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韋國福
在姚梵看來,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可三姐是自己在這大清第一個深入接觸到的可憐人,要是自己不幫她,那自己一輩子都會良心有愧。
只見那孫茂文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道:“可是啊,姚老弟,你這事可難辦,要知道,那郭家確實是個后臺極硬的。”
接著,孫茂文說了一下郭家的背景,基本上算是給之前賀世成的話作了補充。
姚梵放下茶盅,問孫茂文:“那大哥說,此事要如何辦,方能把三姐討回來?”
孫茂文微闔雙目,用指頭輕輕叩著堂上方桌,心想:“這事操作起來說麻煩也不麻煩,說不麻煩卻也復雜。
這姚梵是個能月月來錢的主,出手又大方,自己斷沒有得罪他的道理。
再者說,這姚梵也知道規矩,懂得孝敬,為了這等爭風吃醋、斗氣掙臉的破事。出手就是一千兩,著實是有點揮金如土的意思。自己倒是可以幫他一把。
從這件事的性質上來說,這姚梵大約最多是愿意出個三四千兩的銀子,要是花費太多的銀子,估計他也會覺得不劃算,也就不愿意了。”
老謀深算的孫茂文琢磨出此事值得多少銀子后,開口道:“依我看,此事倒有三個辦法能下手。”
姚梵臉上露出了笑容,心說孫茂文到底是個當官的,著實是有點辦法。”
“大哥請講。”
“第一,來個軟的,我幫兄弟出頭,找即墨縣趙署年大人出個面,就說你這定金已付,與他郭家商量交人。
第二,來個硬的,我幫你去請韋守備,著他帶兵去郭家莊要人。
第三,來個黑的,我為你找海關劉巡檢幫忙,他堂哥劉子謹是萊州府鹽茶道巡檢,只需他堂哥扣下郭家的私鹽刁難一二,不怕郭家不交人。”
姚梵感激道:“大哥你這樣幫我,不怕得罪郭家嗎?”
孫茂文頗有不忿的說道:“這郭繼修狗才,仗著朝中有人,常年私熬私販,連他家的狗馬,吃食里都加了咸鹽。郭家兩眼觀天,何曾知道孝敬!我對他,和兄弟你比起來,親疏立判。”
姚梵偷笑,心想:“合著,你還是跟銀子最親。”
孫茂文接著就嘆氣道:“可是姚兄啊,你須知道,在咱大清國要想辦點事兒,沒有銀子是斷然不行的。此事三個辦法,個個要花銀子。”
姚梵知道,孫茂文不直接說需要多少銀子,是把此事當成了生意,想要探探自己的底,討價還價一番,順手撈一把。
姚梵不介意孫茂文在這事上賺一票,一來自己確實希望三姐得救,二來,孫茂文收的自己錢越多,和自己的勾連就越深。
姚梵立刻道:“大哥依你看,這事得花多少銀子?”
孫茂文倒是干脆:“三個法子,任選哪個,沒有個五千兩大約是不成的。”
姚梵眼睛一亮:“五千兩不是問題!孫大哥你說,選哪個法子最能出氣?此事讓我心頭上火,若是不能給郭家點顏色看看,我心頭這口惡氣難平。”
孫茂文瞥眼看著姚梵,心說這小子原來是個受不得氣的睚眥必報的性子,爭風吃醋的事情也能把他氣成這樣。口中說道:
“那第一個法子,最怕郭家不買趙大人的帳,或者趙署年不敢出頭。畢竟那郭家老爺論起來還是趙大人的老師。
第三個法子,我怕郭家在鹽茶道里關系太深,僅憑劉子銘他大哥一個巡檢,為難不得郭家,即便扣下他家幾擔私鹽,隔日便又會被別人還與郭家。”
姚梵笑道:“大哥說的正合我意,我也是覺得,這事還是得韋守備出馬,這才最能打擊郭家氣焰。”
接著姚梵話鋒一轉:“不過我與韋守備有過幾面的交情,若是隔著哥哥去求他,反而生分了。這事還是我自個兒去求他幫忙的好。”
孫茂文心說要糟,為什么自己在姚梵面前會莫名的不由自主賣弄計謀,把事情說得這么明白呢?這樣的話,自己可沒法從中過一把手撈一票了。還有這個姚梵怎么偏偏會選玩硬的呢?商人應該和氣生財才對啊!他若是選其他兩個,斷然繞不開自己。
姚梵雖然是搞技術的可也沒少混科室,看孫茂文的臉色便猜到了他的心思。
姚梵補充道:“當然,大哥給我出了這主意可謂居功至偉,事成之后兄弟一定重謝大哥。”
聽了這話孫茂文的臉色才重又煥發光彩。
姚梵又敷衍巴結了孫茂文幾句之后,方才出了孫茂文的府衙。
跳上馬車,姚梵對賀世成道:“走,去守備營。”
來到守備營,姚梵又是一番口舌,加油添醋的把自己的委屈給韋國福說了一通。可是看韋國福的臉色,似乎平靜的很。
姚梵暗罵自己愚蠢,“想必這韋國福是以為我和郭家爭風吃醋,自然他不感興趣,我特么真是浪費唾沫。”
還沒等姚梵掏銀子,韋國福突然開腔了:
“唉,姚老弟,你韋大哥最近心里煩啊。”
姚梵驚訝,心說我是來訴苦的,你特么和我扯煩個熊蛋啊?
“大哥,怎么了?有話您趕緊說啊,讓弟弟來幫你琢磨琢磨。”
韋國福嘆氣道:“眼見著我蕪湖家鄉的老娘壽辰就要到了,前天老家里著人來問我,今年還要不要做壽。
姚梵心里一咯噔,忙說:“要做,當然要做!”
韋國福一副英雄末路般的表情,搖頭嘆氣道:“可你哥哥我這清水衙門,除了一群吃我喝我的大頭兵,又那里去找銀子呢?”
姚梵心說不妙,這場景貌似自己在哪里見過!這特么是獅子大開口的節奏啊!趕忙齜牙賠笑道:“多大的事兒啊,看把我韋大哥急的,不就是做個壽么,我這個當弟弟的也該有份兒才對,大哥您說,還缺多少銀子?弟弟我就是砸鍋賣鐵,也要想法給老太太添上這份樂子。”
韋國福眼睛一亮,轉了轉眼珠子,又眨巴了兩下眼皮,面色微紅的道:“倘若只有這么一件煩心事也罷了,可這次來的家人又說,我那個老家的發妻、你嫂子得了個怪病,見天的吃藥卻不見好,還要靠參湯才能勉強吊著。可憐我這兩袖清風的家底,哪里能經得起這樣折騰,眼看著怕是今后吃不起藥了啊!唉,可憐你大嫂她,沒跟我過上一天富貴日子。”
姚梵先在心里狂日一個韋國福的八輩祖宗,隨后諂媚笑道:“什么藥這么貴?哥哥說與我,我去買了一年的份來,咱們就著人參湯卯足勁的吃。這病,咱們非把它治好了!”
韋國福此刻已經有些小小興奮,臉泛紅霞的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的想了一下,精神抖擻的說道:“要說啊,我老家那兒子也是,成天他媽的不學好!與人學耍錢,在外面欠了一屁股賭債,唉,這可叫我怎么是好!
弟弟你也知道,哥哥素來廉潔的很,怎么就養出這樣的不肖子呢?眼見著那錢我是還不上了,又沒臉見官,只好由得那小畜生被人砍死算了。
還有吧,你說我那小舅子,簡直就是個敗家的玩意!學人做生意,結果虧了……”
姚梵心說,你韋國福特么有完沒完,老子又不是要你出兵打仗,你特么當是出發之前向清廷要開拔費和欠餉么!
姚梵干脆的打斷道:“得嘞,大哥,您別說了,我全明白。
眼下哥哥您不就是缺銀子么?
那銀子是什么東西?銀子是王八蛋啊!
這玩意我有,不就和大哥你有一樣么?
今兒個,弟弟我只要哥哥一句話,到底要個什么數!?”
韋國福張著的嘴沒有合攏,下頜翕動了幾下,卻沒出聲,等他眼珠子轉了兩圈之后,原本愁苦的面色平和下來,突然一拍桌子,正義凜然的道:“這么說吧,弟弟你拿一萬兩出來,這事哥哥幫你辦了。”
姚梵壞笑道:“我這就叫人送銀子。”
韋國福嘿嘿一笑:“我這就點兵去郭家!”
出了守備營,姚梵志得意滿的跳上馬車。
“回家。”
賀世成牽馬便走。
姚梵得意洋洋的哼道:“今日痛飲慶功酒,壯志未酬誓不休,來日方長顯身手,甘灑熱血寫春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賀世成見姚梵這般高興,湊趣道:“東家唱的這戲文著實漂亮,我見識短淺,沒聽過呢,東家,可是有了喜訊?”
姚梵笑道:“我搬到救兵,自然高興,趕緊回去,我還有事要辦。”
“哎!東家您坐穩了。”
賀世成趕緊牽著馬小跑起來。
姚梵覺得花一萬兩能擺平這件事還是值當的。自己要是依著孫茂文提出的交涉方法,只怕自己前前后后指不定要填多少銀子進去,關鍵是三姐在那郭家少不得要多受凌辱,所以能用武的就不用文的。
姚梵知道清朝與明朝最大的不同之處在于,武官不再是文官面前一條狗。即使武官自卑文官自傲,可文官并不能像明朝末年那般對武官頤指氣使。即使從表面上看,社會重文輕武的思想并沒有改變。可滿清統治體系并沒有給文官留下多少插手軍事的空間。所以姚梵并不擔心韋國福拿了銀子辦不成事。
姚梵回去店里,打開后面堆貨的屋子門上的鎖,從里面翻出自己藏著的銀票,數出一萬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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