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也不例外，她實在是不想再跪著了，正好可以趁機起身。

她搶先道：“許是有要事尋母親。”

聞言，李嬤嬤頗為恨鐵不成鋼，夫人怎的這般不知輕重！不過是多跪一會，哪里比得上把事情解決重要！

這樣一打岔，事情又要拖延了。

李嬤嬤無奈嘆氣，只希望今日她沒有白費功夫才好，她可是沒有老臉頰再能豁出去了。

老夫人不冷不熱地望了歡喜的孟氏一眼，點點頭，道：“都散了吧，瑾姐兒帶著瀾姐兒回房去。”

眾人點頭應是。

老夫人又拉了四夫人的手，輕聲道：“母親信你，你受委屈了，好好歇著吧。”

春風般和煦輕柔的話語讓四夫人感動不已，她蒼白著臉，紅著眼眶斂首：“多謝母親。”

若不是丫鬟扶著，被李嬤嬤這般冤枉咒罵的她早就氣倒了。

老夫人頷首，帶著眾人離開，四夫人回了房里。

安若瀾與安若瑾跟著一起回頤榮苑東院。

見人都走了，李嬤嬤也不哭不鬧了，她一骨碌爬起來，跑上去扶起孟氏，急聲道：“夫人，娘家老夫人是為六小姐的事來的！”

孟氏不以為意，揉了揉膝蓋，語帶埋怨，沒好氣道：“那又如何？。”

邊說著，就邊出了寒翠園，也沒有為李嬤嬤的事去給四夫人賠聲不是，說句話。

李嬤嬤跟在她身后，還真是被她堵得沒話說，臉上青青白白了好一陣，才又說出話來：“聽說娘家老夫人這幾日病了，這種時候，她還特意與二姑奶奶一起趕過來，肯定是聽了流言，來替六小姐說話的！”

因為激動，她的聲音略顯尖銳。

孟氏不悅地皺起眉，語帶驕傲道：“你怎知母親一定是來替瀾兒說話的？指不定她是擔心瀾兒會害了我，來勸姑母盡早解決的呢？我才是母親的女兒，母親一向最疼我了。”

頓了頓，回頭看了眼綴在后頭的夏荷幾個丫鬟，又壓低聲音道：“況且，如今流言鬧得正兇，母親又正好病了，難說母親不會認為是瀾兒害的。”

說到這里，她露出無奈苦惱，又悲憫的神色，道：“母親雖然疼我，但我曉得，母親也不是好相與的，沒看娘家嫂嫂們被拿捏得那般規矩老實么？母親的手段不比旁的府上的老夫人們弱。”

她這話，隱隱有說孟老夫人手黑心硬的意思。

李嬤嬤臉色一變，不知該擺出何種表情。

以前她就是在娘家老夫人手下伺候的，自然曉得娘家老夫人的手腕，這是這話從夫人口中說出來，還真是變了味道，再說了，作為女兒，這樣說自己的母親，也真是太不像話了一點。

若是旁人，恐怕李嬤嬤早就翻白眼擠兌了。

壓下心底的不自在，李嬤嬤忽略孟氏的一番話，道：“夫人，咱們還是跟過去瞧瞧吧。”

“不必。”孟氏不耐地反駁，腳下不停。

方才在地上跪了一陣，她膝蓋難受著呢，現在只想早些回去歇著。

見她滿臉不耐，李嬤嬤急得直跺腳，只好祭出殺手锏，咬牙道：“夫人，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為了五爺跟三少爺，咱們還是跑這一趟吧！就算是吃點苦受點累，也就這一次了！”

話說到這份上，若夫人還是無動于衷，以后……以后就算是事情不成，她也不會再管這事兒了！

“這……”孟氏動搖了，她看出了李嬤嬤的惱怒，咬了咬唇，只好委委屈屈道：“那好吧，就聽你的，咱們過去瞧瞧。”

還不忘叮囑一句：“若是一會母親問起，問我為何沒有回去探望她，你可都替我兜著。

聞言，李嬤嬤差點氣個倒仰。

原來她不愿過去的原因在這里！

又想起她話中的委屈與不滿，李嬤嬤頓時心酸不已。

感情她老婆子就是賤皮子，上趕著替人操心不夠，還要遭人嫌。

可即便如此，她也還是一疊聲地應了。

得了保證，孟氏這才不情不愿帶著人往頤榮苑去。

再說頤榮苑里，老夫人與孟老夫人見面后，也不多廢話，直接開門見山談起了流言的事兒。

情況緊急，實在沒有時間再拖拉了。

老夫人嘆道：“我原還想著以謠傳來破謠傳，現下卻是無法了，根本沒有時間安排，侯爺說了，要今兒就把事情解決，若不是你們過來了，只怕這會我正在與幾個兒媳商量如何安置瀾姐兒呢。”

她沒有提李嬤嬤，倒不是為孟氏隱瞞，只是不想孟老夫人為難。

孟老夫人也是嘆氣連天，道：“我也是想著早些過來的，就是怕老姐姐你為難。”

兩老姐妹無奈對視，都理解對方的心思。

見狀，孟雨晴急聲問道：“眼下如何是好？姑父已經發了話，就是有法子也沒時間去安排了。”

她滿面愁容，帶著幾分英氣的柳眉緊皺。

老夫人沉默良久，不知該如何開口。

眼下除了替孫女尋個好去處，她想不到其他的辦法了。

孟老夫人理解她的為難，便道：“老姐姐，雨晴說得對，事情鬧到這地步，就算瀾姐兒還留在雨夏身邊，也不見得好了，倒不如就替她安排個好去處。”她抹著眼淚，“就算瀾姐兒做不成雨夏的女兒，也是我的外孫女。”

她能怪誰？最先想要出繼瀾姐兒的人，是她的女兒，瀾姐兒的母親！

她連哭訴的資格都沒有。

“鈴蘭……”老夫人低低喚了一聲孟老夫人的閨名，也紅了眼眶。

兩老姐妹拉著手，默默垂淚。

孟雨晴不忍地偏過頭，她看不得這情景。

屋子里彌漫著悲傷，低沉的氛圍。

“老夫人，五夫人過來了，說想見見娘家老夫人。”吳嬤嬤的通稟打破了低沉的氛圍。

老夫人抹了抹眼角，臉色有幾分難看，她還沒有開口，孟老夫人就道：“讓她回去，我不想見她。”

“……”吳嬤嬤去看老夫人的臉色，見老夫人默然點頭，她便應聲退了出去。

這時，孟雨晴福身道：“姑母，大娘，侄女有幾句話想與雨夏談談。”

“嗯，去吧。”老夫人頷首，孟老夫人欲言又止，最后只說了一句快去快回。

孟雨晴頷首致意，在吳嬤嬤身后出了門。

松鶴堂外，李嬤嬤正纏著吳嬤嬤再通報一次，見孟雨晴信步閑庭地走出來，她一下收了聲，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被孟雨晴凌冽，沒有絲毫溫度的眸子緊緊盯著，孟氏也不由得心底露怯，她攥緊了帕子，鼓起勇氣招呼道：“二姐，許久不見，近日可好？你、你怎么出來了？”

見她一副耗子見到貓的模樣，孟雨晴不禁彎唇一笑。

站在廊下的臺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孟氏，孟雨晴似笑非笑道：“我好得很，就是太閑了，這不，閑著無事就來尋妹妹你說話聊天了。”

說著話，她悠悠然下了一階臺階。

孟氏與李嬤嬤被她的氣勢逼得，又是下意識地后退。

干笑兩聲，孟氏壓著心底的恐懼，道：“二姐好不容易來一趟，還是進去多陪陪姑母吧，我、我想起房里還有些事，就不陪二姐說話了，改日得了空閑，我、我再親自去周府陪二姐解悶。”

慌亂地說完，她就要離開。

她本來就不想過來，眼下又見了一向畏懼的二堂姐，就更是不愿多留了。

李嬤嬤一把拉住幾乎是落荒而逃的孟氏，擠出笑臉對孟雨晴道：“周夫人，夫人尋老夫人有要事呢，還是改日再陪您吧。”

又轉向孟氏，僵笑道：“夫人，房里的事兒不急，您方才不是說有要事與老夫人商量么？”

孟氏暗暗用力，想掰開李嬤嬤緊攥著自己手腕的手，只是李嬤嬤已經狠下了心，她越是用力掰，李嬤嬤就攥得越緊，主仆倆暗暗較勁一番，終是孟氏落了下風，她不得不妥協地附和：“你不說我倒是忘了，我們還是先去見母親吧。”

說著，就臭著臉要進門。

“等一下。”看夠戲的孟雨晴伸手攔住她，不疾不徐道：“方才在里面，我可沒聽姑母說要見你。”

又笑道：“既然你房里的事不急，那咱們姐妹就好好地敘敘舊吧，我已經與姑母大娘說了。”

聞言，孟氏雙手一抖，險些將手中的蘇繡錦帕給都落在地。

孟雨晴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挽起她的胳膊，將人往松鶴堂西邊帶。

李嬤嬤想要跟上去，卻被孟雨晴帶來的余嬤嬤給攔住，不得已，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孟氏被孟雨晴帶遠走。

過了跨院，上了抄手游廊，孟氏一路心驚膽戰，她猜不準孟雨晴的心思，就只能窮擔心。

到了一處僻靜的所在，孟雨晴下了游廊，在一張石桌邊坐下，這才慢悠悠開口：“你是我們姐妹中年紀最小的，從小你就喜歡粘著雨顏，那時候我們都以為，你們姐妹會好一輩子。”

沒有任何起伏的話語，卻讓孟氏紅了眼眶。

她道：“顏姐姐一直都是我最親近最敬重的姐姐。”

孟雨晴側目看她，并不接著她的話，而是道：“你還記得當年，你求我替你勸雨顏把瀾兒交給你時，你答應了我什么嗎？”

孟氏臉色瞬間煞白。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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