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沒想到,她竟然能看到四爺做出這副不雅致的做派來。
心情大好的爾芙一直在床上磨蹭到晌午時分,連早飯都是在床上用的,等到四爺帶著一臉黑線地從外面回來,她這才拖拖拉拉地從床上起來,一邊喝著詩蘭送上的熱茶,一邊笑嘻嘻地問道:“娘娘那邊怎么說呢?”
“……”四爺臉色發黑地抿了抿嘴兒,有些沮喪地搖了搖頭。
他顯然低估了吳家在德妃娘娘心目中的地位,吳雨桐和吳雨椏二人還要留在府里,德妃娘娘親自為二人求情,饒是他恨不得立刻將二人轟出府去,卻也只能忍耐了,等他將這番話告訴爾芙,爾芙臉上的笑意,也徹底消失不見了。
二人面面相覷,最終齊齊嘆氣。
還是爾芙更先恢復了淡定,她笑著拉了拉四爺搭在茶桌上的大手,柔聲道:“德妃娘娘從奉茶宮女走到今個兒,內務府吳家出力不少,現在吳家面臨著滅頂之災,她怕是也有這方面的顧慮,怕別人非議,既然娘娘都已經替雨桐和雨椏二人求情,那咱們不如就當做不知道她兩姐妹私自出府的事情算了,別為了這點事就惱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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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想得開。”四爺有些失落地低喃道。
“想不開,我還能不顧娘娘臉面地處置了雨桐和雨椏兩姐妹么,與其為了這件事,弄得自個兒不高興、不痛快,破壞了你我的好心情,還不如在這個時候糊涂些,最慘不過就是要給她們繼續發月錢罷了!”爾芙故意裝糊涂地打圓場,她起身來到擰著眉毛發愁的四爺身邊兒,抬手替四爺撫平眉心的褶皺。
四爺反手握住爾芙的小手,拉著爾芙坐在自個兒的身邊兒,嘆氣道:“這次的情況怕是沒有你想得那么簡單,娘娘不單單替她們求情,還希望我能就此將她們收房,安撫吳家那邊兒,以后怕是她們就不再是宮女,而是府里頭有名分的侍妾了。”
“侍妾也好,起碼我知道爺不喜歡她們!”爾芙聞言,并沒有如四爺想象中的那樣翻臉,甚至還露出了些許笑容,正當四爺心里疑惑要發問的時候,她笑著回眸,抬手劃過四爺衣領處的飛龍繡紋,輕聲解釋道,“要是府里這些女人,爺都不喜歡就好了,那我就能徹底安心了,相比起府里以前的那些老人兒,我挺高興這樣的,知道爺是無奈,不得不,這樣我就不會覺得委屈了,不會覺得自個兒被冷落了,也就不會吃醋了!”
說完,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招呼詩蘭去小廚房傳膳了。
四爺的身份就注定四爺的身邊有層出不窮的嬌花美妾出現了,她不高興,她吃醋,她鬧性子,那樣不過是將他越推越遠,她又舍不得就這樣放棄這個她傾心的男人,又不可能放棄她和四爺之間生育的子女離開,所以只能勸著自個兒忍耐,但是忍耐是有限度的,她覺得她心里的委屈和不甘是在一點點累積著的,她很怕不知什么時候就再也忍不下去了,很怕自個兒不知什么時候就變成自個兒最憎恨的烏拉那拉氏那樣的女子,而今個兒她借著這個偶然的機會說出了心里話,突然覺得心里輕松了不少。
她的變化,其實并沒有瞞過四爺那雙銳眼。
就在爾芙為了自個兒突然表白臉紅的時候,四爺伸手將躲閃到旁邊的爾芙拉回到了身邊,笑瞇瞇的問道:“所以你就小心眼兒得將她們都從嬌滴滴的美人,變成膀大腰圓的黑臉婆子!”
“她們真的變成黑臉婆子了么?”爾芙故意裝傻的反問道。
“沒有,不過她們到底是比以前變黑了些,吃得多了,也就都胖了些,反倒是你,這腰肢越來越細了。”四爺壞笑著拂過爾芙纖細的腰肢,配合著說道,同時也將雨桐和雨椏這些煩心事都丟到了腦后。
爾芙臉紅紅地躲過四爺作怪的大手,嬌嗔道:“你就知道胡鬧!”
說完,便直接跑到了羅漢床的另一側坐下,不再理會手腳不老實的四爺,屏氣凝神地望著上房門口的方向。
四爺笑著撓了撓頭,便也坐正了身子。
一會工夫,詩蘭就領著兩個拎著食盒的小宮女回到了上房里,詢問擺飯的地點。
爾芙指了指羅漢床前的空地,招呼著坐在旁邊看書的四爺一塊進耳房洗凈手,等她出來的時候,一道道精致的菜肴都已經擺上桌,小七和弘軒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正當她琢磨著是不是要讓小廚房再做些好吃的送過來的時候,小七就鬼頭鬼腦地湊到自個兒身邊,“額娘,阿瑪是不是惹你不高興了!”
“怎么了?”爾芙有些奇怪的問道,同時回頭瞧了瞧凈室的方向。
小七眨巴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瞇瞇的回答道:“你就不覺得弘軒弟弟這會兒出現在這里有些奇怪么,因為我和弘軒弟弟都是被蘇公公叫過來的。”
這是爾芙完全沒有想到的,她入府這些年,四爺確實在有些時候、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委屈過她,但是絕大多數的時候,四爺對她可以說是如珠如寶,不說是做小伏低,卻也是極盡溫存,不過如這般拉著孩子過來打圓場的事兒,四爺還真是頭一次做,難道說雨桐和雨椏要被收房這事,只是暴風雨前的些許微風襲來……
她有些不安地攪動著手里抓著的帕子。
少時片刻,簡單洗漱過的四爺換了身家常袍子來到了桌邊兒,他含笑問了問弘軒和小七的功課,又喝了口清茶漱了漱口,招呼著爾芙和孩子們入座開飯了。
為了配合四爺的口味,每每當他在正院用飯的時候,小廚房送來的菜肴都很清淡,今個兒也不例外,爾芙心里頭有事,只是吃了小半碗飯就撂了筷子,不過她也沒有立刻就起身離桌,而是坐在桌邊,笑吟吟地替小七和弘軒兩個孩子剃著魚刺,時不時地給四爺添上一筷子菜,如同最標準的賢妻賢母一般。
如果是其他女人如此做派,四爺并不意外,但是做這事的人是爾芙,他有些懵!
不怪四爺如此意外,爾芙不同于從小就生活在封建統治社會的那些女子,早就將出嫁從夫的理念烙印在骨子里,她的言行舉止和本土女有很大不同,很少會表現得如此溫婉賢惠,再瞧瞧旁邊同樣如同見鬼的弘軒和小七,他就知道覺得意外的人,并不單單是他自個兒一個。
一頓溫馨卻詭異的午膳,便在這種眼神亂飛的氛圍下結束了。
爾芙接過詩蘭送來的濕帕子擦了擦手,又捧起熱茶抿了口,很是體貼地將另一杯茶遞到四爺的跟前,扭頭瞧了眼身側坐著的小七和弘軒,對著兩個小家伙下了逐客令:“時候還早,你們倆早起就跟著師傅在書房讀書,不如趁晌午這段時間回房間好好休息休息吧。”
說完,她對著兩個小家伙兒笑著點了點頭,便讓詩蘭領著兩個孩子出去了。
隨著兩個孩子走出房門,爾芙一直掛在嘴角的淺笑,瞬間收斂一空,那速度堪比川劇絕技的變臉了,她揮手將跟前兒收拾桌上殘羹剩飯的宮婢打發了,伸手奪過四爺捧著的茶碗,冷著臉問道:“爺,您該不會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吧!”
“怎么這么說?”四爺有些奇怪地挑眉問道。
“如果不是發生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爺怎么會突然將兩個孩子都叫來陪咱們一塊用飯呢!”
“敢情爺想要對你好些,你還不高興了!”四爺玩味的笑著,反問道。
“我記得往常你是最不喜歡弘軒這么大的阿哥,還沒出息地泡在內院里了!”
“原來如此!”四爺好似有些不高興地擰了擰眉毛,喃喃道。
爾芙看得出四爺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也意識到自個兒的態度有些問題,忙收斂起那身野蠻女友的做派,滿臉誠懇地坐在四爺的身邊兒,伸手緊緊地拉著四爺的大手,語氣懇切地說道:“外面朝堂上的那些大事,我不懂,也不會多問,但是我希望咱們府里的家事,你不要瞞著我,希望你能夠對我開誠布公的說出來,哪怕是我聽完會難過,我也不愿意最后從別人的嘴里得知,那樣我會覺得我就是個被人隨便糊弄的傻子。”
“真的沒有其他事情發生,爺就是覺得好久沒有和孩子們坐在一塊好好說說話了,想著趁今個兒這機會和孩子們一塊用頓飯,卻沒想到你誤會了,爺也沒有想到,也在你的心目中會是如此,爺真的好失望!”四爺摩挲著爾芙軟綿若無骨的小手,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神情落寞地回答道。
“哎呦……”爾芙沒想到會是如此簡單的原因,有些后悔自個兒的沖動,連忙堆起滿臉的笑容,耍賴似的賴到四爺的懷里,柔聲嬌嗔道,同時狠狠地在四爺的懷里蹭著,希望能夠讓四爺忘記剛剛那一幕不甚愉快的畫面。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這一切都是四爺計劃好的事情。
四爺在某些時候和所有男人都一樣,他希望他的妻子不但是能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賢妻良母,也希望在床上的時候,能夠表現得更加嫵媚妖嬈,前一項,爾芙雖然做得不夠好,卻也勉強及格,但是后一項,爾芙一直如同未出閣的姑娘般嬌羞和靦腆,偏偏四爺舍不得看到爾芙求饒的小眼神,所以為了能夠在某一個時刻盡興些,他就要經常耍些小手段。
比如今個兒,他哪里會不知道他如此安排會讓爾芙誤會,隨后他故意裝作很氣惱的樣子,為的就是爾芙做小伏低地求他原諒的一幕,顯然他的計劃又成功了。
一想到晚上的美味,四爺的嘴角就不可控制地揚起了一道迷人的弧度。
“以后不許再懷疑爺的用心,爺待你如何,你心里該清楚。”不過為了保持自個兒嚴肅和正式的形象,他還是忍痛將爾芙從自個兒的懷里拉開,繃著張臉,沉聲說道。
只能說,四爺的形象在爾芙心目中太過正經,她沒有半點懷疑地就又一次上當了。
是的,如同這樣四爺自導自演的好戲,已經發生過許多次,爾芙也在不知情的情況下,不知道上過多少次當了,她又一次割地賠款地答應晚上會好好地配合四爺,眼見四爺終于收斂起了那周身的寒氣,這才笑瞇瞇地湊到四爺的身邊兒,和四爺說著府里發生的那些芝麻綠豆的小事,以求淡化剛剛那幕野蠻女友做派給四爺留下的心理陰影。
四爺也明白爾芙的意思,嘴角噙笑地配合著。
只不過就在正房里的氣氛越來越好,兩人越湊越近的時候,破壞氣氛的人出現了。
烏拉那拉氏媚兒跟前伺候的婢女茶花,突然過來了。
在廊下候差的詩蘭問了問茶花過來請安的原因,臉色有些難看地叩響了房門,輕聲稟報道:“主子爺,主子,侍妾烏拉那拉氏的婢女茶花求見,說是烏拉那拉氏侍妾的肚子有些不舒服,想要請太醫過去瞧瞧。”
“讓她進來吧!”爾芙聞言,斂了斂被四爺蹭得有些亂的發鬢,紅著臉退出了四爺的懷抱,嗔怪地白了眼四爺,清了清嗓子,壓下了聲音里的那絲沙啞和情動,故作淡定地冷聲吩咐道。
隨著爾芙的話音一落,穿著淡青色宮女袍服的茶花就低眉順眼地跟著詩蘭進來了。
“怎么回事?”爾芙隨口吩咐詩蘭取過出入垂花門的腰牌,神情淡然且冷漠地瞧著進門就顫顫巍巍跪倒在地的茶花,冷聲問道,她是真心不大喜歡媚兒這個女人,簡直就是曾經的小烏拉那拉氏翻版,她都懷疑烏拉那拉家是怎么放心將這樣一個沒腦子的女人送進府來充數的,難道是故意為了襯托之后要入府的瑞溪,這才安排媚兒進府賣蠢的,不得不說,在某種意義上,她猜對了烏拉那拉家老族長達哈蘇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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