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婕妤正說到得意之處,突然腳底一軟,尚未反應過來,人已跌坐在地上。
一投陰寒之氣籠罩在燕淙元身上,如同那寒冬的冰雪一般,凍得人心頭發冷。屋子里的氣氛陡然緊張。
黃婕妤嬌美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忙不迭拜伏在地上,以首叩地。
燕淙元居高臨下,看著眼前曲線柔美的女子,黝黑的眼眸中,是無邊的冷漠。
半晌,他冷冷道:“來人,黃婕妤殿前失儀,降為才人,即日起遷居靜心苑。”
靜心苑?
黃雁猛的抬起頭,臉上一片驚恐之色,連連叩首道:“皇上,皇上息怒,饒過臣妾這一回吧,求皇上繞過臣妾這一回。”
“李宗貴?”
燕淙元不愿再聽下去,高聲喚道,聲音陡地透出冷凝。
黃婕妤一夜之間被打入冷宮的消息傳至皇宮內外,并未引起丁點波瀾。只馮府的黃姨娘聽聞后,一個不留神,失破了一套上好的青玉茶盞,受了驚嚇,稱病不出。
蔣欣瓊聽下人來回這事時,正皺著眉頭喝著苦藥。
話及一半,她便舒展開了眉頭。心道四妹妹果然是護著她的,這才短短幾天,就替她解決了心頭大患。
蔣欣瓊當下令貼身丫鬟準備些新鮮的吃食,送到了蔣府與蕭府,并書信一封去了南邊。
而剛剛升任太仆寺寺丞的馮思遠,則莫名的驚出了一身冷汗。暗道幸好沒聽那黃姨娘的話,險些釀下大錯,若不然真是不好收場。
馮思遠念及此,看向上司蔣宏生的目光又多了一層深意。
蔣欣瑤并不知道皇寵正盛的黃婕妤,莫名其妙的失了寵,正是與她這個宮外的人有關。
她此時正含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輕輕的扯了扯老太爺的袖子,示意他說話。
蕭亭看著一臉怒氣的女兒,清了清喉嚨,道:“你也別動怒。正所謂姻緣自有天定,天翔他看不上,你非逼著他挑,就算是成了親,將來也是吵吵鬧鬧的,好不了。倒不如讓他自個看順眼了再說也不遲。”
蕭靜嫻氣笑道:“我的親爹,您如今重孫子,重孫女抱在懷里,左一個右一個的,就說這些沒用的來哄勸我。想當初,寒哥兒死活不肯成親的時候,您愁得著急上火的,難不成這會子都忘了?”
蕭亭被女兒當著孫媳婦的面揭了短,氣得胡子翹了翹,卻不敢發作,眼角正看見孫媳婦捂著帕子直笑,不由的放低了聲音道:“你別大聲嚷嚷,這會子那兩個小的在里屋睡覺呢,別把人吵醒了。回頭我幫你勸勸還不成嗎?”
蕭靜嫻見親爹總算是說了句像樣的話,不由的長出一口氣道:“倒也不是我急,他都快二十的人了,京城哪個像他這樣歲數的公子,少爺,不都是娃兒滿地跑了。他倒好,我多說兩句,便悶不吭聲的往這府里跑。都怪我當初寵他太過,凡事都由著他的性子來。”
杜天翔堂堂太醫院院首,新帝身邊紅得發紫的青年才俊,只比蕭寒小一歲。如今蕭寒,老婆孩子熱炕頭,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偏他還是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半死不活狀態,也難怪姨母著急上火的要跑這府里來訴苦。
蔣欣瑤想著自己那會子被母親逼嫁的種種苦楚,心道這婚姻大事,就是到了遠古時代,也有那皇帝不急,太監急的。
蔣欣瑤深怕自己收留杜天翔的罪惡行徑,被姨母拿出來說,不由的溫言細語道:“姨母不必著急,前些天我聽大爺意思,表弟也是想早些成家立業的,只是如今上門說親的,多半是沖著表弟身后的大山來的,心思沒一個是正的,表弟他也怕……”
蕭靜嫻眸色一亮,截了話道:“這孩子,心里既是這般想的,何不說出來,藏著做什么?”
欣瑤見姨母口氣跌軟,嘆道:“他這不也是怕您急嗎?”
蕭亭重重的一拍桌子,起身道:“這不就得了,這孩子看著吊爾鋃鐺的,實則心里明鏡兒似的,賊亮。你也不必發愁,該是你杜家的媳婦,怎么著也跑不掉。不是你杜家的,湊上來也沒用!你且坐坐,我去瞧瞧那兩個小的醒了沒,要醒了,抱出來給你瞅瞅。這兩個孩子,如今長得……”
蕭靜嫻見自家老父親三句不離一對雙生子,氣得眼睛一翻。
蕭亭嚇得把話咽到嘴里,定定的瞧了女兒兩眼,背了個手就進了里屋。
蔣欣瑤雖然惱怒祖父拋下她一人,行徑有些不仗義,卻真心實意的對眼前愁眉不展的女子道:“姨母,祖父的話說得在理。新帝登基,南燕國上上下下都盯著杜府少爺,小姐的嫁娶,想找個真正稱心如意的,不容易。”
蕭靜嫻想了想確實這個理,不由的泄氣道:“罷了,罷了,且看他自個的緣份吧。過兩天忠勇侯府辦喜事,聽說你們要往那頭去?”
蔣欣瑤如釋重負,笑道:“正是要往那頭去。姨母可千萬別再怪表弟了,這兩天他往我們府里跑,也是為了忠勇侯府的事。”
欣瑤忙湊上前,把事情原原本本,老老實實的說于她聽。
蕭靜嫻聽罷,一臉的驚色,半晌才幽幽嘆道:“這些主意都是誰想出來的?”
蔣欣瑤面色一紅,為難道:“姨母,是大爺與我一道商議著想出來的。”
自家侄子是什么樣的人,蕭靜嫻知之甚清。她也不戳穿蔣欣瑤善意的小謊言,直直的看著欣瑤良久,才展顏道:“我只求我家那個討回來的媳婦,有你一半聰慧懂事,就阿彌陀佛了!”
蔣欣瑤正欲自謙上兩句,卻見兩個孩子一前一后由奶娘抱了出來,小眼睛滴溜溜的一見著人,便笑成了一尊彌勒佛。
蕭靜嫻扔下蔣欣瑤,便迎了上去,臉上哪還有半分愁色!
這日云淡天高,一片深秋天氣。
忠勇侯府門前,車來車往。趙侯爺四十生辰,親朋好友都往府里祝壽。
蕭寒夫妻倆坐著馬車,不緊不慢的姍姍來遲。
蔣欣瑤下車,見府門口已停了許多車,再看看日頭,趕忙用帕子遮住了微紅的臉蛋。
不是她沒有身為客人的自覺性,實在是體力懸殊太大,昨日夜間她打的是短平快,她家男人打得是連續作戰,高低勝負立現。所以,蔣欣瑤今早起得稍稍遲了些。
男人繃著臉負手去了外院,欣瑤被人引向花廳,一路打量侯府景致,心嘆人生如戲,全靠演技,今日這場戲,可不大好演啊!
微云、淡月兩個細心的察覺到大奶奶心思變化,微云邊走邊低聲笑道:“大奶奶,大爺也該露出些笑意來,這臉繃得比那關老爺還關老爺。”
欣瑤贊嘆的看了微云一眼,輕笑道:“總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他的白臉唱慣了,我不大好意思搶了他的飯碗!”
兩個丫鬟捂著嘴直笑,惹得前頭帶路的婆子頻頻側目。
這婆子有些耳背,以為蕭家大奶奶在感嘆侯府的富貴,陪笑道:“大奶奶見笑了,今兒個算是簡省的,想當年我們夫人過壽時,那才叫熱鬧。”
欣瑤淡笑道:“到底是公侯人家,富貴不比常人,今兒個,我也算是開了眼界。”
婆子面露得意之色,又引著說了些侯府往日里富貴的場面,絮絮叨叨,說個沒完。欣瑤主仆三人但笑不語。
正說話間,花廳已到,蘇如雨和其女兒趙文英親迎出來。
蔣欣瑤一臉的受寵若驚,忙上前行了禮。
趙文英想著母親的再三叮囑,臉上擠出了六分笑意,親熱的叫了聲嫂子。
欣瑤嚇了一跳,心道連嫂子都叫上了,看來這蘇如雨沒少在女兒耳邊下眼藥水啊。
她忙擺手謙虛道:“不敢當,不敢當!”
蘇如雨波瀾不驚的笑道:“孩子心實,心里頭念著,嘴里就叫了出來。大奶奶也不必過謙,早早晚晚的事。”說罷拉著欣瑤的手往廳里去。
半路,蘇氏輕語道:“大奶奶思慮的如何?不如找個好日子把那該行的禮都行了,也好讓你那傻妹妹叫得明正言順。”
欣瑤偏過臉,一臉愁眉道:“夫人前些日子說的話,我都說與大爺聽了,大爺說還須再思慮思慮,我也不好逼得太急。夫人是知道的,我家那位爺的脾氣真真是……”
蘇氏忙笑道:“是不能太急,凡事得慢慢來。今們夫婦能登門,侯爺就已經喜不自禁了,昨兒個竟開心的一宿沒睡安穩。日后多走動走動,也就水到渠成了。”
欣瑤莞爾一笑道:“多謝夫人為欣瑤思量。”
蘇氏嫣然含笑道:“你這孩子,說什么傻話,我不為你思量,又為誰思量?日后咱們婆媳,還得長長久久的處著。”
婆媳?
蔣欣瑤笑笑沒再說話。
花廳里親戚朋友,各房各院的人早已聚齊,見蘇氏親領著一位陌生的美貌女子進來,不約而同的停下了交談,目光都聚在了那女子的身上。
蘇如雨引著欣瑤到了李老太太處,笑道:“這是老太太。老太太,這位就是我常說起的蕭家大奶奶蔣欣瑤。”
花廳眾人一聽是蕭家大奶奶,心下有了幾分明白。
李氏今日著一身深緋色褙子,配棕色馬面裙,領口袖子處均用金線細細繡了壽字,頭戴一只朝陽五鳳掛珠釵,貴氣逼人。臉上擦了些許粉,紅潤依舊,并不見前些日子中毒后要死要活的模樣。
欣瑤暗暗豎起大拇指,落落大方的行了禮,稱呼一聲:“老太太安康!”R1152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