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圣人給臣子賜婚,也是要問過兩家人的意愿的,那才是錦上添花。

當然了,當年麗妃那種情形實在是特例。

而如今這陳善澤提到這一茬兒,又是想要干什么別說是給崔家小娘子說親。

不過其他人顯然不跟元容想的一樣,包括李氏。

就聽見李氏略吸了一口氣的聲音:“莫非郎君是想要求娶”

要求娶崔氏女,光看陳善澤本人素質,還是合格的,雖然長得不很俊,但氣質很好。

可惜這世道,結親那不是只看個人素質的,還要看家世出身,不然為何會有門當戶對這個詞存在呢

不用說,李氏是絕對不會同意的,這不是明擺著趁人之危么

元容不由得皺了皺眉,她記得陳善澤前世的妻子非是士族出身,而是秦王府邸一位長史的女兒。

秦王府長史的女兒,跟崔氏的小娘子,這差距有點兒大。

記得陳善澤是個非常有自知之明的人,他會在這種時候求娶崔氏女

倒不是看不起他,也不是家世出身配得上配不上的事,無論是誰來求娶,李氏都不會答應。

雖然三娘是庶女,但李氏卻不是惡毒嫡母,縱并未打算把三娘嫁到清貴世家,但也不會是隨便什么人。

卻不料陳善澤道:“非是在下,而是我家大王,欲求娶崔氏嫡女為側妃。”

待嫁的小娘子有好幾個,但嫡女卻只有一個,就是元熙。

什么！李氏被驚的差點兒沒把茶碗扔出去,她完全沒想到對方目標居然不是三娘,是四娘！

畢竟陳善澤指明見李氏,而李氏卻是能做得三娘的主的。但四娘的婚事便不行,四娘尚有父母建在呢。

且退一步說,便是李氏能夠做主,怕也是不會同意的。崔氏嫡女做側妃開玩笑！

李氏當即面色一沉:“此事我做不了主,陳郎君還請回罷！”

陳善澤仿佛沒有瞧見李氏的黑臉一般,仍舊道:“我家大王尚有十分誠意,將來崔氏女所出之子可封世子。”

拿世子之位做誘餌或許之后就會讓崔家幫忙奪嫡了！這意圖也太明顯了！

“此事我不能做主,陳郎君不必再提！”李氏直接起身冷聲道:“家中尚有事務,請恕我不能奉陪了。”

連是哪位大王都不問,竟然直接送客！這是完完全全不留情面的拒絕！

陳善澤似乎未料到李氏如此堅決,一張白凈的臉頓時漲的跟猴子屁股似的,急道:“娘子就不怕大王遷怒！”

李氏腳下一頓,冷然道:“便是鬧到御前。我崔氏也不怕,大王若是不信便可試試！阿成送客！”

阿成便低眉垂眼上前行了一禮,道:“陳郎君請罷。”

元容尚未來得及躲避,便看見陳善澤負氣而出,腳下似乎帶風一般。送客的阿成不由得小跑跟上。

而當他看見旁邊站著的元容時,腳下卻是一頓。

基于禮數,元容對著陳善澤福了福身,但又因為對他幾無好感,便沒有說話。

但陳善澤卻腳下一轉,來到元容身前道:“這位小娘子怎么稱呼”

阿成匆匆上前來,瞟了元容一眼。倒是沒敢貿然開口。

“我是九娘。”元容開口,聲音已經不復先前的軟糯,而變得清脆起來,“陳郎君當是知道我的。”

元容毫不避諱自己聽了壁角的事實,而是直視對方。她雖然對陳善澤有孝憷,但以她如今身份。也沒必要怕他。

陳善澤看著元容,原先還帶著些許怒意的臉上漸漸浮起一絲笑意來,道:“崔九娘”

元容說的不錯,陳善澤是個心細如發的人,他既然帶著任務登門來。當然不可能對崔家一無所知。

即便他如今還遠遠沒有后來那般手段。

“我知道你。”陳善澤繼續道:“你是崔家最小的嫡女,是個聰慧勇敢的小娘子。”

這等夸贊元容便受了,也沒有自謙:“郎君客氣。”不過想到陳善澤來的目的,元容也沒有興致同他多說。

但陳善澤卻似乎覺得很有趣,直接道:“小娘子可否送我一程”

元容怔愣,不過既然陳善澤提出了邀請,答應也無妨,元容心中正有疑問需要陳善澤解答,便點頭道:“好。”

于是便由領路丫鬟在前,陳善澤同元容慢吞吞走在后面,而其他人則是遠遠綴在兩人后頭。

“小娘子知道陳某今日來意為何”元容始終氣定神閑,倒是讓陳善澤忍不住先開了口。

不開口不行啊。他原是想要掌握談話主動權的,卻不料眼前這個小娘子似乎缺乏一點兒好奇心,但若是兩人一路沉默到門口,那他豈非是一點收獲也無

元容嘴邊有一抹笑意閃過,而后又恢復如常,抬頭看陳善澤道:“陳郎君此言何意”

陳善澤眼神一閃,他沒想到元容倒是干脆,先是頓了頓,才道:“大王是個愛憎分明之人,此番本是好意想拉崔家一把,奈何崔家并不領情小娘子你說,若是你,會不會生氣”

這是威脅想要借她的口傳話元容看了陳善澤一眼,而后又低下頭,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元容的眼神再純真不過,沒有害怕也沒有生氣,好像真的是不懂一般,卻叫陳善澤先前準備好的話在舌尖滾了滾,又吞回腹中。利用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娘子,似乎不太好

卻聽元容道:“未知陳郎君說的大王是哪一位他難道比圣人還要大”

陳善澤聞言一滯,他看了看元容,團子樣的小娘子眨著天真無邪的眼睛,似乎問的只是今日天氣好不好一般,而陳善澤卻拿不準,這到底是崔九娘真的不知道圣人和大王誰比較大,還是在嘲諷

“大王是善州的大王……”陳善澤不由得回了一句,而后又頓了頓,輕笑一聲道:“大王自是沒有圣人大。”

陳善澤說著,卻是長長舒了口氣,而后似乎整個人都輕松了似的,連腰桿都更直了一些,腳步也更輕快了一些,眼睛也更亮了一些。直到門口分手的時候,卻忽然叫住了元容。

“崔九娘。”陳善澤看著元容轉回身來,側頭看著自己,眼中滑過驚訝之色,卻是整袖作揖,鄭重俯身道:“多謝。”然后不等元容吭聲,便直起身子轉身出了門,元容愣了一愣,便下意識的往外邁了幾步,卻只看見陳善澤打馬而去的背影。

“他方才說多謝”元容這會兒是真的不明白了,“他謝我什么”

元容說著,又細細想了想方才的對話,覺得自己似乎并未說什么特別的,而且對陳善澤的態度也不怎么客氣,怎的他還謝起自己來了,這人有毛病

回到春山堂,就看見李氏站在門口,看見元容便道:“九娘到我跟前來。”

元容便過去了,心知李氏定然要問她同陳善澤說了什么,便將兩人對話復述了一遍,卻叫李氏心中一震,善州的大王,這指的可不就是封地在善州的四皇子！

四皇子封齊王,是徐婕妤所出,徐婕妤跟隨圣人時,文端皇后還在,圣寵平平,只誕下了齊王一個,她素來在后宮不顯山不露水,是個容易被忽視的人物。而齊王,卻是被圣人贊過孝悌的,出名的脾氣溫和好相處。

但脾氣溫和好相處的人就干出來這種事

元容不由得想到前世對齊王的印象。這一位其實在元容的記憶里并無太大的存在感,因他并不十分出眾,在奪嫡之亂后,他便被打發去了封地,后來悄無聲息的就病死了。

她原以為是秦王與齊王感情一般,自然也不會像優待兩位同母弟弟那般對齊王,但如今看來,怕其中別有內情。畢竟若是齊王真是那樣風光霽月的人物,秦王又非是小肚雞腸的,便是兩人感情淡淡,也應該對齊王有幾分欣賞。

但是沒有。而齊王如今能私下來拉攏崔家,定然還有別的小動作,也許正是這些小動作,才惹惱了秦王

元容回了觀瀾苑,然后便被元熙劫到了自己的屋子里。

“聽說有人要求娶我”元熙開門見山道,這位小娘子跟年幼的阿妹說起嫁娶之事,似乎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元容啊了一聲,想到當時聽見陳善澤說話的人不少,中間她回來又耽擱了些功夫,元熙能聽到這個消息也不奇怪,便點點頭道:“正是,阿姐猜猜是誰”

元熙歪了歪頭,沉吟道:“四皇子罷”

見元容有性驚的睜大眼,元熙便笑道:“也不是很難猜,首先太子不可能,而秦王的嫡長子也已經請封了世子,排除,晉王雖然待王妃平平,但據聞卻十分疼愛嫡子,魯王已經去了封地,反應沒這么快,六皇子以下尚未娶妻封王,更不要提側妃了。”竟是有理有據,且猜的十分準確。

而不等元容開口,卻聽元熙輕聲道:“傳言齊王與王妃琴瑟和鳴,十分恩愛,原來竟是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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