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要梗。
受到驚嚇的可不僅僅是道魁,當離塵道老、了凡道老和知柳準備送賈玖回家的時候,道魁身邊的道童送了一只四四方方的匣子過來。
離塵道老和了凡道老年紀大了,嗅覺不怎么靈敏,知柳孤苼曼卻瞪大了眼睛,道:“道、道魁怎么會送這個給你?”
賈玖很開心地打開了那只匣子,嗅了嗅里面的味道,然后抱在懷里。聽見知柳這樣問他,當即道:“道魁問我喜歡什么香,可我根本就不知道香有什么好挑的,就隨口說一句道魁用什么香我就用什么好了。”
知柳道:“就這樣?”
賈玖奇怪地看了孤苼曼一眼,道:“就這樣。不然還能怎么的?”
離塵道老道:“府上不曾教你合香么?”
“那是什么?”
了凡道老道:“但凡大戶人家家里都是有慣用的香,即便是勛爵貴胄之家也不例外。你們家應該有慣用的香吧?”
賈玖道:“老太太屋里是常年燃著香沒有錯,可是那味道有點怪怪的。我打舊年落水之后,這鼻子就有些不對勁。老太太屋里的又是香爐又是花瓶的,還有一大群涂脂抹粉的丫頭,每次都弄得我的鼻子癢癢的,卻不敢開口。家里倒是常年為我那個堂弟準備著百合香蘇合香之類的香餅。但是這些我都不喜歡。父親身上有股子沉香的味道,我又覺得太淡了。至于其他人,他們有沒有用香。我跟外人接觸得少自然也沒有留心。老實說,道魁問我的時候,我也就那么一說。怎么,這香有什么不對么?”
賈玖看看手里的匣子,又看看屋里的三個人,倒是有些遲疑了。
道魁送的香他可是很喜歡的,如果因為某種特別的原因而不能使用。那就遺憾了。
聽見賈玖這樣說,屋里的三人方才知道賈玖根本就沒有別的心思。不過是道魁正好在他身邊,所以就選了跟道魁一樣的香而已。當下心中略定。
知柳道:“你可知,但凡大家子弟所用的香都是自己合的,就是有那年幼、不會合香的孩童。他們用的香也是家里的尊長準備的。”不是熟人不要隨便開口要人家用的香啊!雖然這最后一句話知柳沒有說出口,但是他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賈玖卻沒有聽出知柳話中有話,可是他的耳朵已經耷拉下來了:“我原以為是自己通過道魁的考核了,道魁才讓我叫他師叔的。難道不是這個原因,而是因為這香的關系?”
離塵道老道:“道魁可有說明尊師的道號。”
“有,清虛。”
“果然是道尊。”
離塵道老的話引起了賈玖的注意,他好奇地追問:“那是誰?”
離塵道老道:“道尊乃是我道門北宗的領袖,也是道魁的師兄,只是多年以前突然失了音訊。若是貧道所料不差。你手里的那把劍便是道尊的佩劍天鞘晨曦的仿制品。道魁也只是代道尊收徒而已。”
了凡道老道:“即便是代為收徒,道尊在我道門地位尊崇,即便你如今只是區區記名弟子。這拜師禮也不能輕率。貧道與離塵會在最短的時間里面籌辦。等拜師禮過后,你便是道尊名下弟子,便是年紀癡長幾歲又入門多年的知柳,也只能稱呼你為師叔。”
賈玖已經徹底傻了。
開中至尊大禮包了,但是份量有點大,有種餡餅變鐵餅的即視感。
當初出于小市民的炫富心理也出于快速提高實力的需要。他選擇了金燦燦的的土豪金的佩劍,他哪里想到。這個世界上還真的有這么個人呢?
現在可好,好像自己因此撈了一個了不得的師叔,更不要說未曾謀面的師尊了。
現在,賈玖只能對自己說:只要不是真的土豪金就好了。
接受不能的只有賈玖一個,兩位道老跟知柳等道門中人在端榮長公主府上的時候就已經凌亂過了,也做了好幾日的心理準備,所以眼下的反應還平靜。
對于賈玖能夠練成《九陽天訣》一事,道門中人很多人都認為是天注定。
怎么那么巧,見過道尊的佩劍的人就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個,就是一國之君也有好幾個。但是也只有賈源一個人想到了仿制一把,也只有他一人仿制成功了。這把劍這么重,就是賈源這樣身經百戰的武將也不能使喚如意,偏偏賈玖在短短的幾個月之內就適應了。
有了賈玖左手上的那只蛇鐲打底,也沒有幾個人懷疑這把劍的來歷。
畢竟賈源起家的時候,賈母都還沒有進門呢。這六十多年前的事兒,現在要查起來也難。更不要說,賈源壯年的那會兒,清虛子的確還在京中,賈家又得太祖皇帝跟高祖皇帝的心,也難保是賈源見獵心喜、皇家特別讓宮廷大匠進行仿制的。
因為寒衣節近在眼前,賈玖也不好在山上多呆,便在知柳的護送下登上了回家的馬車。他來的時候只有一輛小車,擠下他跟兩個丫頭、兩個教養嬤嬤已經是極限了,哪里放得下他新得的琴還有道魁與道門為他準備的那些零零碎碎。所以回家的時候,后面多了一輛車子就不奇怪了。
將軍府里,賈母躺在床上,親戚家的女眷能過來的都過來了,聽說賈玖回來了,尤氏連忙讓秦可卿出來迎接。
賈玖進賈母的屋子一看,王子騰夫人、保齡侯夫人、忠靖侯夫人都在,就連薛姨媽薛寶釵母女跟尤氏也在,可見如今賈家的人脈也只有這些了。別的也都不過是面子情分罷了。就是這屋里的幾家。將來有事兒的時候能不能用得上還是兩說呢。
看著床上扎著頭巾的賈母,賈玖乖乖地上前,跪下。道:“孫女兒不孝,讓老太太受驚了。老太太身體不適,孫女兒不能在老太太身前伺候,請老太太責罰。”
賈母連忙示意尤氏將賈玖扶起來,口中道:“你這孩子,就是心細。這次要不是你,也難說那賊人還會做什么呢。不過我年紀大了。受不得那血腥味兒,故而有些不自在罷了。”
保齡侯夫人當下便笑道:“府上派人過來傳話的時候。侯爺與我都嚇了一跳,后來聽說是騙子才安心。聽說這伙子也不是頭一回做這樣的事兒了。別的不說,就說親戚家里,表侄女兒不也遇到過騙子么?當時我們還以為表妹夫太過迂腐。如今看來卻是我們錯了。若不是表妹夫心中有成算,只怕林家外甥女兒如今也不知道在哪里了呢。”
忠靖侯夫人也道:“正是呢。我們侯爺也說,這騙子八成是看府上老的老小的小,大表哥與侄兒都不在家、二表哥又是個不管事兒的,這才上門找機會。他們哪里想到,二丫頭素來機敏,又得了老國公的真傳,哪里容得他們放肆!”
賈玖低著頭,道:“可是老太太……”
賈母擺擺手。道:“不妨事。我已經讓馬道婆看過了,馬道婆說,只要在后面蓋一座大花廳。另外將這屋子里的擺設變幻一下便可。我這屋里的家具陳設已經用了幾十年了,正好,老庫里面有一套紫檀嵌水墨大理石的,你拿那套與這屋里的換了,再在正堂里面擺上玉如意,再這屋里擺上那鎮煞用的銅麒麟便好。”
賈玖應了。道:“既然老太太這樣說了,就這樣辦吧。父親出門的時候。將這老庫的鑰匙交給了東府的大伯爺,這事兒老太太不用特意等著孫女兒,叫珍大嫂子去辦也是一樣的。”
賈母一滯。
他原以為事情跟賈玖一說,必定妥妥地辦好,卻沒有想到賈玖居然這么回答他。
賈母說的這套老庫里的家具,其實并不是賈家原來就有的東西,而是當初高祖皇帝特地讓人為顧氏太夫人打造的。
顧氏太夫人年輕的時候,家里就陪嫁了一套紫檀的家具,可是后來戰亂,這套家具就不知道去了哪里。到了晚年,顧氏太夫人偶爾跟兒孫們提起的時候,語氣里面總是充滿了惋惜,因為那套家具原來是他娘家傳下來的。后來顧氏太夫人做壽,高祖皇帝就特地命人做了一整套的紫檀嵌大理石家具為顧氏太夫人做壽。顧氏太夫人自己沒有親生女兒,又跟賈母不合,所以就沒有把這套家具送給賈敏而是把這套家具留給了賈赦,讓賈赦留著嫁女兒。
東西雖然不出格,但是卻代表著皇家對賈家的榮寵,賈母垂涎這套家具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賈母原來以為自己這么一說,事情必定是妥妥的,哪里想到賈玖會這樣回答他呢?早知道是這樣,他早就叫人開了庫房,直接將家具搬出來了。
王子騰夫人看得真真切切,心中也在嗤笑不已。自己這個姑媽都一把年紀還不知道安生,非要折騰這些有的沒有的。都黃土到了脖子根了,爭這些有用么?
因為王熙鳳的婚事,王子騰夫人雖然明知道自己家還要依靠賈家,但是他已經做不到跟以前那樣奉承著賈母了。如今他來賈家,一半是因為王家需要臂膀,另外一半卻是因為賈玖。
只聽王子騰夫人道:“你這孩子,倒是規矩的。這兩日在山上如何?見到了什么人,有何收獲?方才我就見幾個丫頭抱著一只琴匣子,難道這也是人家送的?”
賈玖連忙將自己在山上的經歷擇其一二說了,又道:“正是呢。我原以為不過是讓我跟其他人比試一番、考校一下我的武學修為,哪里想到道魁居然說要親自教我學琴。這琴是拿到手里了,可我這心里可委實沒底。”
聽賈玖這么一說,連躺在床上的賈母都沒辦法繼續躺著了。一面叫丫頭拿被褥給他墊著,一面叫人將琴拿過來給他看。
這是一面很短的琴。真的很短,不足兩尺長的琴身,梧桐為面、杉木為底。與更早之前的琴以桐木、梓木有著明顯的區別,甚至連貼格也是桐木的,并不是時下流行的紫檀、黃花梨等名貴木料。琴面非常樸素,顯然是一款素琴。
顯然,這是專門給小孩子使用的琴。色彩斑斕裝飾華貴的琴可不是一般人鎮得住的。
賈母接過琴,只瞇了一眼,就翻了過來。卻看見。琴背池上方刻篆書“九霄環佩”四字,腹內左側刻寸許楷書款“開元癸丑十一年斫”七字。邊上還有唐宋時期的收藏名家的刻印。
史湘云仗著人小。鉆到賈母的身邊,看了一看,道:“老太太,開元十一年是葵丑年么?”
賈母笑道:“不是呢。開元元年才是葵丑年。”
史湘云道:“這個人做贗品也不上心。居然連年份都標錯了。”
保齡侯夫人卻道:“云丫頭,這你就弄錯了。雷氏琴就是這樣,不要說開元十一年的,就是開元三年也標作開元葵丑三年。這幾乎可以說是雷氏九霄環佩的標志之一了。看這面琴,歷經千年卻依舊保存完好,可見原主人是何等的愛惜。二丫頭,你可要好好珍惜才對。”
聽說這面琴真的是千年的古董,就連賈母的手也不覺微微地動了一下,琴弦輕顫。低低的琴音回蕩在室內。
賈母道:“仙師也真是的,二丫頭不過是小孩子,哪里用得了這么貴的琴。這琴還是收起來罷。至于二丫頭。另外給他置辦一面新的。”
保齡侯夫人笑道:“老太太,您難道忘記了,道門的那些人個個精通樂理,在這種事情上也格外講究。別的不說,就說這琴好了,在通曉樂理的人的眼里。不同的琴擁有不同的性格。道魁既然把這面琴給了侄女兒,顯然是認為這面琴跟侄女兒最相合。我們固然是覺得二丫頭年紀小。怕他不愛惜東西,可若是下次道魁授課的時候,看見二丫頭的琴換了,哪里會不問的。”
又對賈玖道:“好孩子,這種千年古琴最是要好生保養,平日里也不能橫著放,必須要豎起來。不然,琴面會下陷,音色就不美了。”
賈玖連忙謝過保齡侯夫人。
聽見保齡侯夫人這樣說,賈母也只得罷了。他終究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封建社會的老婦人,在他眼里,家里的女孩子再金貴也比不得兒子孫子的。賈母原來想把這面琴轉給賈寶玉,可是被保齡侯夫人這么一說,也只得罷了。
賈母怏怏地叫賈玖把琴收起來,又問道門給了賈玖什么特別的東西。
賈玖想了想,還是把香的事情說了。
保齡侯夫人跟忠靖侯夫人聽完就笑了起來,倒是讓賈母跟王子騰夫人、薛寶釵母女莫名其妙。
賈玖道:“好嬸子,為什么你們一個勁兒地笑啊?之前離塵道老與了凡道老還有知柳也是如此,看見道魁派人給他送香,就跟出了大事兒一般。”
保齡侯夫人道:“好孩子,你難道忘記了,有句話叫做聞香知美人么?香道一事,早在漢唐的時候就極為盛行,到了宋代,幾乎成了身份地位的象征。這里面以世家子弟為最,世家之中無論男女都會一兩手合香的絕活,每個人身上的味道也不盡相同。所以聞香知美人這句話便風行開來。”說著,忍不住笑道:“到了后來,若非親近家人貿然提出使用一樣的香,那就等于是暗示有意結通家之好。”
賈玖眨了眨眼睛,半晌都沒有反應過來,屋子里卻已經笑開了。
我擦!原來我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跟道魁求婚了!怪不得道魁那個時候反應那么奇怪!就連他也明顯地感覺到了道魁的僵硬。
如果是動畫版,這會兒賈玖已經石化、風化、碎裂成渣渣了。
可實際上,賈玖也只是僵硬在哪里了,就連賈寶玉問他,他也只是機械地回答對方的問題。
說起來,賈寶玉還是那個樣子,覺得女孩子未嫁之時便是珍珠、嫁了人便失了光澤、等年紀越長就越發成了死魚眼睛了,但是眼下他也知道不可以在長輩面前說這樣的話。拈花法會的時候又遠遠地見過國師,故而對道魁十分好奇,便問賈玖:“二姐姐。那位道魁長得什么模樣?”
賈玖傻傻地回答道:“二十歲的臉蛋、四十歲的風度、六十歲的威儀外加海水斗量的學問。”
屋子里面靜了片刻,哄地笑開了。賈寶玉更是呆呆地站著、在腦海里描繪著道魁的樣貌風采。
王子騰夫人笑得最是開懷:“二丫頭果然中意人家呢。”
賈母也笑個不住,道:“當初我跟二丫頭這么一點點大的時候,也曾經堅信道門中的仙師都是天上的謫仙人。說起來,六十年前道魁就是這副模樣罷?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容顏嬌美的小丫頭,可一轉眼,我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婆子了。人家還是當初的模樣。”
王子騰夫人嚇了一跳,道:“難道六十年來。這位道長的模樣都沒有變過么?”
賈母想了想,道:“聽說道魁與國師是孿生兄弟?如果道魁跟國師長得一般模樣的話,那他們倆兄弟應該都沒有變過。六十多年前,道門還有一位道尊。那位才是真正的風華絕代呢。當初只要那位道尊一出門,大家的視線就不可能落到別人身上去,又有誰會注意到道尊身后的兩位一模一樣的道者?這位道尊閉關之后,大家才恍然,原來一直跟隨在道尊身后的兩位道者相貌都相當出眾,只是還比不得道尊。”
史湘云插嘴道:“如果是因為修道之后他們都沒有變過,那二姐姐不是慘了?一輩子都長不大了。”
對于小孩子的史湘云來說,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長大、快一點長大。所以不能長大對于他來說,就是最大的噩夢。
但是對賈母跟在座的王子騰夫人、保齡侯夫人、忠靖侯夫人來說。他們最大的噩夢就是如今的現實,一點一點地老去、一步一步地邁向死亡。比起盼望著時間快一點過去的史湘云,他們更希望時間永遠地停在他們最美的二十五歲的年紀。
賈母考慮得要更多一點。他知道時間不能重來。可要是這個孫女兒能夠永葆青春,那么等他長大進宮之后,勢必會為家族帶來巨大的榮耀。
賈母似乎看到了那個光輝燦爛的未來。
賈母一把抓住了賈玖,道:“二丫頭,道長有沒有跟你說過道門特有的養生術?”
賈玖被賈母抓住的時候,著實震了一下。等賈母第二次往他,他才反應過來。道:“老太太,道魁他們能夠青春常駐是因為他們習武的關系。我不知道道魁和國師練的是什么武功。但是我現在在修習的武學叫做《九陽天訣》,據說已經練死了很多人了。”
賈母嚇了一跳,連忙問緣故。
賈玖道:“具體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這門武學很挑人。有很多人看過這本秘籍,可是最后的結果不是自廢修為,就是走火入魔發狂而死。我是這么多年來除了道尊之外第一個練成第一式的人。所以我才被收入門墻,得到道魁的親自指點。”
“別的呢?”賈母急切地問道,“道魁可有說什么?”
賈玖道:“道魁也只是說要注意修心,要我多多地修身養性,別的倒是沒有說什么。”
賈母道:“原來如此。既然人家送了如此不平常的東西,你就好好珍惜吧。你也累了,你弟弟這兩天沒有見到你鬧得厲害,你去浣紗館看看他吧。”
賈玖見賈母突然沒有了興致,只得起身告辭。
離開賈母的臥室的時候,賈玖回頭看了一眼,只見賈母連帶微笑,一手摟著賈寶玉,賈寶玉的身邊站著史湘云,史湘云的身邊站著一臉端莊的薛寶釵,腳邊還站著探春。下面的四張椅子上分別坐著王子騰夫人、保齡侯夫人、忠靖侯夫人和薛姨媽。
似乎這里自始至終都沒有他的位置。
賈玖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這才抱著琴、揣著香匣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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