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笙的住所被安排在離朗親王府不遠處的貧窯胡同,也就在臨街。這貧窯胡同顧名思義,住的都是些貧下百姓,雖于鬧市區離得不遠,但環境卻是天差地別。
往前一步是天堂,退后一步是地獄,在這里用是再合適不過了。
嬌蘭的馬車出了甬道,沒一會兒便停了下來。
“到了?”嬌蘭撩開車簾,朝外看到。
入目的皆是破舊不堪的小屋,與鬧市區的房屋全然不同。
“長笙就住這里?”嬌蘭問道。
寄芙朝她點點頭,瞧著小姐要下車,忙靠近說道,“小姐,您就在車上待著,這里有些亂,奴婢怕驚著您,我下去跑一趟,跟他交代一聲便是。”
平民窟,何止是亂,簡直臟臭不堪,這晌午老大的毒日頭,那味兒更是從甬道里撲面而來,走近了還有一批蒼蠅蓬蓬的亂飛。
寄芙先下車,擺著手忙掩鼻。
“我也下去瞧瞧。”嬌蘭起了身要下車。
寄芙瞧見忙將她往車里趕,“小姐,您就安生坐著吧!這里可不適合您過來,我去去就回了!”
“哪里有什么適合不適合,既然別人都能住在這里,我來這里走走又有何妨?”嬌蘭不以為然,執意下了車。
寄芙抝不過,可還是不住的說叨兩句,“小姐,您小心著點腳下,這里可是隨時都有蛇蟲鼠蟻串出來的?”
沒等寄芙說完,嬌蘭已經大步跟著進了巷子。
寄芙忙上前跟著,暗自喊道,我的小姐啊,你可真是,不讓做的事你偏做,讓你做的事你反而唱反調,真不知道您這性子像誰!
嬌蘭是越往里走,心里越沉重,撇頭問寄芙,“不是讓你給銀子長笙找個好點的地方住么?怎么就找了這里?”
寄芙一臉委屈道,“小姐您是不知道,長笙這小子還真有點骨氣,她說小姐您對他們家的恩情萬分重,怎么還能再要您的銀子,他自個有手有腳,從前餓不死,這往后更餓不死。何況這些日子他上午去私塾找教書先生,下午就繼續去砍些柴賣,還挺知足的!”
嬌蘭聽了覺得這小子還真不錯,就是年歲小了點,要不然還真能讓他干點大事。
“咦,那不是長笙么?”寄芙眼尖,在拐角處便看見一個穿著青布衣的小伙子。
“他這是要去府里吧,幸好沒錯過。”寄芙朝他找找手。
長笙一愣,一時沒反應過來,朝自個身后看了看。
這眼前兩個穿著體面的姑娘…
待走近了才驚訝道,“娘娘怎么來了?”他躬身行了禮,“貧窯胡同亂的很,有辱娘娘了!”
嬌蘭淡然一笑,審視著四周的環境,說道,“走,去你的住所瞧瞧。正好我們無需問路了,你直接領著。”
“娘娘…”長笙大驚。
他這住的地方就一方小院,雖說談不上破舊,前些日子才整修了一番,但堂堂王爺的側妃怎么能去他們這等賤民住的地方,這不有辱了身份么?
何況,也真沒什么好瞧的。前院后屋加起來也不過巴掌大的地方,都抵不上王府的一個小二房。
長笙向寄芙投來了目光。
寄芙暗自朝他聳肩,意思就是我已經磨破嘴皮了,小姐還是執意要去,我也沒辦法啊!
長笙無奈只得一路躬身領著路。
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道后,終于在一家虛掩著的屋門前停了下來。屋的大門是用幾塊木頭拼接而成,顏色有深有淺,輕輕一推便發出“吱嘎”一聲。
“娘娘,就是這里了!”
好家伙,不愧是胡同,如果沒人帶路,讓她們主仆二人問路,指不定要問到什么時候呢!
長笙先進了門,讓開了路。
寄芙扶著嬌蘭踩著算是臺階的幾個不規則的石凳子,也進了屋。
嬌蘭新奇的環視著四周,這個小院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凈凈,正屋在正前方,旁邊搭了一個茅草屋算是廚房,小廚房旁邊還有一堆未劈的柴。
“娘娘,小的寒屋簡陋,還望娘娘不要嫌棄,我這就去給您燒點水,可是…”長笙突然想起家里根本沒有茶葉。
對于他們這種家庭的人,喝茶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情,逢節過年的時候才買個幾兩嘗嘗鮮。
嬌蘭瞧出他的窘態,忙揮了手說,“不必了,我就是來瞧瞧,一會兒我們得去一趟太子府,怕你去府里走岔了,所以就先找來了。”
“怎么,來人了?”
他們一直在院子里說這話,沒想屋里冒出了人聲,下一秒便有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走了出來。
這貧窯窟居然會冒出一個書生!
只是這書生…乍一看有些眼熟…
這邊書生見了她們也是由驚轉喜,大聲叫喚道,“娘子,您讓小生找的好苦啊!”說完就行大禮。
寄芙瞧這書生瘋瘋癲癲的,忙護在小姐跟前,免得這家伙莽撞的碰到小姐。
只是這臺詞…
真認識?
寄芙忙上下打量。
不熟!
不認識!
雖說這書生穿的干干凈凈,但走近了一看便瞧出他身上這身衫子都洗的泛白了,她們何曾認識過這樣的書生。
書生瞧著她們一臉審視,忙開始撩起袍子卷褲腿。
寄芙嚇得“啊”了一聲,啐口道,“果然是個瘋子。”罵完還不忘用袖子去遮住小姐的眼。
“你這瘋子,大白日的怎能在我們家小姐面前寬衣解帶,這成何體統,這萬一被旁人看了去,豈不是污了我們家小姐的…”
“你是蘆公子?”嬌蘭推來了寄芙的衣袖,側臉看著書生腿上的傷痕。
“蘆公子?”寄芙半信半疑的也低頭看了去。
小姐救治的第一個病人,她哪里能忘了,只是這蘆公子…怎么…
寄芙還依稀記得她們來京都城的途中,那白凈的玉面書生,雖然身中蛇毒氣色不好,但那書生特有的儒雅之氣讓人記憶深刻。
可這眼前…
人好似黑了許多,與初識瘦了一大圈。
“蘆瞻?”
寄芙還是不敢相信的問道。
“小生蘆瞻見過娘子,見過姑娘!多謝娘子的救命之恩,小生沒齒難忘。”他恭敬的行著禮。
“蘆公子,你不是進京趕考的么?怎么會在這里?”嬌蘭不解問道。
那日蘆瞻隨著大批人馬與他們分別后,嬌蘭一直以為他進了京,會好好復習等待科考的,怎么弄成現在這副模樣?還跟長笙一道住在這里?
“瞻哥,你說的救命恩人就是…娘娘?”長笙立在一旁瞧了半天終于領悟過來。
“可不是!”蘆瞻興奮的介紹著,“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所有大夫都說我沒得治了,是這位娘子跟人打賭說她能治,而且第二天就能讓我下床,賭注就是讓那掌柜免了來往客官的酒水錢,只是這后來…”蘆瞻一邊回憶一邊用胳膊肘戳了戳長笙的腰說道,“這后來我不是跟你講過么!”
是講過!
還講過不下八百遍了!
他耳朵都快起繭子了,每每跟蘆瞻閑聊的時候,他都會神采飛揚的開始講他的這場生死奇遇。
蘆瞻興奮過后突然想到,“娘子,您是來找小生的?”
“美的你!”寄芙朝她干笑瞪眼,“我們是來找長笙的!”
“長笙?”蘆瞻失落的看了眼旁邊的人,突然想起問道,“你小的和娘子認識?”
長笙點點頭。
“認識你不早說,你知道我找娘子找的有多辛苦。”蘆瞻攤開了雙手,一副一貧如洗的樣子。
“我哪里知道你說的娘子就是娘娘,我問你姓甚名誰府上哪里,你什么都不知道,我哪知道我說的恩人和你說的娘子是同一個人啊!”長笙一臉憋屈的回道。
“這么說,你妹妹是娘子給治好的?”蘆瞻驚訝的看了眼長笙,然后又看著嬌蘭等待答案。
坊間傳說的神醫,就是娘子!
原來是同一個人,蘆瞻不住的噗嗤大笑了起來,“原來是同一人,虧我還跟坊間的人打了一架,她們說朗親王府的娘娘是神醫,我不服我說您才是妙手神醫…沒想到,卻是同一個人。”
說起這事,長笙也笑道,“對啊,為了這事兒,咱倆也沒少爭辯過。”
嬌蘭聽著他們的趣事,沒想在外面她還有這兩個擁護者,也打趣道,“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了!不過蘆公子…”嬌蘭突然話鋒一轉,“你不是參加科考的嗎?”
提起科考,蘆瞻便一臉黯色。
原來他來到京都城沒兩天,就被人偷光了所有銀子,因為還舍著客棧的銀兩,他便被扣下做了苦力,至于身邊的書童,蘆瞻嘆了口氣,因為欠錢本來客棧掌柜要拿他一條腿來換的,沒想小書童替他挨了一棍,現在還在屋里躺著呢。
他們沒錢請大夫,后來長笙去把私塾的錢給退了回來,才勉強請了個大夫瞧了一下,大夫上來就搖頭,說無能為力,蘆瞻心下便是一沉,小姜怕是以后再也站不起來了。小姜是為了他這個沒用的主子才落得現在下場,現在他哪還有心思去科考啊。
幸得有長笙收留他們,不然他們怕是已經淪為乞丐了,這些日子他也跟著長笙去山里砍柴,所以瞧著黑了點,讓人一時半會還真聯想不起來那過去的蘆瞻。
幾人在院子里說了好半會話,長笙這才發現他這主人做的有多失敗,忙讓了身,將人引進屋里說話。
屋里就一張小四方桌,兩張高矮不一的小板凳,朝東不遠處安置了一張床,床上躺著一個人。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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