袁譚所表,如何作數?!”

孫乾笑道:“朝廷并未褫奪袁青州之職,況其表奏我主之時,尚未曾叛,如何不能作數?”

“地方私表,無朝廷詔命……”

簡雍又插話了:“昔曹司空表袁渙時,朝廷何在?未聞其有詔命也。”

是勛心說好,這句話倒抓得準。確實,曹操表袁渙做豫州刺史的時候,他還并沒有挾天子以令諸侯呢,但因為有全天下諸侯全都擅表的盲區存在,大家伙兒也就認了,過后沒想著補一道詔書,就這么給簡雍揪住了小辮子。不過還是那話,你們光顧著說這些,究竟有啥意思?

算了,還是我給你們限定好了辯論范圍,別讓你們再離題萬里吧。當下痰咳一聲,朝劉備淺淺一揖:“玄德今寄寓荊州,未知劉牧遣玄德入駐新野,是欲問罪于張將軍乎?”

劉備點頭:“實不相瞞,劉景升總統荊州八郡,為張君侯所部驕縱不法,截奪糧秣,擅毆長吏事,行文召張君侯赴襄陽自解,而君侯不往,故使備來申斥責之意。”

張繡心說廢話,我能跑襄陽去嗎?那還不是送羊入虎口?一瞪眼睛:“玄德欲興兵伐我耶?”

是勛心說你這也廢話,他要不打算來打你,你用得著設宴跟他談判嗎?就聽劉備緩緩地說道:“備既寄居,則劉景升之命不可違也。設君侯朝往襄陽。則備夕解兵也。安敢與君侯相并?”

張繡身后一名參謀開口了:“吾未聞以州行文。召郡守往自解也,朝廷安有此制?”

簡雍笑道:“孝靈皇帝中平五年,太常劉君朗(劉焉)上奏,以為四方多事而刺史威輕,既不能禁,又用非其人,乃增暴亂,建言改置牧伯。鎮安方夏,清選重臣,以居其任。今劉牧非刺史也,乃州牧也,為伯也,伯之所召,守安敢不從?”

張繡另一名參謀冷哼道:“伯者相召,則諸侯從,君以為今乃春秋耶?天子尚在,其威日盛。非季周也!”

“然而張君侯雖冠侯名,終列侯也。非諸侯也!”

這怎么……怎么又跑題了呢?如今天下喪亂,名與實全都不能相符,你們光在這些問題上揪來揪去的,有意思嗎?是勛就不禁想啊,劉備干嘛要帶那倆貨過來?張繡為什么要帶倆更不靠譜的東西過來?雙方各帶武將,比著地圖,計點錢糧,商量咱們是打一場比較有利,還是談一場比較有利,直接開條件,不是簡單省事兒得多嗎?

你瞧,徐元直就不肯開口,光跟那兒面沉似水地傾聽著,他心中肯定也很無奈吧?是勛想到這里,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朝徐庶瞟了過去,正趕上徐庶也轉過頭來望他,兩人四目相對,是勛就忍不住苦笑,同時微微搖了搖頭。他的意思:此等無益之言,你我皆不能忍,而又不得不忍者也。

他這是因為看過后世的記載,所以認定徐庶乃智謀之士,本能地把對方的位置擺得跟自己齊平,所以才有這種表示。可惜徐庶理解不了,徐庶心說這位是侍中朝我搖頭苦笑,究竟是何用意?自己身份、名望都很低——就算在荊州,不,在南陽郡內,徐元直之名都未必有多少人知道——加上這跟是勛才是初次相見,就完全不可能想到是勛會看重自己,會認定自己的智商比簡雍、孫乾他們高一大截,幾可與他名滿天下的是侍中相拮抗。因而徐庶誤會了是勛的表情,心下便不禁一凜。

徐庶之歸劉備,其實是件很偶然的事情。在原本的歷史上,劉表雖然名滿天下,把荊州也治理得很不錯,各方士人來歸,但所謂的“歸”,大多只是找塊地方避難而已,真正肯在劉表麾下出謀獻策的,絕對數字很大,按比例來算,相對數字卻不怎么樣。原因有二,一是不管怎么說,劉表都只是地方勢力而已,他所任命的各郡、縣官員,都只能表,只能算署,沒有朝廷正式詔命,未免名不正則言不順,相當多的士人,還是希望當朝廷的官兒的——先不管朝廷究竟控制在誰手中。

第二點,就是劉表曾經郊祭天地,僭越了禮制,加上他為人倨傲,任人唯親——初來荊州的時候,篳路藍縷,被迫重用蔡、蒯、黃等大族名士,等站穩了腳跟以后,那就光信老人,不納新人啦,所以王粲、裴潛、傅巽、趙儼、杜襲等皆不得重用也。這種態度擺在那兒,還有誰肯再投之劉表門下?比方說諸葛亮,他老丈人是黃承彥,黃承彥跟劉表一樣,都是蔡瑁的妹夫,所以理論上來說,孔明乃景升之外甥婿也,想傍劉表很簡單,想受重用也很方便,可諸葛亮偏偏就寧可在家種地也不往襄陽去。

后來劉備來到新野,一方面此人亦漢室宗親,且為豫州牧、左將軍、宜城亭侯(那正經是還在許都的時候,受過朝廷詔命的),名位與劉表同列,加上為人謙遜,禮賢下士,所以諸葛亮等荊州士人才會覺得這是個比劉表不差的選擇,可以跑他哪兒去試試水。劉表比劉備強的地方,也就勢力大點兒嘛,可正因為勢力小弱,才有我等的發揮余地啊。

徐庶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去跟了劉備的。他跟諸葛亮又不同,不但出身、名聲低了很多,而且年歲大了,再不出仕,怕會蹉跎終身,所以會主動求到劉備門上去。諸葛亮則要等老友徐庶推薦了以后,再施施然坐等劉備來“三顧茅廬”。

當然啦,原本的歷史是如此,但在這條時間線上,情況又大為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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