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五章酒話or真話
第四百八十五章
小生子聞言,身體、心靈受到了雙重打擊。
一時間,竟然忘記了回話,捧著包得好像是豬蹄似的右手,傻愣愣地看著面露疑惑的蕙兒,好一會兒都沒有緩過神來,還是在井沿兒邊洗菜的大嬤嬤和小文聽見動靜,進到房間里,這才喚醒了他的意識。
大嬤嬤雖說和小生子打交道不多,但是卻對小生子的印象不錯,加之小生子長得白白嫩嫩,一幅白面小生的模樣,很是憨厚、討喜,所以大嬤嬤簡直就是把小生子當自家晚輩看待,一見小生子手上受傷了,忙快步走到他的身邊,急聲問道:“這是怎么話說的,怎么這么會兒工夫就弄成了這樣?是不是蕙兒調皮啦?”
作為大廚,那刀工都是不錯的,絕對是個頂個閉著眼睛都不會切到手的,所以她察覺到小生子眼中一閃而過的尷尬和蕙兒的不自在后,不禁擔心是蕙兒見到小生子很好欺負的樣子,惡作劇鬧得他傷了手。
“不是的,不是的。
嬤嬤,您誤會了,是我在灶前燒火的時候沒注意,不留神抓在了斧子上,虧得有蕙兒姑娘在旁邊,不然我還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本就是自己不留神才弄傷了手,一聽大嬤嬤誤會,小生子忙擺了擺完好無損的手,連聲解釋道,同時對著一旁有些委屈地皺鼻子的蕙兒歉然地笑了笑。
大嬤嬤一聽完就松了口氣,笑著拍了拍蕙兒的小肩膀,又刮了刮蕙兒的鼻尖,哄好了委屈著的蕙兒,抬手指了指炕上盛著干果的笸籮,朗聲說道:“你這手傷著了,那就老老實實在屋里歇一會兒吧,左右都預備的差不多了,今個兒就讓你嘗嘗老身的手藝。”說完就不給小生子拒絕機會地拉著蕙兒往廚房里走去。
作為在宮里打滾多年的精英——大嬤嬤做大菜的手藝,可能比不上小生子。但是一手私房小菜,那絕對是精品中的精品,比起那些宮里的御廚,也毫不遜色。
一旁還有小文和蕙兒幫忙。只用了小半個時辰,大嬤嬤就掂對出了八葷四素,外帶兩道湯品的一桌子菜,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配上一小盆金黃色的玉米鍋貼。別提多誘人了。
小文也已經掐著時間,先一步去往莊子外頭的溪邊請爾芙等人過來了,這邊,蕙兒將最后一道老鴨粉絲湯上桌,那邊爾芙等人就熱熱鬧鬧地進了院子。
“才進院子就聞著飯菜的香味了,看來大嬤嬤這做菜的手藝,也是非比尋常呀!”爾芙站在正房前的臺階上,一邊招呼著玩得滿腦門都是汗的小七等幾個小家伙兒們洗手,一邊對著迎出門的大嬤嬤,很是爽朗地笑著說道。
大嬤嬤很是謙遜地搖了搖頭。示意蕙兒遞上了早已經預備好的新帕子給眾人擦手,虛扶著爾芙一邊往房間里走去,一邊輕聲說道:“主子不嫌棄就好。”
堂屋里,兩張拼在一起的八仙桌上,擺滿了大嬤嬤準備的佳肴,爾芙一眼就瞄上了盛著玉米鍋貼的那個青花纏枝蓮紋的瓷盆,也不跟大嬤嬤客氣,笑著招呼著大家伙兒都坐下,便率先坐在了坐北朝南的主位上,同時對著正讓著小七、弘軒等人入座的大嬤嬤和曹氏。指著左右手邊空著的兩個位置,故作嚴肅地說道:“大嬤嬤,曹福晉,您倆位今個兒說什么都得坐在我旁邊。不然我可生氣了。”
大嬤嬤本還想要拒絕,但是小七和弘軒兩個鬼精靈早在爾芙說話的剎那,便已經一左一右地坐在了次一席的位置上,正好將爾芙指著的那兩個位置空了出來,還笑嘻嘻地拉著大嬤嬤和曹氏的衣袖,往座位上扯。
看著在她跟前長大的兩個孩子都這幅做派。大嬤嬤也就不再客氣了,笑著對曹氏福了福身,便順著爾芙的話答應了下來,“既然主子都這么說了,那咱們就別客氣了。”
說著話,大嬤嬤也就坐在了爾芙手邊的位置上。
曹氏看了看已經坐在桌邊的幾人,又看了眼已經坐在一側的大嬤嬤,笑著搖了搖頭,便也順著爾芙的意思,坐在了小七和爾芙之間。
方方、圓圓一直都是跟著小七和弘軒同吃同睡的,倒是沒有大嬤嬤和曹氏兩個大人那些彎彎繞,早就陪著小七和弘軒坐在了下首的位置上,坐下的同時,圓圓還不忘拉了拉愣神中的蕙兒,坐在了自己個兒的身邊,就連往日站在一旁負責給爾芙布菜的小文、小滿等人,以及負傷的小生子,也通通被爾芙要求著坐在了最下手的位置,與爾芙面對面地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今個兒是個不錯的日子,又有這么些好吃的,咱們主仆盡興,不拘那些小節,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嬤嬤也不許說什么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爾芙一臉小女孩調皮的笑容,拿著執壺替自己個兒滿了一杯葡萄酒,笑著起身,對著下首坐著的眾人,朗聲說道。
離了四爺府的大嬤嬤說話的時候,語氣中多了一絲隨意,臉上也多了一絲笑容,很是配合地起身,舉著手里頭的酒杯,故作矯情的說道:“老奴可懶得管主子了,只是就怕主子給小主子們做了壞榜樣。”說完,大嬤嬤還對著正在做鬼臉的小七,眨巴眨巴眼睛,好像在說‘今個兒就先放過你了,不然定要讓教習嬤嬤好教訓教訓你’似的。
連一向嚴肅的大嬤嬤都流露出了隨意的做派,曹氏也沒有再拘著,笑著揚了揚手里的酒杯,將杯子里的葡萄酒一飲而盡,這才很是灑脫地大聲說道:“難得有這樣的好酒、好菜,便是側福晉不讓妾身自在些,妾身也是不愿意的。”
有了爾芙等三人做表率,拘謹的小文、古箏等人,也都放下了心里的不安,開始自顧自地吃了起來。
席上,爾芙津津有味的聽著大嬤嬤說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過去事和鄉野怪談,氣氛很是不錯,往日根深蒂固的階級觀念,也被大嬤嬤和曹氏丟在了一旁,爾芙拉著兩人。連連干杯,不知不覺的將桌子上的菜肴和酒水消滅了大半,個頂個都吃了個肚兒圓,臉泛紅暈。而小文等人也已經在一刻鐘前,紛紛退了席,伺候著玩累的小七等幾個小孩子在東屋的炕上睡午覺去了,只留下喝得正興起的爾芙、曹氏、大嬤嬤三人繼續在堂屋里喝酒、談天。
說著說著,這話題就不知怎么扯到了前些日子在府里鬧出好大一灘亂子的于林氏身上。作為在大興莊子上住了有些時日的大嬤嬤摸著下頜,瞇縫著眼睛,想了有幾息工夫,伸出了手,豎著大拇指,連連贊嘆道:“那個于林氏,老奴還真有幾分印象,那是個頂聰明的村婦,別瞧她見過的市面不多,可是這莊子上婦人就沒有不佩服她的。家里家外一把好手,把那個老實巴交的莊頭管得嚴死死的。”
“哦?我瞧著她在府里鬧出的事情,可不算聰明!”爾芙不贊同地搖了搖頭,砸吧著嘴,低聲說道。
“主子,老奴說句話,您千萬別不愛聽。
您這眼力,那是真一般,別說那是個頂頂聰明的人,但凡是個會撒謊的。您都發現不了。
旁的不說,就說原來您院子里的那個廚娘……
誰想到她能干出那么狠的事情,您事后還替她找那么些理由,求著主子爺把她放出去。可是結果呢?
還不是一出去就把您賣了個徹底,也就是主子爺信任您,不然還不定鬧出什么事情來呢!”大嬤嬤這會兒酒意上頭,往日的謹慎,早就忘了個一干二凈,只想著證實自己個兒說的話可信。連連擺手的提起了一件舊事。
爾芙自然也是打死不承認自己看走眼了,有些委屈地嘟了嘟嘴,一口喝干凈了酒杯里的酒水,很是沮喪地說道:“誰還沒個看走眼的時候,我還不是可憐她,心疼她是為了家里頭的一家老小!”
“這天底下哪有那么些可憐人呀!
主子,您就是太心善了,要老奴說,您也該學著狠起來了,不為您自己個兒想,您也得想想幾位小主子,您這個當額娘的要不自己個兒立起來,單憑瑤琴那丫頭和主子爺護著您,那早晚也得出事。
這次,那小李氏是又打算把黑鍋扣您頭上吧。
您別急著否認,別看老奴不在府里了,但是就靠想的,老奴都能想出那是個什么情景。
要說做生意,那老奴是一百個也不如主子您一個,但是要說這琢磨人心,老奴不是自夸,老奴看得人太多了,什么激an的、滑的、傻的、蠢的……這人就沒有沒有私心的,所以老奴就跟您說一句話,馭下之術,無非就是甜棗加大棒。
您總想著和和氣氣的,可是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的,您還別覺得我這話說的難聽,但是這人就是這么回事的。”
大嬤嬤著實是喝得有些多了,說出來的話,也是半分遮掩都沒有,聽得一旁的曹氏暗暗心驚,生怕一旁單手托腮,一臉醉漢樣的爾芙會翻臉。
不過她還真是白替大嬤嬤擔心了,大嬤嬤一股腦的說完話,爾芙也就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連個什么兇狠的眼神都沒露,只嘴里頭嘟嘟噥噥地說著什么“人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這要是能和和氣氣的在一起,那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就有那些不知足的,怎么就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想傷了彼此間的臉面……”之類的傻話,最后更是一低頭,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嚕,直接醉倒了過去。
“哎呦,我的側福晉,您這是怎么話說的。”曹氏忙起身,離開了位置,將醉成了一灘泥的爾芙扶在懷里,有些無奈的嘆息道。
就在曹氏為難著要不要招呼過東屋盯著小七她們幾個小家伙兒午睡的小文出來幫忙的時候,剛才還一臉醉態的大嬤嬤一抹臉就坐正了身子,頗有些無語的打了個咳聲,喃喃自語道:“嗐……
估計我這話是白說了。”
“嬤嬤,您沒喝醉?”曹氏很是驚訝地回過頭,低聲問道。
“當著主子的面,你覺得我得多傻能喝多了。”大嬤嬤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起身幫著曹氏扶著爾芙往東屋走去,邊走邊說道。
“可是您……”曹氏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說的張了張嘴。
大嬤嬤是個何等精明的人,一見曹氏這個反應就知道她想說什么了,也不等她把話說全,便笑著咧了咧嘴,接茬道:“我其實就是想借著酒勁給主子提個醒罷了,這瓜爾佳福晉是個好人,但是就是太心善了,之前我以為她生養了孩子就好啦,可是這一轉眼小主子都這么大了,這位還是這個樣子,后來我想著她經過那場大劫,總該學會幾分心狠,可是結果……
我這不是想著我都離開府里了,有些話就可以說了,誰想到這位醉得比我還快,不等她聽完這些話就躺下了,虧我醞釀了半天,琢磨了半天該怎么裝醉,怎么說才好!
不過這話我今個兒跟你說了就算了,過后你說我是裝醉胡說,我絕對不會承認的。”
大嬤嬤絕對不會承認她就是有些醉了的,不然這些話,她絕對不會和這位曹氏說,畢竟人心隔肚皮,誰知道這位看起來很能保守秘密的人會不會大嘴巴的把她今個兒說的這些話傳出去呢!
所以她說完,自覺失言,便忙補充了一句。
不過曹氏也不是個傻子,也明白這些話要是傳出去,絕對會給大嬤嬤惹來不小的麻煩,而且作為旁聽者只有她這么個外人,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絕對是她。
想到這里,曹氏又不禁有些后悔為什么要信了付鼐的話,跑來趟這趟渾水,這位瓜爾佳側福晉想要出府踏青,那就好好給她安排護衛,讓她帶著護衛去唄,非讓她曹氏這么個王府長史福晉跟過來湊什么熱鬧,這不是沒事找事咩,這不是被迫要站隊咩!
真真是太虧本了。
雖說心里是郁悶地不行,但是曹氏面上還是那副八面玲瓏的樣子,笑著點了點頭,連連保證道:“不過就是些個酒話,誰又能當真呢,您說是么,嬤嬤?”
“那是自然,就是些個酒話。”大嬤嬤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
兩人說著話,便已經將爾芙扶到了西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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