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之前翠兒說要把這三頭豬都給小虎殺了吃肉的，這時候算是食言了，翠兒便跟小虎說好了，將那六兩銀子都給大妞和小虎買肉吃。

這話要是在旁人家聽到，準會吃驚的叫喚起來，六兩銀子，這是多大一筆錢呀，足夠給一個年輕小伙子娶一房媳婦的了，竟是這么簡簡單單的說給孩子就給孩子了？

翠兒因為兜里頭有錢了，對這銀子便沒有那么看重了，將銀子換成了銅錢，給了大妞和小虎兩個人一人一小串兒做零花，鍛煉他們自己花錢自己理財的意思。

處理完那兩頭豬，翠兒的心情卻并沒有完全放松下來，看著屋地里的那兩大盆的肉，翠兒忍不住有些發起愁來。

請殺豬菜的時候雖然吃了一部分，但頂多也就吃了十斤的肉，這剩下的肉還是有一百來斤呢，這要是自家四口人吃，要吃到什么年月去？翠兒想了想，反正要過年了，不如把這肉送給親戚家一些，他們省的買了，自家的肉也能多消化消化。

這么想著，翠兒割了幾大塊約么各十斤的肉，分著送給陸大娘家、錢掌柜家，連青河那還有村長家，還有春竹嬸子、銀環家和木嫂子家還有在翠兒家點心鋪子做工的人家也都分了些，這才將其中一盆子肉分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肉，翠兒便沒有再分，將過年要用的肉留出來，把多余的兩條豬腿還有一大塊豬肉用鹽腌起來，又凍了好些肉以后。這才勉強算是把這頭豬的肉給消化下去了。

大年二十八，過年的氛圍越發的濃烈起來，翠兒看著家里頭白凈的窗紙光禿禿的大門，便覺得這樣冷清的氣氛不適合過年這么喜慶的日子。饒是肚子有些發沉，還是興致勃勃的張羅起給家里頭貼上對聯兒來。

這對聯兒在山里頭可是個稀罕物，本身是沒有賣的，翠兒尋思了一下，家里頭有當初買年貨時候捎帶回來的紅紙，筆墨也是不少的，既然沒有地方買對聯兒，那就自己寫兩副好了。

翠兒家買了厚厚的十張紅紙呢，除了寫對聯兒以外，寫個福字兒剪個窗花都還綽綽有余。便笑瞇瞇的盤算了自家需要的用量，大門處需要一副大對聯兒，房門口需要一副小的，大門兩邊需要兩張大福字，房門口也需要一張大福字。還有各屋的門上、窗戶上，這樣至少要寫兩副對聯兒，十來個福字兒。

翠兒從板柜里頭把紅紙拿了出來，正坐在炕上玩耍的大妞和小虎見有了新鮮東西可看，也不自己玩兒了，圍攏到翠兒跟前來，好奇的看著翠兒手里頭那一張張大大的紅紙。

“娘。你這是要干啥用的？”大妞對好奇的伸手摸了摸紅紙，只覺得這紙比平日里頭寫字兒的紙都要厚實不少的樣子，還紅艷艷的好看極了。

大妞把肉呼呼的小手指頭在紙面上蹭了蹭，然后好奇的翻過手指頭來看，赫然發現自己的手指頭也變得有些發紅了，忍不住驚訝的長大了眼睛。

“這是紅紙。待會兒咱們請錢伯伯用這紅紙給咱們家寫副對聯兒好不好？”翠兒看著大妞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忍不住輕聲笑道，然后取了剪子出來，將這一張張大大的紅紙裁成了長條或者是大大小小的方形，正好可以用來寫對聯和福字的。

大妞緊緊的跟在翠兒的身后。幫著翠兒裁紙，小虎眨巴著眼睛問道，“對聯兒是啥？”

“笨，就是鎮上鋪子大門口貼著的那個就是對聯兒！”大妞戳了小虎的額頭一下，忍不住嘟囔道，心里頭卻是有些微微泛酸起來。

自家在這過了好幾個年了，卻是一直都沒有貼過對聯兒的，就連當初自己的親娘在的時候也沒有……那個記憶中總是低低哭泣的娘親，在大妞腦中的印象漸漸的模糊起來了，甚至漸漸的變成了現在這個娘親的模樣。

想到自己的親娘是生了弟弟以后就不在了的，看著翠兒圓滾滾的肚子，大妞的心里頭便有些惶恐，剛才因為做對聯兒的高興勁兒瞬間就消失了，委屈的靠在翠兒的肩膀上，咬著嘴唇不說話。

“大妞這是咋的了？”翠兒手里頭正裁著紙呢，便感到大妞輕輕的靠到自己身上來，忙不迭的放下剪子，將大妞摟在懷里頭，看著懷里頭小小的人兒惶惶然的變了臉色的樣子，心疼的不得了，忙不迭的問道。

“娘，你生了小弟弟以后，也別離開大妞好不好……大妞會好乖好乖的，還會好好照顧弟弟……娘不要像我娘一樣的離開好不好……”大妞看著翠兒焦灼又關切的眼神，只覺得心里頭的惶恐和委屈更大了，成對兒的淚珠吧嗒吧嗒的落下來，話雖然說的前言不搭后語的，但翠兒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大妞心中的惶恐。

大妞的年紀雖然小，卻已經到了記事兒的年紀了，許是看著自己這樣子，想到她的親娘了吧？翠兒一想起那生了孩子以后沒過多久就郁郁而終的楊將軍夫人，心中唏噓萬分，看著哭得慘兮兮的大妞，忙不迭心疼的哄了起來。

“好大妞乖孩子，娘不走，娘哪都不去！娘還要好好的帶著大妞、帶著小虎，還有家里頭新添的小娃娃們，看著你們慢慢的長大，還要給大妞置辦好多的嫁妝，看著大妞嫁人呢！娘會一直好好的。”

抱著大妞說了好一會兒的話，漸漸的將她安撫住了，翠兒的心里頭才微微松了口氣。翠兒知道，大妞的擔心并不是多余的，在這醫療條件很差的古代，女人生孩子就是過一次鬼門關，搞不好就是一尸兩命的下場，翠兒心中暗暗警醒，等過了年一定要跟連青山商量一下。將生孩子這事兒提前準備起來。

翠兒哄好了大妞，便帶著大妞和小虎把紅紙送到了錢掌柜家。錢掌柜聽說翠兒的來意，心里頭十分高興有人來求自己的墨寶，連猶豫都沒有就答應了。讓翠兒留下了紅紙，自己寫好了以后讓錢夫人送過去。

翠兒將紅紙放下來，又跟錢夫人拉了會兒家常，便邀著錢夫人一起去家里頭坐坐，順便剪剪窗花什么的添點兒喜氣，錢夫人卻是要忙著做過年的吃食，并沒有應承下來，只讓玉貴跟著翠兒往新院子去了。

玉貴穿著翠兒做的紅色的棉坎肩兒，小臉紅撲撲的跟在大妞后頭，“大妞姐姐。咱們這是要干啥？”

“是剪窗花！”大妞笑瞇瞇的說道，將娘親講給她聽的話，一點點的復述給玉貴，惹得玉貴連連贊嘆，黑溜溜的大眼睛越發的明亮了。

翠兒帶著穿成棉花包的三個孩子進了屋里頭。忙不迭的讓他們上了炕，等他們暖和過來了，這才讓他們把外頭的衣裳脫了，然后坐在炕邊上，帶著他們一起剪窗花。

窗花對于翠兒來說倒不算什么稀罕物，按照小時候剪紙課上的方法，把紅紙對折幾下之后。再隨意的剪上幾個形狀就能做出漂亮的窗花來，不過想要剪出生動活潑的圖案來，對于翠兒來說可就是太難了。

饒是翠兒會的東西比較初級，卻也比這山里頭的絕大多數女人們強多了，翠兒將手中的紅紙對折以后又折成三等份兒，剪出雪花的形狀來。紅紅的紙上頭，六菱形的雪花十分漂亮，三個孩子見了連連稱奇，直嚷嚷著也要學著剪。

“好好好……也帶著你們剪，不過你們可要小心手了。要是手指頭被剪子剪到了，可是要流血痛痛的哦！”翠兒看他們都認真的點頭答應了，便笑瞇瞇的將手中正常窗花大小的紅紙裁成了四個小方塊，然后一人一塊兒的發給孩子們。

翠兒手把手的教，孩子們認真的學，除了小虎年紀還小不能拿剪子以外，大妞和玉貴兩個在翠兒的指導下，已經可以比較安全的使用剪子，并且剪出自己想要的花樣來了。

“娘，看我剪的團團……”大妞將手里頭的窗花遞到翠兒的面前，看著上頭有團形狀類似小狗的東西，憨頭憨腦的樣子倒真像是團團那小東西。

“嗯，剪的不錯！”翠兒點頭微笑的夸獎著，手里頭又一個窗花完成了。

“翠姨，看我剪的寶劍！”玉貴也把自己剪的窗花展開了給翠兒看，窗花上幾處斷開來的地方上頭一根根直直的東西，原來竟是寶劍！

“原來玉貴喜歡寶劍呀，剪的真不錯，玉貴是喜歡練武么？”翠兒雖然覺得那寶劍實在有些不像樣，不過一個六七歲的男孩子能做出這樣的東西來已經很不錯了，翠兒自然不會打擊他的積極性，摸了摸他的頭夸獎道。

“嗯，我喜歡練武，以后要當大將軍！”玉貴認真的點著頭說道，神色竟頗為認真。

“好孩子，練武功很辛苦的呢，你怕不怕呀？”翠兒聽到玉貴這么說倒是一愣，沒想到這斯文的小男孩兒，心中竟有丘壑。

“我不怕！”玉貴認真的說道，似乎怕自己聲音小了就好像怕了似的，聲音大大的。

“好，不怕就好！”翠兒又夸獎了玉貴兩句，轉頭看向跟窗花奮戰的小虎，卻發現他手里頭的紅紙不知道怎么的，都被剪成了一個個的圓球球。

翠兒看了半天也沒有猜出來那圓球球是什么，有些納悶的問道，“小虎，你這剪的是什么呀？”

“包子！”長著包子臉的小虎頭也不抬的跟翠兒說道，顯然是正跟紅紙較勁呢。

“這是包子？小虎是想吃包子了吧？”翠兒看著手里頭指甲蓋大的一片片的包子，頓時有些哭笑不得，“娘三十的時候給你包餃子，咱們那時候也再包些包子吃，好不好？”

“好！”小虎聞言這才抬起頭來，笑瞇瞇的應了，很是滿意的將剪子扔在炕上，眼巴巴的看著翠兒，仿佛翠兒馬上就能給他變出一堆好吃的包子似的，惹得屋子里頭的大人孩子笑個不停。

淡淡的陽光灑落進屋子里頭，這屋中溫暖的氛圍，足以驅散冬日的寒冷，翠兒手里頭捧著窗花坐在炕上，望著外頭的山景，臉上帶著輕松純粹的笑容，要過年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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