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都紅彤彤,好歹斗篷上還鑲著一圈兒白色柔軟兔毛,否則簡直喜慶有些過分了,叫人不由得想發笑。

元容真不想帶著一身大紅進宮,可惜抗議無效,被盧氏給鎮壓了,臨出門時,還給元容帶上了一個金項圈。

要是有人打劫了她話,光這一身賣了也能叫普通人家吃上一年了。

元容嘆了口氣,不想說話,便摸著肚子安靜坐著。早上只粗粗了吃了幾塊糕墊肚子,又怕中途內急不敢喝水,此刻感覺真是一點都不好。

雖然說今日能跟著進宮都是有臉面,可這是這表面風光,內里還不是要受罪。

這樣天氣哪里比得上待家里,屋里燒著暖和地龍,隨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過是去祠堂跪拜一下祖宗,回來再跪拜一下長輩,就完了,還能到手一堆價值不菲禮物。

看見小孫女沒啥精神樣子,雖然乖巧安靜了,也叫盧氏有些心疼。其實她心里也不太樂意進宮呢,家她是夫人,是長輩,只有她坐上首受人禮份兒,而今日進宮,卻少不得要對人低頭賠笑。

且這正經命婦裝扮雖然華貴,但穿著真不如家常衣裳舒服,頭上戴首飾也重,她好歹也是將將六十歲人了,一天下來怕是得累夠嗆,還得分心照看元容,縱然有李氏陪著也是一樣。

“好啦,過會兒進了宮,滿眼見到都是貴人,你可得打起精神來,莫教人拿了短處去。知道么”盧氏拍了怕元容腦袋瓜道。

李氏便笑道:“阿婆不用擔心,九娘素來機靈,又不是第一回進宮了,不會出岔子。”

“但愿如此。”盧氏點點頭。

其實這話無非用來安慰自己。她們三個誰都知道這一次,本身就不元容身上,而是要看那背地里作怪人要如何,元容畢竟還小,再是機靈又如何與大人相比那許多毒辣手段若用到孩子身上,還不是一用一個準。

兩個大人都不由得繃緊了心神,待到馬車停下,便俱都好像要上戰場似,嚴肅認真了起來。

“請夫人下車罷,接下來路。咱們得走著過去。”馬車外響起一個清脆聲音道。

這是一個面善釁門,瞧著臉嫩很,恐怕也就是十三四歲年紀,見元容看他,滿眼清澈純粹。而不見他們這些人經常看到不屑和鄙夷,便頓時偷偷給了元容一個微笑。

“有勞了。”盧氏跟釁門點頭示意道。

釁門躬了躬身子,然后便前頭領路,盧氏她們來不算很早,此時前頭已經有不少馬車停著了,這沒走幾步,就遇上了熟人。

“咦。這不是盧夫人”打招呼是身材略顯富態中年婦人,一張臉若銀盤一般,雖然不甚美貌,但卻瞧著十分端莊。

元容打量了幾眼,看見她穿戴后便恍然,這是個三品淑人。比著盧氏矮一級,態度雖然熱情卻又不過分諂媚,言談之間頗為有趣,便是同她關系一般,說起話來也叫人舒心。這好感就出來了。

這一位倒是個交際好手。

“盧夫人,這位就是您長子媳婦和小孫女了”忽然身后有個聲音傳來,元容扭過頭去,就見一個略微瘦削婦人站身后,手上牽著一個年紀和七娘仿佛小娘子,正睜著大眼看著她們。

“原來是陳夫人。”盧氏點點頭,然后對元容道:“九娘來拜見陳夫人。”

元容便聽話上前福身一禮。心中卻想這位陳夫人到底是哪位,瞧她穿戴跟盧氏一樣,便知也是二品夫人,但這姿態可是端夠高啊,對著盧氏說話都抬著下巴,是看不起人還是看不起人呢

卻聽陳夫人又道:“盧夫人長子現是刺史了罷那你帶著長子媳婦進宮倒是無妨,看年紀不小,想來也是知禮,可是你這小孫女年紀也未免太小了,可得仔細看好了。”

這話聽著真刺耳,元容不由得皺了皺眉,待她看向陳夫人牽著小娘子時,卻見她倒是歉意對著元容笑了笑。

小娘子脾氣倒是不錯,還知道不好意思了。

倒是李氏,依舊低眉順眼,面部表情都沒帶變得,聞言只是恭謹道:“您說是。”她是四品命婦,場沒有比她低了,自然是只能低頭,不過元容還是佩服這位伯母,果然好耐性。

但盧氏就不是那么好脾氣了,反正大家都是二品,誰比誰高級啊,便不咸不淡道:“多謝陳夫人提醒了,我這小孫女可是圣人親點要帶進宮,既入了圣人眼,便是年紀小了些,想來禮節上還是過得去。”

陳夫人聞言一滯,倒是盧氏此言一出,叫周圍人也都瞧了過來。

元容被眾人矚目,卻是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低眉順眼站那里,嘴唇抿著,帶出一絲微微笑意,叫人瞧著不是自得和輕狂,而是如沐春風般從容。再挑剔人也不能說她上不得臺面。

盧氏勾唇一笑,隨后便道:“倒是陳夫人小孫女瞧著不錯,想來是不用陳夫人操心。”說完便點點頭,拉著元容轉身走了開去。懶得搭理你！

有了這一小插曲,盧氏便沒什么興致再去同人寒暄了,反而倒是有不少夫人過來找盧氏說話,言談之間還要問上元容一兩句,倒叫元容積攢了一肚子納悶,便是圣人叫她進宮,可也不至于那樣稀奇,大家都來看她罷

等到了沒人時候,盧氏才告訴她:“不知從哪傳出謠言,說圣人要替幾位皇子選妃。”

所以大家都覺得她這個被欽點進宮小娘子有戲,才好奇過來瞧瞧她不過,既然盧氏說是謠言,那是表明這件事真只是傳言,而非真罷想到這兒,元容忽然一個激靈,莫不是陳夫人也因為這,才看她不順眼,是把她當成了自家孫女競爭對手

元容真心想說您多慮了,當皇子妃有什么好被欺負了也不敢吭聲,還得維持著表面風光,內里苦楚誰知道！所以即便今生她是崔氏嫡女,確實有資格嫁給皇子,但她也從來不想這種“好事”。

這一會兒功夫,門外等候車駕又多了一些,而后便見前方轟隆一聲響,大門打開,便有一中年太監走了出來道:“請各位命婦隨咱家來吧,貴妃娘娘已經候著了。”

然后便轉身帶路,諸命婦稀稀拉拉跟著進了大門,又走了許久,便到了霜露殿前,然后就見到了一身盛裝貴妃娘娘。

貴妃也不年輕了,面上已經有了明顯皺紋,她帶著大家跪拜之后便先行離去,而先前領路太監則是出來將所有命婦領到了一處偏殿里坐下,便聽那中年太監道:“奴婢這便去稟報貴妃娘娘了,待貴妃娘娘接見哪一位,咱家再來請人。”

接著便走人了,而后就聽門吱呀一聲,卻是有宮人魚貫而入,端上了茶點,然后便又無聲退下,繼而又有一排宮人恭敬站了門口,等候傳喚。這一道流程下來,倒叫諸命婦都有些提起了精神。

從前皇后娘娘還時,倒不是這么干,她是端坐大殿上直接受諸多命婦拜見,然后點幾個留下說話,其他人就叫散了,而后來諸妃合辦時候,卻沒有這樣威嚴,只是和和氣氣帶著大家往霜露殿方向行禮,然后再拉攏般找人說話。

而這位貴妃娘娘卻跟旁人都不一樣,先叫大家到一邊兒坐著歇口氣兒,然后再找人說話倒是比諸妃那時候要有章法,也沒把拉攏人事兒做那么明顯。

想來也是,貴妃娘娘又沒有兒子,年紀這么大了也生不了了,完全沒有奪嫡可能,將來誰上位都得供著她,她何苦做些叫人誤會事還不如公事公辦,能得圣人滿意,也叫諸皇子滿意。

尤其是太子,他雖然并不樂意宮里有個貴妃,但若是定要封話,當然純妃是個比較好人選,起碼比慧妃平妃好多了,至少不會想著幫著自己兒子覬覦自己位子不是

這會兒元容坐下來,才有心思四處瞧瞧,便發現今兒進宮來小娘子還不少,加上她一共有七個呢,怪不得會有那樣傳言出來,這架勢本身就容易讓人誤會啊。

正有婿神功夫,元容便聽見了太監聲音:“娘娘請吏部侍郎崔善凈家女眷！”

哦,輪到她們三個了,元容忙跟著起身往外走,這會兒盧氏也不好牽著她了,只好給了元容一個眼神,讓她自己謹慎些。

而就到門口時候,卻聽見殿里忽然響起一聲驚呼,而后就聽見噗通一聲,卻是元容眾目睽睽之下被推了一把,然后趔趔趄趄坐了地上。

還有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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