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青鷲的來意,安若瀾有些為難。
畢竟是伺候了她好些年的大丫鬟,若是青鷲開口說要給她陪嫁,我實在不便拒絕。
瞧見她臉上的為難之色,周宓兒問道:“怎么了?”
安若瀾頓了頓,遂把嗣母要幫青鷲指人家的事告訴了她,道:“雖然我不喜歡她,覺得有百靈就夠了,但她畢竟跟了我這么多年,我也不忍心拒絕她。”
周宓兒贊同地點頭,“這事兒確實不好辦,特別挨著你說親的時候,若是你不帶她一起,少不得有人碎嘴,說你薄情不念情分。”
“可這是母親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安若瀾嘆氣,“我也不懂為何母親會突然起了這念頭。”
“事出必有因。”周宓兒按了按她的肩膀,心里隱約有個猜測。眼珠子一轉,她道:“你先讓她進來,一會我來幫你應付她。”
安若瀾感激地點頭,這才揚聲對外道:“進來吧!”
門外應了聲,隨即便響起開門聲。
青鷲紅著眼眶進了來,期期艾艾的就跪下了,道:“奴婢不知道犯了什么錯,還請小姐明示,只求小姐不要扔下奴婢,奴婢還想伺候您一輩子!”
說到悲痛處,竟是哭出聲來。
安若瀾為難地望向周宓兒,青鷲這樣一幅架勢,她是半句話也說不得,說了,不管說的什么,都能讓人碎嘴。
心里也不由生了惱怒,青鷲這分明是在脅迫她。
周宓兒給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對青鷲道:“你先起來說話吧,這又哭又跪的,沒的引人非議,你也不想六姑遭人指點吧?”
這話安若瀾說不得,她卻說得,既然青鷲要作,就別怪她壓她。
安若瀾也道:“是啊,你起來吧,有話好好說,一進來就顧著哭了,我還不知道是什么事兒。”
周宓兒的話很有用,青鷲忙擦干眼淚站起來,像是才發現她也在般,福身行禮,喚道:“四少奶奶。”而后才向安若瀾請罪:“奴婢一時被嚇糊涂了,才失了分寸,還望小姐恕罪。”
安若瀾寬容地擺手,問道:“是什么事兒讓你這樣著急?”
“是啊,我們剛從老夫人屋里出來,正聽了個喜事想要告訴你呢,你就先哭著尋上來了。”周宓兒淡淡笑道。
“喜事兒?”青鷲抹著眼角頓了頓。
周宓兒笑得愈發燦爛,道:“就是喜事,聽大娘的意思,是要給你在府里尋個合適的對象,畢竟你伺候六姑這么些年,功勞大的很,大娘不想虧待你。”
青鷲一怔,驚疑問道:“是大夫人的意思?”
安若瀾點頭,周宓兒反問道:“不然呢?”
“沒、沒什么。”青鷲揪緊了帕子,她還以為是小姐的意思,卻原來是大夫人,這下可如何是好?
咬了咬牙,她道:“小姐,奴婢就是為這事來的,奴婢不愿離開小姐,還請小姐去與大夫人說說,讓奴婢留在小姐身邊吧!”
說著又要跪下磕頭。
安若瀾忙伸手把她扶住,佯裝生氣道:“你再這樣我就生氣了。”
青鷲不敢再跪,喏喏站到一旁。
周宓兒道:“瞧你的模樣,似乎并不喜歡,你是不愿成親,還是說你早已有了心儀的對象,擔心被指給了不喜歡的人?”
青鷲嚇得臉色發白,強笑道:“四少奶奶別打趣奴婢了,奴婢整日在小姐身邊跟前跟后的,伺候小姐還來不及,哪里還有心思想別的,又怎會有心儀的人呢。奴婢是真的舍不得離開小姐,就算奴婢是小姐養的一條狗,這么多年奴婢對小姐也早有感情了。”
她把自己比作了狗,顯得很是情深意重。
安若瀾也就是覺著她心有些大,對她其實并沒有那么多意見,聽得這話便不由有些心軟。
周宓兒暗暗拍了拍她的背,對青鷲道:“你家小姐剛也在說這事,她也舍不得你,只是這是大娘的意思,她也不好違背。你是大娘房里出來的,大娘也是體恤你,才想替你指人家,你放心,大娘必定會替你挑個好的。到時你出嫁,你家小姐再給你置辦一份嫁妝,這樣不是挺好嗎?”
若是心思簡單些的,聽得這話自然認為很好,可青鷲又哪里信這話?
不管是論地位,還是財富,侯府都比不上國公府,何況她要是做了小姐的陪嫁丫鬟,日后指不定還有機會做未來姑爺的通房丫鬟,后面興許還能做半個主子。
不管從哪方面看,都是跟著小姐好。更別提小姐還是縣主,還有個有錢有勢的義父。
青鷲早就打定主意,就算小姐讓她給侯府的少爺做姨娘,她也要跟著小姐走。除非,除非她能做世子爺的妾,她才肯留下來!
見她眸光忽閃,周宓兒知她心思不純,又道:“若你實在舍不得你家小姐,倒是可以去求求大娘,讓你成婚后,與你丈夫一起做陪嫁,如此你就可以繼續跟在你家小姐身邊伺候了。”
青鷲臉色煞白,這話在情在理,可謂照顧體貼她到極致,饒是她有七八張嘴,也說不出拒絕的理由來,若是她還要反對,定要被人說不識好歹,別有用心。
即便心有不甘,青鷲也不得不接受現實,訥訥道:“大夫人與小姐為奴婢著想,奴婢不敢推辭,只是小姐未嫁,奴婢怎好搶在前頭,如此奴婢也沒有心思成家,等送了小姐出嫁,奴婢再談婚論嫁不遲。”
“你能想開就好。”周宓兒笑吟吟道,“你放心,大娘跟六姑絕對不會虧待你的,少不了你一份豐厚的嫁妝,這可是在丫鬟里獨一份呢。”
“謝大夫人,謝小姐。”青鷲扯著嘴皮,笑得比哭還難看。
打發走了青鷲,安若瀾長長嘆出口氣,道:“她比我以為的還要有野心。”
方才四嫂應對青鷲,她在旁邊看得真真的,那雙不甘平庸,野心勃勃的眸子,恐怕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忘不了。
“跟在你身邊,見識的多了,心想不大都難。”周宓兒調侃道。
安若瀾撇嘴,道:“百靈就沒有。”這也算是她心中的一個安慰。
斜眼覷了周宓兒一眼,她道:“四嫂方才讓我大開眼界啊,你從哪兒學的這么一套一套的,糊弄起人來毫不露怯啊。”
“等你嫁了,大娘也會教你的,不急。”周宓兒摸摸她的頭,那笑得叫一個得意。
姑嫂兩人笑鬧一番,老夫人屋里來人喊了,說是小少爺鬧著要見娘,讓周宓兒過去領人。
周宓兒無奈道:“一刻離不得身,這才在你這坐了多久。”
“豐哥黏你還不好么?”安若瀾挪揄她。
“自然是好,就是不如以往瀟灑自在,想走哪就走哪。”周宓兒笑嘆,招呼一聲就匆匆去了。
“嘴上說的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指不定誰離不開誰呢。”安若瀾笑著搖頭。
左右閑著無事,她打算去千尋居走走,也好探探義父的口風。
只是去鎖桐苑拿對牌時,她剛好碰到了從馨月苑回來的嗣母,見嗣母神色有異,她猜到是生母又說了什么惹人氣的話,一時也不好開口說要出門了。
慕容氏見她過來,稍稍緩和了臉色,道:“有事嗎?”
她已不是第一次再孟氏那里受氣,自然不會遷怒到嗣女身上。
安若瀾不好再隱瞞,便道:“方才四嫂一提醒,女兒才想起義父還不知道衛國府求親的事,遂想去千尋居一趟,知會義父一聲。”
“這是應該的。”慕容氏點頭,不待她開口,就讓人去把對牌取來,還讓人準備了些禮物,讓安若瀾帶著過去,并囑咐道:“這是你的終身大事,你義父向來疼你,這事兒也該過問他的意見,今過去,就請你義父尋個時間過來坐坐,我們也好商量。”
這是丈夫早先交代的,她也是才記起。
安若瀾乖巧應了,接過對牌讓百靈準備馬車,又與慕容氏說了會話,才動身出府。
不巧的是,鐘四爺出門了,安若瀾在外院坐了一陣沒見他回來,就把禮物留下,讓外院客棧的掌柜替她傳話,她自己先回府了。
過了數日,鐘四爺讓人回信,說等安世延回來再到侯府拜訪,半句沒有提自己的看法。
而南郊的別院也收拾好了,老侯爺帶著一群仆人,與玄明居士搬了過去,是真正的不再理會俗事。
等待的日子總是難熬,安若瀾無心做其他事,就每日在府里閑逛,有時也約衛韶跟常月星出去游玩,常月星倒是每次都答應的爽快,衛韶卻不知為何,總是推辭,安若瀾也沒有心思多想,只以為她是有事要做。
又過了幾日,安世延風塵仆仆趕了回來,還帶了一個俏麗爽朗的大姑娘一起。
進門第一句話,就是問安若瀾的親事,得知還沒有回應對方,安世延很明顯松了口氣。
隨后回房梳洗休息不提。
安世延帶回來的姑娘姓方,名喚碧寧,是衡濟島本地的姑娘,今年二十有五,卻還沒有許人家,是安世延在島上結識的朋友,這次是跟著過來見見世面的。
話是這樣說,但從兩人的言行舉止上,侯府眾人還是看出點不一樣來。
安若瀾從張嬤嬤口中聽說了方碧寧的存在,心里要說不疙瘩,是不可能的,但她也沒有權利干涉生父的感情。
安世延很著急,回來的第二天,就讓人把鐘四爺請了來,要商量安若瀾的婚事。
出于對安若瀾的尊重,慕容氏也讓她出面,這也是想讓她聽聽長輩們的意見。
安世霆作為一家之主,自然最先開口,對這門親事他一直都是同意,也就沒有多說,表達自己的看法后,就詢問安世延與鐘四爺的意見。
鐘四爺依舊是那副慵懶模樣,道:“我對衛刑那小子是不喜歡的,但寶妹不反對,我也就沒有意見。”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安世延沉吟一番,道:“我倒是很欣賞衛刑,在衡濟島這兩年,我與他有過幾次接觸,是個踏實能干的年輕人,性格也無可挑剔,但若是結親,我認為他與瀾兒并不合適。”
“五叔有話就直說吧。”慕容氏知他還有話藏在心里。
安世延疼惜地望了安若瀾一眼,道:“衛刑是個有志氣的年輕人,他不可能留在盛京一輩子,這樣的男子,不適合托付終身。再有,他與瀾兒一樣,都是性子倔強的主兒,兩個人湊在一起,日后若是有何不合,怕是不好說話。”
聞言,鐘四爺詫異地看他一眼,不禁刮目相看。
想來安世延是做足了準備的。
頓了頓,鐘四爺道:“安五爺此言差矣,真正相的兩個人,是會互相包容的,若按你的意思,那寶妹就只能尋一個逆來順受的丈夫,如此豈不是委屈了寶妹?兩個人性子都倔強才好,如此才能學會包容。”
“我并無此意。”安世延皺起眉,“倒是鐘四爺,你口口聲聲說不喜歡衛刑,為何卻又幫衛刑說話?”
鐘四爺聳聳肩,道:“我不是在幫衛刑說話,我只是不希望我的閨女以后嫁給一個軟腳蝦。”
“哼!”安世延不由冷笑,“鐘四爺好生順口,你不過是瀾兒的義父,瀾兒還算不得你的閨女!”
“義父也是父,總比你五叔強。”鐘四爺百無聊賴地撇嘴。
“你!”安世延怒發沖冠。
眼見著兩人就要吵起來,安世霆忙開口調停,好聲道:“不管是義父也好,五叔也好,大家都是為了瀾兒好,該心平氣和地商量才是。”
慕容氏也勸道:“是啊,大家有話好好說,瀾兒還在旁邊坐著呢。”
一搬出安若瀾,鐘四爺跟安世延都安靜了。
安若瀾默默翻了個白眼,心想這兩個大男人怎么就這么互相看不順眼,一坐到一起就抬杠呢?
若是周宓兒在場,定要調侃她,這就是爹多的下場!
“瀾兒,你也說說你的看法。”沒辦法,為了不讓那兩個再爭嘴,安世霆只好讓安若瀾自己說。
安若瀾默了默,道:“義父說的有道理,五叔說的也有道理,但女兒覺得,還是祖母的話最有道理,日子是過出來的,不過就不知道是怎么一個樣兒,單靠說是說不出來的。”
安世霆夫婦贊同地點頭,安若瀾又道:“且,女兒嫁過去也不僅僅只與衛刑相處,還要與他的親人相處。眼下女兒認得衛刑的妹妹,也見過衛刑的母親,與她們相處時,感覺都還不錯,這至少說明女兒嫁過去后,與婆婆小姑的相處是沒有問題的。”
慕容氏含笑接著她的話說:“這婆媳姑嫂的關系不緊張,夫妻間的矛盾就不會大。”
說到這份上,安若瀾的心意已經很明顯。
安世延張了張嘴,終是沒有再反對,只道:“只要瀾兒高興就好。”
鐘四爺自然是沒有話說。
如此,便是決定了。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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