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瓊心神微凜,秦相?
他見自己做什么?
思及早前揣測的事,隨即目光一寒,頗是嚴肅的斥道:“四妹,我知從小黃姨娘對你疏于管教,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的你心中沒數。
但我一個閨閣女兒家,你同我說這樣的話,難道真連一點規矩都沒有了?!”
說著,冷冷的看著她,再言道:“敢情,上回讓你抄的《女戒》,都白寫了?”
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說出如此中傷人的言語,著實是眼前人忒的不懂分寸。
秦相是何人,與自己又有何干系?
既不是叔伯長輩,又非親朋近友,一個外男,無緣無故的要求見面,偏生陸思瑾還真給傳話,她心中氣憤,卻不能深言。
后者被看得心中發憷,敢怒而不敢言。
恨對方提起姨娘,又氣她說上次《女戒》的事,這含沙射影的指責自己沒規矩不知進退,好姑娘好姐姐都讓她做去了,自己就只是一卑微不懂事的庶女?
然辯駁的話,似卡在吼間,說不出口。
如何都顯得蒼白。
過了一會,她抿抿唇畔開口重復:“二姐,他與你之間有什么牽扯你自己心里清楚,不然為何每次秦夫人看見你都不待見?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和秦家可沒表面這么簡單。
相爺讓我傳話,我負責帶到了,這之后見不見是你自個的事。”
或真是受秦家影響,她挺直了身子,氣勢較過去強硬了不少,再不見卑態。
可長此以往對嫡姐養成的懼意終究非一日而逝,在其還未回應之前,搶先又說:“你不用滿口的禮儀規矩,母親都沒說什么,我的事,不用你來教訓提點。”
說完,轉個身就走了,一點都沒拖沓。
陸思瓊看她走遠,心道還真是變了。
其實她也不想多花精力在其身上,當自己想教訓?
左不過還是擔心,她在外的行事作風,連累了陸家姑娘的聲譽。
但剛剛那話……
她與秦相只不過匆匆數面,兩次都在姨母府上,當著甄家上下,自己對他不過只請了個安,說來正兒八經的談話都沒有過。
最近的那次,還是上回九王府馬車送她回來時路上相遇。
當時場景,說來也頗是尷尬。
她凝凝眉,提步往嬌園走去,心稍沉重。
不過,陸思瑾雖然帶話,說秦相想見她,但并沒有說怎么見、何時見。
陸思瓊也就當日琢磨了會,事后并未放在心上。
兩日后,國安太妃壽誕,宋氏帶了府中一行姑娘出門。
請柬是給德安侯府下的,前夕之夜,二夫人孫氏便去錦華堂見了長嫂。
她道閨女瑜姐兒終日只在府里、見識淺薄,想麻煩對方給帶著出去走動走動。
三姑娘正值妙齡,敏感的時期,而府中二姑娘、四姑娘的婚事都有所進展,孫氏自然替女兒著急。
敬王府設宴,京中各大世家定都要前往,是個結交認識貴人的好機會。
宋氏知道她的意思,并未拒絕。
然想著二房的姑娘跟去了,自不能落了三房的琪姐兒,可讓婢子過去一傳話,那邊卻說近來嫡母身子不太好,想留下侍疾,并謝過大伯母恩情。
宋氏也不好勉強。
上車前,她本意是讓陸思瓊與自己一輛,可陸思瑜一路都牽著堂姐的手,若是她們都上來,后面就只陸思瑾一人了。
陸思瓊想了想,雖不如何待見庶妹,但出門在外到底多有注意,便婉拒了對方,姐妹三人一起。
車廂中,不似其他人家的姐妹融洽,氣氛談不上輕松。
陸思瑜自問不是寬宏大量之人,上次被堂妹陷害的事永遠不可能忘記,哪怕她母親交代再多,亦無法原諒,便總給陸思瑾冷臉色瞧。
坐在陸思瓊身邊,只與她說話。
陸思瑾獨自坐在近帷幕的地方,低眉凝神。
她如今有相府做依靠,又時不時被秦夫人請去相府看戲說話,在侯府的地位日益上升。這等宴會,便是宋氏不肯,老夫人也得讓她來。
陸思瑜找了幾個話題同身邊人說,都是無關緊要的。
過了一會,她突然低聲問:“二姐,敬王府這回請了那么多人,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她娘打聽過的,曉得王府世子到了說親年紀。
王府地位尊崇,任誰聽了,心里都要有幾分念想。
陸思瓊心中清明,對上堂妹隱含期待的眸子,暗嘆了聲回道:“敬王爺孝順太妃娘娘,請的人多無非是圖份熱鬧,三妹妹不要多想。”
聞言,陸思瑜面露失望。
她本以為,二姐見多識廣,總可能聽說些許內情。
語氣失落的應了聲,也沒了再說話的興致。
那旁本不參與她兩對話的陸思瑾卻突然開口:“今朝那么多夫人姑娘去王府,給太妃娘娘賀壽是一回事,可大家都知道太妃本意是要給世子選世子妃。
二姐,你明明知道,怎么瞞著三姐?”
她聲音很高,將嫡姐的警告視若不見,繼續看著陸思瑜道:“三姐你閉門不出沒有聽說,但你問了,二姐居然這么說,我也是奇了。
說來,二姐姐馬上就定親了,怎么還……”唇角含著笑容,沒有說完,意思卻再明白不過。
竟是諷刺陸思瓊自個婚事已有著落,還將消息瞞著陸思瑜。
這樣挑撥!
陸思瓊狠狠瞪去,忍不住接道:“呵,四妹好靈通的消息,卻不知你是從何聽來的?
我只知,今日是太妃壽誕,僅此而已,你當所有人都與你一般輕浮,就想著要嫁人的事?”
不用多想,陸思瑾定是從秦家得來的消息。
陸思瓊雖看不上她的做法,可剛剛的話到底讓她心中泛虛,轉首看向身邊的三妹妹,發現后者正用好奇的目光瞅著自己。
二嬸母近來著急她的婚事,這亦是聽說了的。
若是別的人家,陸思瓊也不會刻意隱瞞。
自己是知情人,偏生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國安太妃屬意周家表姐,這份意思怕是還沒同敬王妃說明,這才有了這會子宴請眾家的事。
但敬王孝順,王妃亦是溫柔賢惠之人,太妃看中的人選,怕是不會反駁。
何況,四表姐的家世、品性都無可挑剔,王府世子妃的人選,多半就是靈表姐了。
正因為明白這些,陸思瓊才不愿看到三妹妹希望落空,是以假裝不知。
偏偏,陸思瑾多事,說出這種話來。
所幸,陸思瑜雖然有所懷疑,但論她和陸思瑾的關系,再怎樣也不可能全信了她,或如人期待的那般,與二姐生疏,也就沒再多問。
陸思瑾便又生了幾分惱意。
憑什么她們關系這樣要好?二姐從小就被眾星捧月。
她上次自作主張將賜婚懿旨篡改后送去三堂姐屋里,就是想她和二姐反目成仇,再不濟也得心生嫌隙。
哪知,那件事后,她倒是越發依賴二姐了。
剛剛的話沒有起效,她只能將怒氣憋在心中。
等到了敬王府門口,才下車便見甄家的車駕遠遠駛來。
宋氏便侯了一會,沒立即進府。
甄家兩位夫人都來了,還跟著位明眸皓齒的少女。
少女十三四歲的模樣,身著淡綠翠煙衫,散花水霧綠草的百褶裙,玉顏雅致、粉黛淡妝,顯得清麗脫俗。
宋氏主動上前打招呼,甄周氏面色友善,只甄二夫人表情淡淡,態度敷衍。
其實,發生了甄五姑娘在侯府落水不幸過世的事,如此亦算意料之中。
宋氏因著幾分歉意,也不可能計較。
甄周氏喚了聲“瓊姐兒”,陸思瓊忙上前福身,笑意吟吟道:“見過姨母。”
后者伸手就拉起了她,疼惜的打量了一圈,“姨母很久沒見你了,到底是要定親的姑娘了,都不再出來走動,可別把姨母給忘了。”
甄周氏孝順,哪怕出閣后,也常回國公府。
陸思瓊小時候沒少受她照顧,感情自然親近,語氣自然的帶了幾分撒嬌,聞言臉色微紅,嗔道:“姨母取笑我。”
甄周氏笑容漸深。
宋氏這才側身,讓庶女和侄女過去,“怎么見了甄夫人,也不曉得隨你們二姐姐請個安?”
陸思瑜自然聽話,陸思瑾也不會在這時候鬧別扭,人來人往的王府門口,都是各大世家的人,誰都不會失了規矩。
兩人小步過去,齊齊福了身,隨著陸思瓊的叫法,“給姨母請安。”
這種喚法,無形中將彼此關系拉近許多。
甄周氏笑了笑,讓她們免禮,又同宋氏夸了幾句。
隨后,她才招手讓身后少女上前,介紹道:“這是我們家小六,顏姐兒。”說著,又喊“顏姐兒”見禮。
甄顏是二房姑娘,乃庶出。
甄五姑娘剛剛離世的那段日子,甄二夫人病臥在床,都是她榻前伺候,,母女感情自然增進不少。
這次太妃壽誕,甄二夫人就將她帶了過來。
甄顏年紀雖小,舉手投足間卻已透出大家之風,聞言先應了大伯母的話,這才裊裊走出來,“給陸夫人請安。”
說著,又十分熱情的看向對面三位女孩,半欠了欠身:“三位妹妹好。”
三人皆是一愣,原都是年紀相仿的年齡,本都有些拿捏不準,她倒是一眼看出了她們比她小。
甄顏話落,見她們反應,心似明了的又添道:“我比瓊妹妹大三個月,陸家妹妹們若不嫌棄,就喚我聲姐姐吧。”
陸思瓊倒是心囧,她以前是去過甄府,可對這位六姑娘并無什么印象,她倒是連自己生辰都記得。
不過,亦只是一瞬,率先回禮,喊了聲“顏姐姐”。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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