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宋超與宋斌發生爭執,繼而引發血案的原因,蕭景泰雖然還沒有親自去彩繡坊查證,但通過蕭景泫提供的資料,也能猜到大概。
宋家是書香門第,雖然家道中落,但讀書人將禮義廉恥這些信條是深深刻到骨子里的。
宋斌作為一個傳統且迂腐的家長,他不同意女兒宋凝與沒有功名在身的陳君豪往來,女兒與陳君豪私相授受有了夫妻之實后,他寧愿讓宋凝從此青燈古佛了此殘生也不同意讓他們在一起。一個如此固執迂腐的人,怎么可能同意被他寄予厚望的獨子宋超與一個青樓出身的女子攜手一生?
不,他一定不會同意。
宋超與宋斌各持己見不肯讓步,宋斌恨其不爭,雷霆之怒下,與兒子發生了爭執,繼而使用武力解決問題。
自古棍棒之下出孝子,但宋斌卻完全沒有想到,宋超已經為了所謂的真愛,迷失自我,陷入迷障。
而后在父親的強力反對和棍棒擊打下,他出現了叛逆和反抗的心理,一時沖動之下,錯手殺了親生父親。
蕭景泰想,當時父子倆發生那么大的矛盾,宋斌的妻子應該是在現場勸架的。
宋超錯手殺了父親之后,母親應該是驚慌尖叫了起來,甚至是撲上去指責宋超的忤逆之舉,盛怒未平的宋超也把母親殺死在堂屋內。
堂屋離宋凝起居的西廂房不遠,當時正在發高燒的宋凝被動靜吵醒,匆匆從房間里跑了出來,看到兄長將父母殺死后,驚叫了起來。
叫聲引來了宋超的注意。他當時已經殺紅了眼,沒有絲毫的理智可言,他沖上去,打算用手中的匕首殺了妹妹。
宋凝手臂上的傷是防衛傷,宋超動手的時候,她下意識的抬手去擋,所以。手臂上被匕首劃出了一條常常的口子。而后瘋狂魔障了的宋超殺了自己的親妹妹宋凝。
他殺了人之后,看著滿目血腥的堂屋,一下子終于回過神來。
他很害怕。他不知道殺了人之后該怎么辦,于是拿著滴著血的匕首,不停地在原地轉圈圈,想辦法。
后來。兩個仆從從堂屋外聽到聲響尋過來,宋超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二人殺死在后院。
而后,他趁著夜色,從后院的歪脖子樹上爬出去,將染著血的匕首和鞋子。丟棄在宋宅不遠處的田地。
他實際上應該算的上聰明,他故意換了父親宋斌的鞋子,花圃上的鞋底印。應該也是他故意留下來的線索,他想制造一處入室洗劫殺人的假象。
這應該就是宋超殺人的整個過程。
至于宋超是如何死的。蕭景泰以為還需要進一步取證調查。
趙府尹聽了蕭景泰的推理后,驚得張大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他只能盡量的平復情緒,將去彩繡坊調查的任務攬了下來。
蕭景泰沒有異議,再說案子已經發生,也不著急這一時半會兒。
他幽沉如水的眸子掃了一眼晨曦。
今日一大早,晨曦就跟著他出勘調查,案子一查就是大半天,這大半天時間,她還滴水未沾呢!
晨曦的嘴唇其實比對旁人,還是紅潤有光澤的,可在蕭景泰看來,這樣的唇色顯然比平時蒼白了許多。
不知為何,他的心底隱隱有些不舒服,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他意識以外悄然蔓延。
蕭景泰轉頭與趙府尹告辭后,就帶著晨曦和冬陽往衙門口走。
“我送你回去吧,下午用過膳食后,好好歇歇!”蕭景泰走近晨曦身邊,聲音低沉如撥動的琴弦。
晨曦無知無覺的應了聲好,笑嘻嘻的說道:“郎君你是不是嫌棄我身上有味兒?”
她說完,低頭深深嗅了嗅自個兒,唔了聲,皺眉道:“味兒還是挺重的,難怪你受不住了!”
晨曦知道蕭景泰也是個愛干凈的人。
蕭景泰低頭看她一眼,脫口道:“我不會嫌棄你!”
晨曦哈哈一笑,心道就是嫌棄,這時候嘴上也不能說啊,說到底,今日她可是為了他在鞍前馬后的忙著,要是付出了那么多,還被人當面嫌棄,那可真是太沒有良心了。
三人一路疾馳回到蕭府。
晨曦將小木箱放下后,就打了水,關上門凈身沐浴。
蕭景泰午膳還沒有用,囑咐同福去大廚房說一聲,安排一些清淡爽口的菜品送過來。在同福臨出門的時候,還不忘囑咐他將全部的菜品分成兩份,分量要等量。
同福一聽,就知道郎君另外一份是為晨曦準備的,回來后還偷偷打趣冬陽:“你跟晨曦可是一道跟郎君出去的,你看郎君給晨曦準備了一份膳食,偏你就沒有,你可是做了什么事情讓郎君不高興了?”
冬陽停了后撇撇嘴。
“我做事一貫有分寸,才不會惹郎君生氣,再說郎君給晨曦一頓好的膳食算什么?那也是晨曦應該得的,也不看看今日晨曦都付出多少勞動力了?!”冬陽說到這兒頓了頓,麥子色的面容漾開笑意,“再說郎君對晨曦好,我們得高興才是。”
同福哦哦兩聲,看著冬陽。
冬陽就瞪了同福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你很遲鈍。
“郎君身邊也不能一直沒有個人啊!”冬陽半晌后發出一聲感慨。
同福這下可明白了,嘿嘿笑道:“是啊是啊,我看晨曦就很合適!”
冬陽見這家伙聲音那么大,說話也是口無遮攔的,急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再撿起一塊糕點,拿開手,往他嘴里塞,罵罵咧咧道:“吃還塞不住你的嘴么?還有,以后就跟往常一樣,嘴巴要干凈點,別亂說話,不然。小心郎君把你趕出竹笙院去!”
同福費勁的將糕點嚼碎,腮幫子被漲得鼓鼓的,一面努力的點點頭。
能在郎君身邊伺候,可讓不少人羨慕,他可不想被趕出去。
晨曦美美的泡了一個花瓣澡,直到感覺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尸臭味之后,才慢吞吞的從浴桶里站起來。
嘩啦一聲。清透的水順著她柔膩白皙的酮體往下滑落。晨曦伸出手,打算取小衣穿上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忘了拿衣服。屏風架上空空如也。
晨曦瞬間降下一頭黑線,伸手拍了拍額頭。
這下該怎么辦?
晨曦用浴巾裹住身體,心想竹笙院除了自己,就只有三個大男人。讓誰送衣服過來都不合適。
“沒讓櫻桃過來一起住,真是失策!”晨曦低聲喃喃一句。光著小腳丫,邁步上前幾步,挑開從屋頂垂落下來的、將整個凈房裊裊環繞的淺紅色紗帳,探頭往外看了一眼。
這個樣子從凈房出去自然不合適。要被他們中的哪個人看到了,那該怎么辦?
晨曦倒沒有覺得被人看了裸.露在外的手腳就再也沒臉見人,只是覺得白白便宜了他們。
思前想后。晨曦靈機一動,咧嘴狡黠微笑。
還好還好。她還能用空間轉移系統,直接回起居的耳房去換衣裳。
書房那邊,崔榮紹來了,正跽坐在蕭景泰的對面,笑瞇瞇的看著擺在幾桌上的兩份一模一樣的膳食。
“你怎么知道我要來,連菜品都準備妥當了?”崔榮紹心中其實跟明鏡似的,嘴上卻故意有此一問,手跟著動起來,眼看著就要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某侍郎潛意識里將重色輕友的本質發揮得淋漓盡致。
只見他目光如箭射向崔榮紹,大手一把蓋住準備偷食的那只手,面無表情道:“你這時辰不是早就用過膳了么?這是給晨曦準備的!”
崔榮紹就用一副要將他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看個透徹的目光打量著蕭景泰,微揚入鬢的俊眉挑了挑,明了的笑道:“哦,老表你不早說啊?給晨曦特意準備的膳食,我哪里還好意思下口?”
蕭景泰瞥了他一眼,收回手,被調侃之后,臉色訕訕。
“我來了,晨曦也不好意思在這兒吃,你要謝人家做牛做馬鞍前馬后的幫你查案,就得拿出點兒誠意,給人親自送過去!”崔榮紹本就沒有打算用膳,剛剛不過是為了試探蕭景泰對晨曦的心意,眼下已經知道,自然是要盡力幫他一把,借著勢頭,將人再往前推上一推。
蕭景泰一貫大男子主義慣了,且從小到大,他還沒有干過給女人送飯的差事,崔榮紹這話,他面上無動于衷,當心底,對于晨曦的付出,是認同的。
“我這就讓冬陽送去!”蕭景泰道。
“真是看錯你了,半點兒誠意都沒有。”崔榮紹兀自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拿話激蕭景泰道:“不會是尊卑之別還是大男子主義的心思作祟吧?覺得沒面子?哈哈哈......”
“沒你想的那么復雜!”蕭景泰感覺自己在崔榮紹面前,所以心思都被他看穿了一般,這一次竟有種想要逃離的沖動。
他抬眸掃了桌上擺開的膳食,想到崔榮紹在這里,讓晨曦過來用膳也不合適,就把菜品一樣一樣放回食盒里,站起來,親自提著食盒出了書房。
崔榮紹一臉看戲的笑意,身子斜斜的躺倒在美人榻上,等著蕭景泰回來。
蕭景泰提著食盒經過凈房門口的時候,發現門還是緊閉著的。
晨曦有潔癖他知道,但沒想到程度如此深,泡個澡,竟然這么長時間。
他搖了搖頭,順著長廊徑直走向晨曦起居的耳房。
耳房的門沒有完全閉實,微微敞開一條小縫,蕭景泰沒有多想,就推門進去。
耳房的結構跟一般的廂房不同,沒有外廂與內廂之分。
進門就是一只矮幾,幾邊擺著幾個秋香色的錦緞蒲團。再往里,左側擺放著落地衣柜還有一個小小的妝臺,一個盥洗架,右側是晚上睡覺的床榻。
床榻前面垂著一排用白色珠子串成的珠簾,這樣的珠簾只能當成是一種裝飾,對于遮擋效果而言,比起絹紗扇屏、甚至是輕紗幔帳都不如。
晨曦正背對著房門穿著肚兜,聽到細微的聲響后,機警的回過頭來,臉色頓時大變。
蕭景泰僵立在耳房門口,在看到不該看到的那一幕后,只覺得腦袋里轟然一聲之后,只剩下一片空白。
所有的睿智和機敏,在這一刻仿佛都被抽走了,茫然間,只有雙頰漲滿血色,一片滾燙。
他的喉結下意識的滾動了一下,反應過來后,將食盒讓地上一放,匆匆道了聲抱歉,轉身關上門,逃離似的消失在晨曦的視線里。
晨曦也怔住了,臉頰滾滾發熱,看著蕭景泰逃出去后,才回過神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喃喃自語道:“他怎么會進來?”
這話說完,晨曦才意識到身體被蕭景泰看了去。
唔,真是便宜他了。
她低頭,看已經穿好的褻.褲,兩條修長的腿都捂得嚴實,唯獨腳丫子露在外面,至于上半身,穿著肚兜,也不算太裸.露,看也只是看到了兩只手臂,不算太吃虧!
晨曦安慰完自己后,把衣服穿好,趿上軟緞繡鞋,挑起珠簾走了出來。
“蕭景泰進來干嗎?”她想到這個問題。
晨曦蹲下身子,將放在地上的黑漆描金食盒提起來,打開一看,眉眼彎彎笑開了。
“原來是為了給我送吃食啊!”晨曦用手指捏了一塊清炒藕片送進嘴里,吧唧吧唧的咀嚼著,將剛剛的尷尬拋諸腦后,“好吧,既然是誤會,那就原諒他吧!”
晨曦這個當事者在片刻的尷尬后就全然沒將這突發的事故當一回事兒,她今天也算是累積了,泡了澡,吃了飯之后,就回木榻上一躺,挺尸間,迷迷糊糊就會周公去了。
而蕭景泰,恍恍惚惚的回到書房,腦海中不停地旋轉著剛剛看到的那一幕。
柔白如雪,細膩如絲的光潔后背,精致的鎖骨,如鬼斧神工削成的香肩,還有兩條修韌均稱的長臂......
畫面那么的美,那么的美......
蕭景泰知道自己不該再回想本就不應該看到的情境,可偏偏那些畫面泉涌一般紛沓而來,揮都揮不掉。
他伸手拿扶額,閉上眼睛,滿心的矛盾與掙扎。
這事該怎么解決?
一會兒他要怎么跟晨曦解釋?
她會不會怪自己,會不會因此離開自己?
想到晨曦若是因此事而選擇離開,蕭景泰的心,閃過那么一瞬從未有過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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