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欣瑤上前兩步,眉間如玉般凜然。
“只可惜了那一萬五千兩銀子。我勸三姐姐還是收斂些的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也許下次就不會這么好命了!”
欣瑤珊臉色大變,冷哼一聲,甩甩袖,揚長而去。
幾個丫鬟見人走后,忙進來清掃,鶯歸擔心的看了一眼小姐,剛想說話,便聽得小姐道:“淡月,去母親那拿只美人瓶來,順便再到園子里采枝梅花,好好養著。”
淡月看看了鶯歸,后者點點頭,便匆匆而去。
鶯歸道:“小姐,三小姐沒事吧?”
蔣欣瑤冷笑道:“她能有什么事?心情不好,找個出氣筒而已。不理她,咱們過咱們的。”
第二日,蔣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昨日,三小姐在四小姐房里打碎了一只美人瓶。有人說四小姐對三小姐無禮,三小姐氣得摔了美人瓶,又有人說,周姨娘禁足,三小姐氣不過,故意找四小姐的茬。
欣瑤聽罷,淡淡一笑,不置一詞。
老太太特意讓錢嬤嬤到聽風軒來問,欣瑤只說自己失碎了美人瓶,不關三姐姐的事。錢嬤嬤回話給老太太,老太太倒也不說什么,一人賞了一支珍珠簪子。府里有那眼尖的人,自然心中明了。
這日,蔣府大房嫡出的孫女蔣若蘭滿月禮,蔣府向來低調,只請了要好的幾個世家過府熱鬧熱鬧。
蔣老太太因上了年紀,由錢嬤嬤扶著,露了露面,跟幾個熟識的老姐妹敘了敘家常,便回了院。
蔣欣瑤雖怕應酬,可這樣的場合不出現似乎說不過去,只得稍稍打扮一番,和三姐姐一起跟著大伯母,母親在一堆太太。小姐身后陪笑。
今日蔣欣珊斜插梅花垂珠赤金簪,項上掛著金鎖,手戴碧玉鐲,身穿珍珠粉色素花小襖。俏生生站在顧氏身后,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是顧氏嫡女。
蔣欣瑤渾不在意,低眉順目,淺淺含笑,一派大家閨秀的樣子跟在陳氏身后。
那陳氏到底也是大家出身,待人接物自不用說,退進得當,又是自己孫女的滿月禮,笑得見牙不見眼。
沈英的母親劉氏今日帶著媳婦張馨月一同前來,在女兒房里逗弄了會蘭姐兒。便把孩子交給乳母,想跟女兒說些體己話。
張氏頗有眼色,悄悄退了出去,往園子里一瞧,花花綠綠的人群中入眼的便是那一身素色衣衫。亭亭而立的。兩年前聽妹妹說起過這個四小姐,只說是個好的,遠遠看著,倒有些弱不禁風。
蔣欣瑤眼見有人含笑瞧她,忙上前福道:“這位姐姐好生眼熟。”
張氏見她這一福行云流水,暗道蔣家好家教,忙笑道:“兩年前端午游船。馨玉跟我提起過你,我便是馨玉的姐姐馨月。”
蔣欣瑤恍然大悟“原來是馨月姐姐,怪道覺著眼熟,馨玉姐姐如今可好?”
張氏笑道:“她啊,被母親拘在家里出不來,整日介叫苦呢。
蔣欣瑤笑道:“一晃兩年了。馨玉姐姐的仙姿玉貌還似昨日,在我眼前閃過呢,這一南一北的,也不知可有機會再見?”
張氏道:“若是有緣,自會相見。妹妹,你說呢?”
欣瑤笑道:“姐姐的話再是恰當不過,人與人之間,可不就講究個緣字嗎?今日能與姐姐一見,相談甚歡,也是應了這個字。”
張氏笑道:“好妹妹,今日見著你,姐姐心下歡喜,這個鐲子姐姐戴了幾年,送給妹妹玩吧,若得空,常來沈府走動走動。”說罷,便從手上退下鐲子隨手套在欣瑤的手腕上。
欣瑤哪里肯收,忙推辭道:“如此貴重,怎么使得,馨月姐姐萬萬不可。”
張氏嗔道:“怎么,可是嫌棄姐姐禮薄?”
欣瑤不得已,方道:“那妹妹多謝姐姐厚愛。來而不往非禮也,妹妹也沒什么好東西,這條手璉是妹妹最近新得的,送于姐姐。”
張氏接過手璉,只覺著新奇:“妹妹,這個款式別致得很,倒是從未見過。”
欣瑤笑道:“馨月姐姐,這是瑾玨閣新出的一款手璉,只覺得合了眼緣。”
張氏贊道:“怪道我看著覺得好,原是瑾玨閣的東西,敢明我也去瞧瞧。”
“姐姐快收下吧,這也是妹妹的一份心意,難不成……”
“既這樣,姐姐就卻之不恭了。”
蔣欣瑤狗腿地幫張氏戴起,忙道:“真像是為姐姐量身定做的,好看的緊。”
張馨月見談笑風生,心中暗贊,正說笑間,夏荷匆匆過來,見四小姐正與人說話,忙上前給請了安,輕聲在欣瑤耳邊說了幾句。
那張氏何等人物?忙道:“妹妹,站了半天,我也累了,想坐下歇會,妹妹自便。”
蔣欣瑤笑道:“姐姐先請,妹妹去去就來,一會開了席,有機會再跟姐姐說話。”說罷,福了福,便跟著夏荷離去。
張氏見蔣欣瑤遠遠離去,方才仔細打量手上的璉子,八顆淡綠色翡翠戒面,大小一致,水色相同,用銀璉子串起,小巧靈動,心下不免對蔣欣瑤多了幾分喜歡。
蔣欣瑤跟著夏荷匆匆而行。主仆倆一邊走,一邊輕聲說話。
你道是何事?
原來,前院來了個男客,便是弟弟蔣元晨的好友沈力。
沈老太爺這兩年在蘇州府呆膩了,突發其想,自己大半輩子時間窩在京城爭名奪利,汲汲經營。如今兒子,女兒都自立了,一個個日子過得好好的,很不用擔心。趁著還走得動的,不如多走走,多看看,死了也好閉眼。
于是倔脾氣一上來,不管不顧帶著最愛的小孫子周游名山大川去了。這一走,便是兩年。
剛巧前陣子,老爺子在云臺山貪看美景,一時得意。多飲了幾杯,當晚便病倒了。六十多歲的人了,身體到底不比從前,且兒子。女兒們派人一遍又一遍催促,只得打道回了蘇州府。
沈力跟著祖父在外晃蕩了兩年,看壯麗山河,嘗饕餮美食,無人管束,日子過得那叫一個爽字。功夫、學問卻是一日不曾落下。
這幾日一回到蘇州府,不知為何,心里頗為想念那一日在蔣家老宅嘗到的家常菜肴,恰逢今日堂姐女兒滿月之際,厚著臉皮求元晨小弟來了。
蔣元晨兩年前就知道沈力大哥隨沈老爺子游山玩水去了。早就羨慕不已,心弛神往。今日得見,自是激動。
沈力說起這兩年走過的山山水水,見過的各色人物,路途的跌宕起伏。只把那蔣元晨聽得如癡如醉。講到精彩處,沈力話峰一轉,提出想再嘗嘗鶯歸的手藝。蔣元晨哪有不應下的道理?這家伙現如今也學乖了,知道姐姐最聽母親的話,便派人央求了母親。
蔣欣瑤一路聽夏荷慢慢道來,心中早就把弟弟罵了個狗血淋頭。偏那鶯歸被欣瑤差使著往桃花塢巷去了,今日人多。正是混水摸魚的好時機,聰明如,哪里會錯過這個機會。誰知道那姓沈的哪根筋不對,要吃什么家常菜,兩廂一湊,可不就把蔣欣瑤氣壞了。
蔣欣瑤看看自己一雙纖纖玉手。白嫩細滑,柔弱無骨,暗道命苦。只得脫去新衫,換上舊衣,往小廚房去。
兩個時辰后。暮雨軒偏廳,淡月,微云手捧食盒,把菜端上桌。入眼的是四菜一湯,東坡肉,清蒸鱖魚,水煮鱔片,蝦仁百合和蓮藕排骨湯。
蔣元晨,沈力分坐兩旁,見只五道菜,心下大失所望。
淡月見狀撇了撇嘴,忍不住出聲道:“兩位少爺,今兒個鶯歸不在,小姐親自下的廚,是好是壞,一嘗便知。”
兩人一聽,端起酒杯,互敬一杯,舉筷而動。哪知剛嘗第一口,便都呆住了。
蔣元晨天天混聽風軒的人,哪里嘗不出好壞,忙道:“果真是姐姐做的?”
“自然是小姐做的,三爺,奴婢可不敢哄騙你。”
蔣元晨大恨,咬牙切齒道:“我還以為姐姐只會做肉包子。哼,還騙我說不會做菜。”
淡月冷笑道:“三爺,這么些年來,小姐只為仙逝的老爺做過幾餐,還是看在老爺病了的情況下。今兒個要不是鶯歸不在,二太太又吩咐下來了,哪里會親自動手?我們小姐金玉一樣的人,又不是廚娘。”
蔣元晨頓時氣餒,指著淡月道:“小爺我說一句,你倒有十句等著回我,成心氣我呢?”
淡月也不害怕,陪笑道:“奴婢哪敢呢?”
那沈力趁著三爺問話之際,頻頻下筷。蔣元晨回過神來,見菜下了小半,當下顧不得說話。
見二人悶頭大吃,淡月,微云相互對視一眼,想著小姐剛剛被油燙到的小手,臉色有些難看。
沈力連喝三碗蓮藕湯,這才放下筷子,細細回味一番后,昂首道:“今兒五道菜用料有什么特別之處?”
微云笑道:“今兒個府里宴請,小廚房沒有準備,小姐只得從大廚房現拿了食材,時間又緊,沒什么特別之處。小姐說了,只要把心放進去,再差的食材也能做出美味來。”
蔣元晨酒足飯飽,捧著肚子,打了個飽嗝,舒服的坐在椅子上。
沈力爽聲大笑道:“今日一餐,口齒留香,回味無窮,美酒佳肴,一二好友,人生快意之事。晨弟,咱們往園子里消消食去,今日陽光甚好,咱們過兩招。”
蔣元晨肚子正撐著難受,哪有不應之理?欣然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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