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話問得突然,云詹先生不由愣了一愣。品書網
謝姝寧也不追問,只低頭看書,將書頁翻開,找到了平郊這一塊的地圖,仔細打量著。
窗外的風輕輕吹拂,屋子里無人說話,只有書頁翻動的響聲尤在耳畔。云詹先生回過神來,朗聲笑道:“羅山盛產黃金,眾所周知。這京都一帶,卻并不是盛產金子的地方。何況,金子較之銀、銅一類的,本就更加罕有。京都連后兩者都鮮少,更不必說金子了。”
他截然否決了謝姝寧的問題。
謝姝寧眉頭微蹙,纖細的手指卡在翻開的書冊中,抬起頭來看向他,“那以師父的意思來看,京都根本就不該有金礦?”
云詹先生是位知無不盡的好老師,他并不在意謝姝寧為何突然問起這個問題,也不在意她為何要問。謝姝寧既然問了,那他就細細解釋了一番。畢竟,史書上翻一翻,往前數千年,京都可都是有人住著的。若真有什么金礦,還不被人給發現了?
再者,觀望京都地形,也的確不像是能產金的。
然而解釋到最后,云詹先生自個兒僵住了,剩下的話,就這樣硬生生堵在了喉嚨口,出不去也咽不下。
靜謐了片刻,謝姝寧覺察出不對勁,疑惑地喚他:“師父?”
云詹先生這才惶惶驚醒,捋一把下巴上蓄的胡子,他喊了句“你等等”,便撲到了不遠處的那堆書上。開始找起東西來。
“嘎嘎——嘎嘎嘎——”
屋外的小河上慢慢地游過一群鴨子,粗噶地叫喚著,逐漸遠去。
謝姝寧盯著外頭看。身后忽然傳來一陣脆響,她慌忙回過頭去,卻見原本擱在桌上的紫砂茶壺不知怎地被摔到了地上,里頭已經涼了的茶水灑了一地,蜿蜒四散開去。她沿著桌腿往上瞧,一直看到了云詹先生尷尬的面上。
云詹先生手捧一本泛黃的書,站在桌子邊上。一臉無措。
茶壺被他給碰倒了,碎成了幾瓣,再不能用。
這只紫砂茶壺。是特地養過許久的,是謝姝寧早前花大價錢買了來孝敬他的。因知道他愛紫砂,謝姝寧搜羅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了這只紫砂壺。
如今卻被云詹自己給打碎了,他又尷尬又心疼。愈發手足無措起來。
謝姝寧就忙道:“碎碎平安。是個好兆頭!”話畢,又準備揚聲喚圖蘭進來收拾碎片,卻被云詹先生搖搖手給阻了。
“先不忙這個!”云詹先生越過碎片,大步往謝姝寧這邊走,一邊將手中的書翻得“嘩嘩”作響。
走近了,他便將手中的書在謝姝寧面前攤開,指著圖上的一塊隆起道:“你瞧這兒。”等謝姝寧看清了,他便又去將謝姝寧翻開的圖志抓了過來。將兩本書擺在一塊,“你再看這!”
云詹先生神色激動。像是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謝姝寧便也跟著一道激動起來。
她連忙低頭,便見兩幅圖雖然并不相同,可仔細看仍能發現這是同一個地方。只是一處隆起,一處平坦些,個別細節處,不一致而已。
謝姝寧看著看著,恍然大悟般道:“師父懷疑,這里有金礦?”
“如今尚不能肯定。”云詹先生搖了搖頭,將兩本書合放在了一塊,“但這塊地方,肯定有所古怪。”
謝姝寧點頭應是。
兩幅圖上繪的都是平郊,但繪制時間不同,所呈現出的圖也就不同。
這里頭肯定有什么文章。
她沉思起來。
那廂云詹先生收了書,也跟著坐在炕頭閉目沉思。
良久,他閉著眼嘆息道:“原是我自負了,這世上的不為人知的事何其多,焉是什么都能叫人清楚明白地知道的。”
云詹先生眉頭緊擰,不說話了。
謝姝寧突如其來的這個問題,叫他情不自禁反思起來。
方才他聽到了問話,下意識想也不想便否決了,卻忘了,盛產黃金的羅山一帶,最初發現金礦的地方,也都隱蔽得很。后來,開采的地方多了,眾人便傳,羅山已無金礦可開。但誰知,這礦,還是一個接一個地開,總能叫人給找出來。
興許,京都地界并不是沒有金礦,而是藏得深了,無人發現過而已。
謝姝寧亦看到了希望,隨即央云詹道:“師父,我們尋個日子,親自去瞧一瞧吧?”
她在云詹跟前,向來是個鬼靈精,這會這般提議,云詹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旋即就問道:“若真被我們尋到了,可該如何?”
謝姝寧神情自若地微笑著,比了個手勢,堅定地道:“買下來!”
“六爺跟太太答應?”云詹先生狐疑起來。
謝姝寧喚了圖蘭進來收拾碎掉的紫砂壺,一邊扭頭看云詹先生,秀眉微蹙:“這事若真成了,還得請師父幫著瞞一瞞。我如今手里的銀子,想要買的東西,一時半會怕還難以尋到買不起的。所以,這事也就不必父親同娘親答應。”
她財大氣粗,當然能自己做主。
云詹先生也被她那句“一時半會怕還難以尋到買不起的”,給唬住了,很吃了一驚。
不過云詹先生既發現了其中的異樣,如若不能親自去看一看,他也憋得慌。如今謝姝寧主動提議,他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歇過一日,他第二天便又喚了謝姝寧去研究地形地貌。
謝姝寧穿著清涼的夏衫,打著團扇去見他,一進門便發現昨日還鬧著脾氣的云歸鶴也在。
見了她,他微微一頷首,也就算是打過了招呼。
謝姝寧也笑著喚了人。“師父,師兄。”
云詹先生便直接讓她入座,隨即在桌上攤開了一副好大的圖。也不知他是上哪兒得來的。
他又讓云歸鶴將昨日他跟謝姝寧一道看過的兩本書,也一一攤開來。
對照著兩本書上的圖,他吩咐謝姝寧研了墨,提筆在大圖上繪出了詳細的路線。
那塊地方,圖上看著小,可真到了眼前,想必也是大的。要細細找上一遍。恐怕至少也得有個兩日。這般一來,他們想當日去再當日回,怕是不容易。自然。這也是可以的。但這樣,只回去睡一覺便要再次趕去,耗費時間不提,也叫人疲憊。
云詹先生看著圖。想了想就道:“既如此。那就歸鶴跟著我去,再帶上冬至。”
男人出門方便,若謝姝寧也跟著去,就肯定還要至少帶上個隨侍的丫鬟,麻煩。
云詹先生嫌得很,索性就干脆提也不提讓謝姝寧一道去的話。
謝姝寧惱了,明明昨日還說著一道去,今日就想撇開她?
她又不是吃不得苦頭!
“師父偏心。怎能不帶我去?”她佯作委屈。
云詹先生訕訕笑著,“師父何曾偏心過?”
謝姝寧暗自咬牙。面上擠出個可憐巴巴的樣子來:“師父莫非忘了,這事昨日原還是阿蠻提起的,而今師父卻只想著帶師兄一道去,可不就是偏心?”
“哪有的事!”云詹捋捋胡子,咳嗽兩聲,“自然要帶你去!”
謝姝寧立即收起了委屈的模樣,伸手在圖上指點起來:“這地方應當有個小村子,就在山腳下不遠處,雖偏,但農家小院借住兩日想必也還過得去。”
至于隨侍的丫鬟,她當然要帶圖蘭。
圖蘭會武,身強體壯,頂三個漢子,她不帶上才是傻了。
須臾片刻,謝姝寧便已經在心里將事情都想了個來回,定下了要帶去的人,何時出發,住在哪兒。
云詹先生不知她心中所想,但看到她指著圖上那地方,又聽她說那地方有個村子,不由奇道:“這上頭明明沒有畫出村子,你竟也知道?”
他哪里知道,謝姝寧前世在這住了數年,周圍的一應民居,沒去過也聽說過,清楚得很。
謝姝寧敷衍道:“您不信,提前使個人去問問也好,順道將借住的地方給定下。再者,我們也好趁著這時候先將需要的物件給備齊了。”
“也可。”云詹先生想了想,的確是這個道理,便打發冬至親自去一趟。
天黑時分,冬至才回來,說那果然有個小村子,攏共只有十幾戶人家,但是地方不錯,山明水秀各家也都弄得干凈敞亮。冬至就定下了戶姓胡的人家的屋子,供他們過去時暫住。
云詹先生嘖嘖稱奇,道謝姝寧竟有這等本事,連這個都猜準了。
這般一來,他便也覺得這一回帶上謝姝寧興許是件好事。
等知道謝姝寧不準備帶上玉紫,反而要帶上圖蘭時,他就覺得愈發妥當了。
圖蘭瞧著就是個力氣大的,能干活!
又過了一天,他們一行五人就分坐兩輛青布小馬車出發了。
冬至騎馬走在最前頭,帶著路。
因他已然去過一回,這路也熟悉得很,不必重新再找,這花費在路上的時候也就少了許多。
但到地方時,時間仍不早了,日頭升得老高,火辣辣的。
云詹先生便讓冬至帶著他們直接往胡家去,先等暑氣消些,再出門。
冬至應是,帶著馬車七拐八拐,進了個小村子。
村口是間土地廟,沿著土地廟一直往前便到了胡家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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