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意識到自己此刻正四腳朝天的躺著,委實有些不雅,再者,于同類面前出丑,面子上也掛不住。
她費力的想要坐起來,身體卻沒有一絲一毫支持她的力量。
晨曦咬著牙,用盡全身的力氣勉強讓后背離開土坑寸許,又因后繼無力狠狠地跌了回去。
而這時,一只修長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她纖瘦的手臂。
半明半暗間,那人靠得更近了,幽黑暗沉的眼,緊緊的、不錯的望定著她。
為何他會覺得如此熟悉?
這個女人,他在哪兒見過么?
蕭景泰的神色變得有些恍惚,仿佛透過晨曦,在看著另外一個人。
“你們到底還是回來了......”晨曦的聲音帶笑,“我就知道,本是同類,你們不會那么無情,把我撇在這兒,再讓我等上兩百年的......”
晨曦接著哈哈一笑,笑聲未完,她便抬起手,捂住了嘴。
咦,剛剛還毫無寸許力氣的手,竟然能再次抬起來了......
晨曦還來不及細思,胸腔內便又是一陣翻涌的劇痛,疼得她齜牙咧嘴。
蕭景泰回過神來,低頭一看,一縷縷刺目的鮮紅正順著她銀黃色的袖管滴落下來。
這個女人,受了很重的內傷?
晨曦抓著蕭景泰的袖口,仰臉看著他籠在昏暗中的如塑像般冷硬的容顏,雙眸閃著熠熠亮光,弱弱的撅嘴懇求道:“帶我回去!拜托!”
她說完,眼皮沉重的耷拉下來,再也支持不住自身的重量,綿軟的身子便似無骨般癱倒在蕭景泰的懷里。
晨曦如此毫無防備的信任一個陌生的同類,相信他一定會帶自己回去,那也是有原因的。
他們所在的星球是個與地球人文完全不同的星球。
在地球的兩百多年,她看慣了冷漠、虛偽、表里不一。
每每于此,她都會想起在他們的星球,他們的家族,大家不一定都相識,但只要胸前佩戴著同樣的徽章,在戰場上的任何時刻,那都是能背靠著背,守望相助的。
許是同類的磁場相近的關系,晨曦只覺得這個懷抱很軟、很舒服,帶著熏人骨髓的暖意,讓她很安心,小腦袋不自覺的往懷抱的深處鉆了鉆.....
蕭景泰完全愣住了。
眼前這個在重傷之下投懷送抱的女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冬陽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詐尸啊!
死不瞑目的女人,突然活過來了,然后纏上了他家郎君,要他帶她回去......
“郎君,咱們快走吧,這個小娘子實在是太詭異了,說得話也是莫名其妙的很,太嚇人了!”冬陽一臉見鬼的表情,挪著哆嗦的身體,靠近蕭景泰勸說道。
蕭景泰也覺得今晚陵園發生的事情很奇怪。
不過鬼神之說,他向來是不信的。
“這世間,還有比人更可怕的東西么?”蕭景泰看著一臉青白的冬陽嗤笑了一聲。
冬陽知道郎君不懼鬼神,但在寒夜森森的陵園墓地說這話,還是讓人覺得有些毛骨悚然啊。
“那,那這個小娘子是......”冬陽指著伏在蕭景泰懷里的晨曦說道。
蕭景泰順著冬陽的指尖望向懷里的人兒,蒼白精致的臉蛋,吹彈可破的肌膚,在朦朧月光映襯下,別樣的.....玉潔冰清。
鬼使神差般的抬手,輕輕觸摸她柔嫩的臉頰。
指尖一顫,一種窒悶的感覺襲上心頭。
熟悉!
是他這一刻的感受!
蕭景泰不敢再想,猛地收回手,因動作幅度過大,懷里的人兒軟軟的向后倒去。
他忙伸手去撈,復雜難辨的情緒充斥著他的頭腦,他的思緒,他的心,以及他渾身上下的每一寸肌膚......
“她沒有死,只是受了很重的內傷......”蕭景泰瞥了晨曦一眼,很快又移開目光淡淡道。
“沒死?”冬陽皺眉,緊接著發揮天馬行空的想象力道:“該不會是沒有死透,她家里人就把她給埋了吧?然后今晚突然出現了盜墓賊,恰好掘了這小娘子的墓,見小娘子還有一口氣,以為是詐尸,然后嚇得落荒而逃了......”
蕭景泰陰沉著臉看冬陽,沒好氣的,卻又一臉認真的道:“冬陽,我決定出資,讓你去開個說書館,讓你有機會充分發揮嘴賤的本事!”
冬陽張了張嘴,又下意識的拿手掩住。
郎君,您這么毒舌,真的好么?
蕭景泰的掌心感受著晨曦身上漸漸變涼的溫度,掙扎之間,下了決定:“去吧馬車駕過來。”
“郎君!”冬陽喚了一句,目光從晨曦蒼白若紙的臉上滑過,“您這是要......”
“帶她回去!”蕭景泰面無表情的道。
冬陽嘴巴張大,一臉不可置信。
郎君此舉邪乎!
從凌娘子去世后,從不讓女子近身,連通房丫頭,貼身侍婢都沒有一個的郎君,竟然決定要帶一個身份不明,身受重傷的小娘子回府?
冬陽完全可以想象,這事一旦傳開,將會是條多么石破天驚的消息?
見冬陽愣怔不動,蕭景泰沉了沉聲道:“耳朵也不好使了?”
“啊?”冬陽回過神來,對上蕭景泰那陰惻惻的面容,忙道:“兒這就去,這就去......”
緊接著,晨曦被抱上了馬車,將本屬于蕭景泰的那張舒服至極的軟榻給霸占了。
迷迷糊糊間,晨曦感覺自己已經安全的登上了星艦。
她像是一只煮熟的蝦一般蜷縮著身子,將頭埋進身下柔軟的榻褥里。
‘星艦’里有一股讓她安定的味道。
不是像脂粉那樣可以聞到到甜膩香味的味道,確切的說,是一種氣息!
嗯,就跟她剛剛在那人身上聞到的一樣。
很好聞!
很安心!
晨曦緊緊抓著柔軟得不可思議的榻褥,身子輕輕蹭了蹭,徹底熟睡過去。
冬陽站在車轅下翹首等著。
蕭景泰正遠遠的,背對著他站立在凌若珂的墓碑前。
“若珂,都沒有來得及好好跟你說說話,你不會怨我吧?”蕭景泰難得露出溫柔的淺笑,接著道:“先欠著吧,我來金陵任職了,以后會有很多時間來看你......”
他伸手輕輕的撫摸著光滑冰涼的碑石,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留戀與心痛轉身......
冬陽忙挑開車廂的竹簾,伺候蕭景泰上馬車。
蕭景泰躬身進入車廂,眉頭微蹙,英挺的鼻梁皺了皺。
車廂內的氣味,可是非常不好聞。
狹小的空間,彌漫著一股濃膩的、腥甜的血腥味兒。
他略有些嫌棄的瞥了晨曦一眼,伸出一根手指,輕輕的將晨曦的腦袋推開,抽出被她頭部壓著的秋香色蘇繡青花瓷團紋的蒲團,往矮幾邊上一扔,斂衽跽坐下來。
“走......”蕭景泰干脆道。
冬陽應了聲是,跳上車轅。
馬車一陣晃蕩,緊接著飛快的跑動起來。
冬陽揚鞭抽了抽馬臀,心中吶喊:快些跑出這讓人心里發毛的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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