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方面,福全也是心存僥幸,萬一耿老三兩口子就躲在屋里呢!
畢竟翻墻也不算什么難事啊。
只是耿老三都被抓到四爺府里走一趟了,怎么可能還留在京里……原本他還和自家媳婦琢磨著將這套院子賣了,換些個銀兩做盤纏呢,但是當他被六子等人抓住以后,他就一個想法,那就是躲開京城遠遠的。
所以……他從四爺府回到家里,連行李都顧不上收拾,便領著自家媳婦走了。
即便那會兒城門都已經關了,耿老三也覺得這家是待不下去了,愣是拉著自家媳婦胡氏在城墻根兒底下和那些沿街乞討的叫花子湊合了一晚上,等到早起城門一開,便急匆匆地離開了京城。
這會兒福全找過來,迎接他的自然就是空院子一座了。
福全趴在窗邊,戳破了窗欞上糊著的窗戶紙,湊到跟前兒一瞧,這心里就徹底涼了。
屋里是亂糟糟的一片,便如同遭了賊似的,地上丟滿了鞋襪衣褲等東西,本該整整齊齊疊放在炕柜上的被褥被丟了一炕,明間里的八仙桌和扶手椅,亦是歪七倒八了。
不用多合計,便能看出這耿老三和他家媳婦走得是多么匆忙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最后,福全還是有些不死心地撬開了門鎖,他站在亂糟糟的里屋地上,瞧著身邊這亂糟糟的一切,輕聲呢喃道。
他實在是想不通,便是耿老三怕自個兒事后過來滅口,也不需要走得這么急吧。
“嗐……”只不過這到底不是久留之地,福全就算是有天大的疑惑,也不敢站在這里慢慢思考,最終嘆氣一聲,轉身回到了后墻根兒,翻身離開了這個不大的后院。
此時此刻,他也就剩下一點僥幸了。
那就是他之前多留了個心眼兒,怕耿老三收了錢不辦事,問明白了關人的地方。
福全拍拍身上翻墻時候沾到的塵土,邁步往外走去,奔著老君廟就去了。
因為不大熟悉路徑,他在城外兜兜轉轉到下午,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這個隱藏在山坳里的老君廟。
這是個早就已經廢棄了的廟宇,雖不是房倒屋塌吧,卻也是破破爛爛。
福全順著小廟圍墻,東尋西找地找了兩處荒院,找到了耿老三等人關人的院子。
一進院子,他就忍不住想要罵人了。
雖然這里是荒涼些,但是也并非是廖無人煙的地方,耿老三等人竟然連血跡都沒有掩蓋一番,便將這院子就這么撂在了這里。
廂房里,六子等人故意偽造的血腥現場,華麗麗地出現在了福全眼前。
“真是麻煩。”福全捏著鼻子,走進了充斥著血腥味到的廂房,左右環視一圈,又蹲下身瞧瞧還裝著大半碗白菜湯的破碗,擰眉嘆道。
說完,他轉身回到院里,從已經徹底倒塌的柴房里找出了銹跡斑斑的鎬頭,認命地干起了清理掃尾的工作,來來回回折騰了足有一個來時辰,這才滿頭大汗地停下了手里的動作。
而就在此時,耿老三等人已經順順利利地坐上了一條南下的商船,往江南去了。
同時,被六子從這里救走的慧如一家人,也被四爺派人送去了一個新置辦的別院,并不是四爺打算用他們做證人,待到合適的時候就接過來指證烏拉那拉氏,不然四爺也不會放走耿老三等人了,比起這些連正主面都沒見過的受害者來說,起碼耿老三還和福全有過多次接觸呢。其實四爺是不想白白搭進去幾條人命罷了。
而選擇放耿老三等人一馬,則完全是因為耿老三等人也并非全無人性的劊子手。
總之,這件事就好似這樣畫下了一個不算太完美的句號。
正因為四爺明面上沒有再繼續追查,烏拉那拉氏也沒有將這事太放在心上,丟給福全一塊還算不錯的玉佩做打賞,便將這事丟到了腦后。
她最近有件大事要忙活。
雖然年節已過,但是各藩國屬地來京中覲見的朝臣還在,也就要迎來一年一次的賜婚高峰期了。
弘暉,作為康熙孫兒輩里為數不多的成年阿哥,必然會成為重點關注目標。
不過烏拉那拉氏可不希望自家阿哥和這些外來的野丫頭扯上關系,哪怕其中有幾位蒙古藩王府里的小郡主。
除此之外,她還擔心著那個寄居在莊親王府里的琪琪格,想想那種連有娘家都等于沒有,空頂著一個親王貴女偷閑的樣子貨,她這心里就好似裝著無數只小兔子似的安穩不下來。
可惜,府里沒有其他適齡的阿哥替弘暉分擔注意力。
早知道要面對如此尷尬的境地,她當初就不該拘著后院那些格格侍妾們,讓她們多多有孕才好,現在平白便宜了瓜爾佳氏出來的那個浪蹄子,失算,真是太失算了。
不過這些不滿,她也就只能在心里想想,誰也不敢說,不然她的秘密就保不住了。
即便如此,在自個兒屋里坐不住的烏拉那拉氏,還是找個由頭就跑到爾芙房里來湊熱鬧了,爾芙正和幾位管事嬤嬤在清點各府送過來的年禮,聽說烏拉那拉氏到訪,臉色微凝地嘆氣道:“算了,今個兒就先到這里吧,你們就先下去吧。”
說完,她就邁著步子往前面穿堂走去。
打從知道烏拉那拉側福晉就是烏拉那拉氏重生歸來以后,爾芙就格外小心了,除非是她信任的人,不然誰也甭想往中庭這邊走動,天知道烏拉那拉氏會不會故伎重演地對自個兒辛苦生下的小米團下手。
除此之外,她也特地叮囑過小七和弘軒跟前兒伺候的宮人,一切都要格外謹慎。
她一路想著心事,沿著扶手回廊,舍近求遠地繞到了穿堂的正門,穿著一襲素樸雅致的軟緞暗紋繡纏枝紋邊牙的大襟旗裝,抱著湯婆子,笑吟吟地出現在了烏拉那拉氏跟前兒。
爾芙不等烏拉那拉氏請安見禮,笑著免了禮,招呼著烏拉那拉氏一塊落座,柔聲問道:“側福晉,你可是稀客,怎么這會兒過來我這兒了,該不會是跑過來告狀的吧!”
“福晉,您言重了。
妾身這會兒過來打擾姐姐,實在是偶然聽人說起宮里娘娘染疾,心里惦記著,又怕是底下人誤傳,又怕是真有其事,想著姐姐昨個兒才去過宮里給娘娘請安,便壯著膽子過來找姐姐打聽打聽。”烏拉那拉氏聞言,嘴角的笑容微滯,隨口扯著不著邊際的謊,左右爾芙也不會找人去證實詢問,也沒人會揪著自個兒這一句閑話挑刺兒。
果然,爾芙如她所預料的那般,根本沒有多問,便似是沒聽見似的笑笑,柔聲道:“妹妹這份孝心,實在難得,不過我昨個兒進宮瞧娘娘精神還不錯,倒是沒瞧出娘娘有哪里不舒坦。”
“那就好,那就好,那妹妹就放心了!”烏拉那拉氏笑著答道,似是松了口氣。
爾芙懶得去看烏拉那拉氏的表演,卻也不會將厭惡和怨毒之色掛在臉上,又陪著烏拉那拉氏說了些閑話,耐心地等待著烏拉那拉氏將話題扯到弘暉身上,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弘暉,也是該議親的年紀了,不過我到底是繼室,不好太多摻和這些事兒,倒是你這位姨母要多操些心。”
“妾身是妾室,難得有機會能夠出府一趟,對各府的適齡格格都不甚了解,加之年紀尚淺,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挑選,這事兒怕是還要姐姐多操心了。”烏拉那拉氏聞言,卻并沒有忙著將這事攬上身,而是笑著推辭道。
她的詭異身份就是她最大的秘密,一旦曝光出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怎么可能忙著和弘暉湊近關系,再說弘暉很是反感她現在這個身份,便是她精心挑選出合適的兒媳婦人選,弘暉怕是也不會接受她挑選的福晉,而且這些日子四爺和爾芙看她的眼神都有些怪,她便更加小心翼翼起來了。
不過爾芙卻并不知道這點,她笑著搖搖頭,柔聲說道:“嗐,其實咱們說這些事,也是白費心思,弘暉是愛新覺羅氏的阿哥,這事兒自有宮里和內務府那邊操心,興許皇上萬歲爺還想著等到選秀的時候替咱們的大阿哥指婚呢。”
烏拉那拉氏不接這差事,爾芙更加不肯接這差事了。
她不殺了弘暉替自個兒那對龍鳳胎報仇,那就算是她為人和善了,還替他精心挑選福晉,真是美得他……
“姐姐所言甚是,只是這弘字輩和胤字輩要議親的阿哥不少,妾身實在是怕宮里和內務府那邊安排得不是那么周全,而且四爺要操心的事兒也多,若真是就這么耽擱了弘暉阿哥的婚事,妾身真是對不住已逝的先福晉啊!”烏拉那拉氏一門心思要將這事名正言順地攬到自個兒身上,這么可能讓爾芙就這樣輕輕松松地逃脫過去,不等爾芙話音落地,便已經忙不迭地開口說道。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爾芙被烏拉那拉氏煩得要死。
她倒是并非不知道烏拉那拉氏打得什么主意,無非是想要自個兒這個嫡福晉牽頭,領著烏拉那拉氏這個側福晉一塊出去替她烏拉那拉氏的寶貝阿哥出去應酬,找到那些家有適齡格格的府上,一個個地考察過去,但是……自個兒本就不是喜歡交際應酬的人,怎么可能為了弘暉這個仇人之子去勉強自個兒呢!
所以……爾芙自然而然要當做聽不懂了。
所以……烏拉那拉氏一說完,爾芙就笑瞇瞇地踢起了皮球,柔聲說道:“這也是,宮里和內務府那邊是人多事多,難以都照顧得那么周全,四爺這邊兒呢,又是個粗心大意的爺們,還是得咱們女人家多提醒些。
今個兒等四爺回府,我就和他說說這事兒,改天我進宮,也將這事和娘娘提提。
到時候就算是咱們四爺為了朝堂大事,舍棄了咱們這小門小戶這點小兒女的事兒,娘娘是協理六宮的四妃之一,有她在宮里盯著些,也就不怕皇上和內務府那邊把咱們弘暉阿哥落下來了。
對了,你也該給你娘家那邊捎個信兒去。
這雖然先福晉已經過世,但是這弘暉阿哥到底是有著一半烏拉那拉氏血脈的外孫,也該是讓你的娘家多費費心思啊,有什么適合的人選,也省得咱們和娘娘、皇上那邊兒都是兩眼一抹黑了!”
說完,爾芙就端著茶盞抿了口,一口氣說太多,她還真是有些渴了。
“還是福晉姐姐考慮得更為周到些。”烏拉那拉氏沒想到爾芙會如此大撒手,似是也沒想到爾芙能如此為弘暉著想,愣了愣神兒,這才傻頭傻腦地回答道,只是這樣一來的話,她的打算就徹底落空了。
她那些緊盯著自個兒那點利益不放松的族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替弘暉考慮呢!
不過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自個兒要是再強求其他,好像又有些過分,但是讓她就這么離開,她又實在是不甘心得很,烏拉那拉氏就這樣愣眉愣眼地坐在穿堂里,沉默了好久,也沒有想出一個合適的說詞來,致使場面一度尷尬凝重似靈堂一般。
這也就是爾芙知道烏拉那拉氏的真實身份了,不然還得多思多想一番。
爾芙耐心地等待烏拉那拉氏回神,有滋有味地品著上好的鐵觀音秋茶,打量著烏拉那拉氏那陣紅陣白的面容,心里一陣陣地偷笑著,暗道:重生女又如何,叫你頂著這么一個軀殼,照樣讓你憋屈得說不出話來。
約莫一盞茶工夫,烏拉那拉氏總算是恢復了鎮定。
她抬手拂過鬢邊垂下的攢珠流蘇,嘴角掛著些許尷尬的笑容,似是不好意思開口般的低聲說道:“妾身是將福晉當做自個兒的親姐姐看待的,這有些心里話和為難事,也就不瞞著福晉知道了。
您也知道先福晉的阿瑪、額娘都也已過世,族中雖有些長輩能夠做主,但是到底都是隔著一層的親戚了,便是弘暉阿哥的身份尊貴些,卻到底比不得自個兒的親生骨肉親近,妾身實在是怕他們各有心思,反倒耽擱了咱們弘暉阿哥的婚事。”說完,她就似是難堪之極地垂首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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