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怠慢大家伙兒了,現在時候也不早了,快請隨我往花園里用飯吧,下晌就留在東廳那邊聽戲,我特地從南邊請了三個戲班子,能登臺露臉的都是成名許久的名角……”一進門,她就滿臉抱歉地對著幾位長輩女眷點了點頭,又客氣了兩句,這才對著爾芙使了個眼色,招呼著大家伙兒往花園里走。
寬敞的東廳里,幾桌席面都已經布置妥當。
伊爾根覺羅氏的額娘西林覺羅氏和凌柱直系長輩女眷坐在上首主桌作陪,伊爾根覺羅氏則是陪著同輩的那些個女眷,爾芙作為新嫁娘,直接去了水上涼亭,招呼著各府過來添妝的未嫁格格們,倒是也能鋪排得開。
“難得咱們姐妹齊聚一堂,可得好好樂呵樂呵。”爾芙看著有些靦腆的格格們,笑瞇瞇地舉了舉杯,柔聲說道。
女眷席上的酒水都是些度數不高的果酒,在場眾女都能喝上幾杯,不過水上涼亭這邊入席的都是各府未嫁的格格,家里頭長輩管得嚴,在外不能用酒,要不是爾芙主動舉杯,大家伙兒還真不敢讓丫頭們倒酒。
一杯酒下了肚,品嘗過果酒獨有的甜潤味道,一些從小就沒碰過酒水的小姑娘們就放開了,其中陪坐在爾芙下首的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是爾芙堂嬸家里頭的小格格,她仗著和爾芙的關系親近,笑瞇瞇地讓丫頭替自己個兒續上酒,開口說道:“堂姐,這回頭要是家里頭長輩教訓我們不夠穩重,您可不能看著不管,可替我們說幾句話呢。”
“雖說果酒喝起來甜滋滋的,但是后勁也不小。
咱們小酌兩杯可以,可是不能喝多了,不然我可擔不起這么大的責任,只好讓丫頭們把這些酒水都撤下去了。”爾芙瞧著同桌的小丫頭就好像看到了小七長大以后的樣子,笑著回了句,同時添了筷子金絲銀牙在小丫頭的碟子里,免得她肚子里沒食兒喝酒上頭。
“謝謝堂姐,蕙兒知道分寸,絕不會失態的。”小丫頭笑瞇瞇地應道,其他人也是滿臉堆笑的應承著,這也不怪這些小丫頭們會高興,這些未嫁的格格在家是很少有機會能碰到喝酒機會的,也不是說她們就真的都是好酒的人,可是瞧著其他人都能端著酒盅小口小口抿著,還都是一副美滋滋的樣子,這些性情未成熟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不好奇,這越是不讓碰就越是好奇,也就讓她們都表現得如同小酒鬼似的一般了。
不過爾芙也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要知道在清朝選秀制度下,這各府未嫁格格都是尊貴的主,也都是一碰就碎的瓷器,萬一誰在凌柱府上喝多了鬧出什么不好的事情,那人家家里頭哪能輕易就翻篇揭過,滿人家的姑娘到了歲數是都要進宮備選的,這選秀初檢的時候被發現身子不干凈,那闔府老少都是要跟著倒霉的。
這么重的黑鍋,爾芙可是萬萬背不動的。
尤其是她本身酒量就不好,哪怕這些果酒的度數不高,喝上幾杯就會覺得頭暈暈的,以己度人,她就更不敢放開手腳的讓這些格格們喝了,所以哪怕是幾個小丫頭都是興趣很足的樣子,她也只是命人取來兩壺果酒而已。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沒有太多機會接觸酒精飲料的小丫頭們,此時都是滿臉緋紅的有了幾分醉意的樣子,她怕小丫頭耐不住酒力醉倒,忙讓人撤了席面,擺上蜜餞、干果等小零嘴兒,又命人奉上醒酒的濃茶,親眼瞧著沒人都喝下了一大碗,這才小小松了口氣,捧著冰鎮過的橙汁,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同桌的小姑娘們說笑著,等著東廳里的那些女眷散席。
約莫過了大半個時辰,東廳里的女眷們散席了。
伊爾根覺羅氏不放心地來到涼亭這邊,瞧著滿亭子的小紅臉,滿眼寵溺地伸手點了點爾芙的腦門,低聲嘟噥道:“你這丫頭膽子太大了,怎么敢讓這些小姑娘們喝酒喝成這副樣子,我看要是惹出麻煩怎么辦,還不抓緊領著你的這些小姐妹們回去洗漱梳洗下,真是越大越不讓額娘省心。”
“這凌柱家的是真疼孩子,瞧瞧說這兩句不輕不重的話。”白氏看著涼亭里滿眼醉態的自家孩子,心下不快,卻又不好說什么數落的話,只好拿著伊爾根覺羅氏撒氣,不冷不淡的說上幾句酸話。
“嗐,我說你就是太小性子了些……
這二格格眼瞧著就要出嫁,伊爾根覺羅氏疼還疼不過來呢,哪里還舍得教訓,難道你家格格臨出門子前,你還能揪著耳朵教訓一通。
行了,我瞧著二格格是個穩重的,咱們還是上樓聽戲吧。”舒穆祿氏出嫁前就是伊爾根覺羅氏的閨中好友,兩人雖說這幾年走動得少了些,關系卻是不錯,她不愛聽白氏背地里落伊爾根覺羅氏的臉面,輕聲解釋了句,笑著扶起宗老福晉就往二樓走去。
其他人也都明白做額娘的心疼要出門格格的心情,見伊爾根覺羅氏已經讓爾芙領著未嫁格格們下去洗漱,安排得很是妥當,紛紛笑著搖了搖頭,都跟著舒穆祿氏往樓上走去,留下白氏有些尷尬地站在桌邊沒人搭理。
白氏心下不快的擰眉,狠狠咬了咬牙。
她知道這些個女眷都瞧不上她這個小門小戶出來的繼福晉,她也明白她是后進門的繼室,進府這些年,也沒有生下兒子,不過她心里頭卻是有野心的,她親生的小格格蕙兒,模樣眉眼都很精致,這些年跟著請來的女先生苦練琴棋書畫,比起爾芙這個雙九年華才出門子的大齡剩女不知道強了多少倍,連爾芙這樣子的女子都能入主四爾芙,她就不信自家小格格這模樣出眾的小姑娘不成,她望著漸行漸遠的爾芙和蕙兒等人,冷哼一聲,早晚她也會成為這些個喜歡捧高踩低的勢利眼追捧的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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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還在這呢,可是身子骨不舒坦,不如我陪你后面去散散酒氣?”伊爾根覺羅氏安排完爾芙那邊,轉身回到東廳里,瞧著立在桌邊愣神的白氏,有些不明所以地愣了愣神,隨即她注意到小丫鬟丟給她的眼神,笑著來到白氏身邊,柔聲說道。
“那就麻煩伊爾根覺羅福晉了。”白氏也不客氣,點頭答道。
伊爾根覺羅氏見狀,暗道:白氏真是太不知道分寸,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姑娘家,連這點涵養隱忍都沒有,不過她就喜歡和這路人打交道,高興不高興的都掛在臉上,不需要費心去猜她們的心思,比起和那些個心思深沉的人在一塊打交道,這活計太輕松了。
她嘴角噙笑地扶住白氏的胳膊,邁步就往涼亭方向走去。
暖暖的風,吹來淡淡的花香,伊爾根覺羅氏抬手招呼丫鬟奉上熱茶和點心,笑著邀請白氏一塊坐在桌邊,柔聲說道:“這樓上的戲才開鑼,咱們喝口茶緩緩再上去,再說這戲臺是我們家老爺子特地請了工部設計過的,坐在涼亭里,也能聽見那邊的戲,更是別有一番滋味呢!”
“老大人倒是懂得享受。”白氏不冷不熱地回應著。
“嗐,享受是享受了,可是我這心里頭也是委屈,要不是老爺子領著我們老爺整日就研究這些個享樂的事,我們老爺也不會這些年都窩在四品典儀的位置上,反倒是你家大阿哥,真有出息,才一入仕就在萬歲爺跟前露臉,我聽說他年前還特地上奏疏為你請封,雖說不過才是六品安人,不過也是大喜事呢!”伊爾根覺羅氏是個很會聊天的人,雖然她知道白氏家里頭的幾個阿哥都是旁人所出,卻也知道這位大阿哥待白氏極孝順,經常被白氏掛在嘴邊上,所以她就借著這個由頭說了起來。
“瞧你說的,你家老爺再不爭氣,也總歸是四品命官。
我家老爺就不成了,辛苦讀書那么許多年,好不容易考中進士,那么巧就在放榜前摔斷了腿兒,這輩子無緣官場,也虧得我們大阿哥還算爭氣,不然我們一家怎么好意思在在京里頭住下去。”說起大阿哥,白氏眼底閃過傲然之色,不過花花轎子人抬人,她也不好顯得太不謙虛,忙擺了擺手,一副很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這才是太見外呢,咱們都是鈕祜祿家的人,便是你家大阿哥沒能入仕,你要是真遇到了事情,咱們也不可能瞧著不管。”
“嗐,人情冷暖,你就別說這些話哄我高興了。
我們大阿哥沒入仕前,哪有人正眼瞧我,要不是我們大阿哥是真孝順,特地上奏疏為我請封,讓我能被人稱上一句福晉,這出外應酬往來的,一直不都是我家大媳婦安佳氏。
這些年在鈕祜祿家,我也算是真看清楚了,人情薄如紙。”
“不說這些不高興的話了,今個兒是我們二格格的好日子,我特地請了名角過來唱堂會,咱們也別在下面慎著了,快上去入席吧。”伊爾根覺羅氏不知該如何回應白氏的話,笑著指了指叮叮鐺鐺響起鑼聲的二樓,拉著還苦著臉擰著眉發牢騷的白氏,邁步就往東廳里走去。
白氏也就是隨口發發牢騷而已。
平常她就是最愛聽戲的,如今伊爾根覺羅氏好言好語的勸著,便也就借坡下驢了,隨著伊爾根覺羅氏上了樓,不過她總是認不清自己個兒的地位,一個小小的六品安人,卻好像皇親國戚似的高高昂著頭,對著打招呼的幾個福晉矜持笑了笑,便坐在了宗老家的福晉巴雅拉氏身邊,更大模大樣地拿起戲牌子就點了一出戲。
“您老別跟她置氣,她這喝了幾盅酒,心里頭正不痛快著,咱們讓讓她。”伊爾根覺羅氏瞧著巴雅拉氏瞪眼挑眉的樣子,忙側身湊到巴雅拉氏耳邊低語了一句,她可不愿意在自家府上鬧出這樣那樣的亂子來,同時她也有些不高興地瞥了眼白氏,暗道:這白氏是真的太不懂規矩了,在場這些福晉,比起身份高的不在少數,更有長輩在座,輪著誰點戲,也輪不到白氏頭上,可偏偏白氏就這樣做了,還點了一出長生殿的戲碼,真是夠晦氣的了。
“行了,我這也就是年紀大了,不然我早就掄鞭子了。”巴雅拉氏是從小在草原上長大的,性格最是潑辣,她要不是看在凌柱家二格格就要嫁到四爺府做繼福晉的話,她絕對不會給伊爾根覺羅氏這個臉面,她橫了眼正咿咿呀呀吟唱著的白氏,自己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
“對對對,晚上,我讓戲班子給老福晉單獨唱一曲。”伊爾根覺羅氏也知道巴雅拉氏的性子,陪笑道,全了巴雅拉氏的臉面,好在是沒讓這事鬧大。
這被搶了點戲權利的巴雅拉氏沒吱聲,旁人也就更不會吱聲了,畢竟這凌柱府現在的地位,可不比從前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便是沖著四爺這尊大佛,她們也不樂意在節骨眼上惹事,給凌柱府添晦氣。
這邊,還算風平浪靜,芙蓉園那邊就鬧出亂子了。
白氏所生的小格格蕙兒重新梳妝,卻發現隨身帶著的帕子和一對耳釘不見了,這女兒家貼身的東西是不能外傳的,這姑娘家要是落下個私相授受的名聲,那這輩子就算毀了,所以越是大戶人家,這姑娘家的東西就越是要緊,哪怕是條帕子不愛用了,那也必須直接毀掉,怕的就是落在外人手里頭,傳出不好的名聲來,影響了姑娘家的閨譽。
“你別急,這里里外外的人都在這里,咱們讓人好好找找。”爾芙瞧著哭得如同淚人似的蕙兒,頗有些腦大的皺緊了眉頭,輕聲安撫道。
“堂姐,那一切都要麻煩您了。”蕙兒哽咽著說道。
“你這是說的哪里話,是我這個做姐姐的對不住你,沒有管教好下人,鬧出這種偷東西的丑事來,還要麻煩蕙兒你多多擔待些,我這就讓人下去查,不管是誰拿了這東西,我絕不會輕饒。”爾芙輕撫蕙兒的后背,吩咐詩情取來熱水、干凈帕子等物伺候著她洗漱,轉身就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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